柴郡与爱丽丝与暴风雪山庄(序)
咕噜。咕噜。
从身旁浮过。从嘴里流出。灰白色的泡沫飘荡着,融入周围的虚空中。
似曾相识的场景。仿佛在某人的梦境中见过的深海。相同的是,无法看到边际的黑暗。不同的是,坐在面前正对着我的少女。
她身着的白色长袖水手服,随着水流微微的晃动。黑色的长发仿佛有生命般,肆意的在水中伸展它们的身姿。而最让人移不开视线的,便是她那在黑暗中仍清晰可见的深红色的双眼。
——如同被神明诅咒的,原本仅是一名美丽少女的美杜莎。
当我仍在观察对面的少女之时,少女发话了。
“嚯嚯。这可真是令人心痒的场面啊。虽然我也无数次预想过第一次迎来客人时的景象;不过,此等美妙的梦境,即使是我也未曾想象过呢。”
少女的话语穿越成吨的海水,毫无阻碍的传入耳中。
“漆黑。昏暗。潮湿。冰冷。丝毫没有生命的气息。”
“梦境每长一分,心便愈发窒息。闭上眼睑看到的,也与睁开所见的并无不同。”
“如同灌满尼罗河水的巨大棺材,只等着将倒下的人埋葬于黑暗中。呵呵。果然,‘这就是我’啊。”
不。你说的不对。
也许这里的确是你的梦境。也许这里的确充斥着黑暗。但是。
即使是在这黑暗中,我仍能看清你的脸。这就意味着,在这黑暗的某处,一定存在着光。
“……噗。哈哈!我还以为你会说什么呢。果然你烂好人的性格到了临死都不会变啊。”仿佛是难以忍受我的愚蠢般,少女发出了嗤笑。
她说得对。我快死了。我的肺部传来如灼烧般的疼痛。所剩不多的气体从嘴角一点一点吐出,晃动的气泡模糊了我与少女间的视野,也模糊了意识清醒与崩溃的边缘。即使如此,我也目不斜视的盯着坐在对面的娇小轮廓。
“那么,这就是你最后一次的回答机会了。”
少女打了个响指。晃动的气泡瞬间破裂,化作幽蓝色的烛火。在火焰的明灭之间,少女的眼眸辉映着酒红色的光芒。
两人间的虚空中垂下十一根银线。每根细丝的末端,都吊着不同大小与服饰的小人。而其中尤为显眼的,便是两个没有头颅,仅有四肢随波逐流,无力摇晃的人偶。
“——杀人魔就在这十二人之中。”
我知道。
“死者有二。”
如同钟表上的刻度般。
“距离下一人物被杀,也已时间无多。”
分针即将划过下一个“数字”的脖子。
“如果你仍未看清这迷雾后掩盖的真相的话——”
我不再直视那魔性的红光,而是抬头看向在水中跳舞的人偶们。
“那就代替这名死者,溺死在这无尽的漆黑中吧。”
——。
以上品之言欺骗众生的资本家。
焦躁的踱步在窄小的个人世界的作家。
不知疲倦且贪得无厌的记者。
双脚无法离开地面的钢琴家。
将他人的好意视作消耗品的名媛。
已成为牺牲品的夫妇二人。
为解决困境而来的搅局者。
拼命压抑着愤怒的战斗狂。
无作为也不作为的守护者。
作壁上观,为他人的苦难而愉悦的恶劣观众。
——以及,被胡乱塞入这场舞台剧的蹩脚侦探。
我是否会死在这里,与我毫无关系。
这副名为“圣德亚斯·维拉托”的身体的生死,与“我”的存在毫无关系。
因此,少女最后的威胁,根本无需费神思考。
所以我什么都没有回答。而是看着那一具笑容仿佛要将脑袋切开般的人偶,开始思考另外的问题。
——她在这场闹剧中,究竟看到了什么呢。
在她的眼中,又窥探到了怎样的真实呢。
。以及。在她的剧本里,我到底是被扮演成怎样的存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