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节24h‖02h】眷恋余情 此生挚爱

修改于02/14105 浏览我的人生(二创)
——赫恩篇  爱如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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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有个秘密,一个非常重要、只有少数人知道的秘密。
       我与赫恩在一年前成为了恋人。
       我不是指这段简单质朴的感情不值得被世人接受,也不是指自己是个滥情无耻的海王角色。我是指,他似乎从来并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自己的情感经历打算。那位克制的、冷淡的、拒绝社交的研究员先生,就像海床深处的蚌固执地痛苦围绕着一粒沙子所建造起来的宇宙。而我是那枚永不见光的珍珠。
       这位总爱穿着老头背心的男人第一次出现在自己的记忆里,是我十八岁,刚解决烦不胜烦的追求者前往南沟音乐节散心时。漫天的烟花与音符,那是我第一次有机会接触到现场演出。南沟离公司不远不近,跟着拥挤的人群扮作沙丁鱼罐头挤上一个小时,一路上我扒拉着窗户,用疲惫懒散的目光打量着周年庆的烟火。人潮奔涌向前,南沟楼顶高空抛物般撒下斑驳的彩带,就像甜甜圈出炉时抖落的糖霜。目光逐步攀升,“Music Festival”的招牌醒目,我把手按在电梯按钮上,看着字节跳动,跟随着急不可耐的爱乐人士踏入现场。
       几百、上千人数举着荧光棒随着音乐律动,不客气地,我挤着人群在小小的缝隙里冲锋到了前排。这花了我不少力气,当我终于撩开在我眼前不断摇曳的凌乱发丝,在幕布黑色阴影半遮掩中,我看见一个***在舞台边缘,他的指尖抵住口琴的金属部分,沉寂漠然地盯着人群中不合时宜的我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l'm starin' at the rest of my life
我凝视着我的余生,
l'm а mess inside
而我现在感到一团糟。”
——此刻,不合时宜的心跳
       “你是谁?”我靠近舞台,仰头盯着他看,无声地质问。
       他低着头对上了我的眼睛,半沉默半错愕,嘴唇翕动,音乐流泻。
       中场——
       轻柔的音符与最初的萌芽在同一时刻迸发,音符随着曲调不断增长似海浪涌动,心与心联系在一起,和声,共鸣,融为一体。
最后的口琴悄然消融在昂扬的吉他中,这是最后的曲目,在最后一个单音之后,退场。
他在进入幕布后之前,眼眸低垂之前,最后朝我一瞥。
       这是秩序之外的一瞬。
       亦是命中注定最美的相遇。
       回忆乍然而止,我盯着走进来的男人,关上门,收拾着散落在地上的纸质文件残页,他的身影和几年前不同,更多的发丝被金属夹固定在脑后,露出柔软线条的后颈。
       “你回来啦,要出任务吗?”我眨眨眼,语调上扬。
       “嗯,一些小事情。”***起身,整理手上的文件,把它们分类摆放在桌子的一角,直直地朝我走过来,半凉的手按住额头,力道不重,隐约有些痒意。“要回去了吗?近期上面派我去城外巡逻,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我盯着虚掩的门,门后楼梯口,上楼的脚步声伴随着他队友的声音:“这破任务那么凶险,没个十天半个月回不来吧?赫恩在和谁说话,磨磨唧唧的。”“听说是和他有些过命交情的朋友,具体关系不好说,肯定不一般,哎,别瞎扯。赫恩那个人从不说自己的事情。”他们交流的声音不大,语调一高一低。从一年前交往开始,我踏足了他的生活,但有些事却不是想象那般。
——地下恋情。
       心情如同厚重的乌云密布,半抱怨的口吻:“只是关系不一般吗?”正收拾行李的人站住,抬头微怔地盯着我,我又烦闷地强调了一遍:“我和你只是有些交情的朋友吗?”
       赫恩的眼睛突然暗淡起来,他放开原本半拉上的拉链,快速地绕过地上圆形的座椅,冲到我的面前,手抓住我的肩膀,反问:“你为什么会这样认为?”
       我往旁边让了一个身位,险些被直接按倒在床上。我从未见到他这个样子。这个孤僻的研究员,从我认识他开始的记忆里,一直都是冷静克制的青年人,过着日复一日的平淡生活。每天和小队的成员研究所周边地带的动植物,每周提交一篇详细的针对变异动物的科研报告,每月在白鲸之眼浏览当季服饰新品,每年准备海德拉音乐节所需要的曲子。只有在安静的夜晚,会拉着我到郊外,坐在草地上,手支撑着身体,沉默地凝视眼前的星空,眼神就像雾霭沉沉又连绵不断的阴雨。
       而他现在就像那场雨停了下来,他的眼底蓄满看不懂的情绪,就像无数个未说出口的词语在泪腺里溺亡。
       我挣扎着挥开他的手,抓住外套、设备、提包,我打开卧室门、宿舍门、电梯门。谢天谢地,我没失去理智到当众和他吵架。
密闭的电梯里,数字不断下行。他站在我身后半寸的地方,试图攥住我的手。
       我的手缩了一下,面上的表情已经转为失落与愤慨,就像下定了某种决心。“不,你不可以牵我的手。”
       他的表情变得很难看,嘴紧抿着,眼角微垂,眉间皱起沟壑。他低声说着:“我们需要谈谈,你不能直接砍断我们的关系。”
       我转过头去,在电梯里密闭的空间盯了他很久,接着转头看着上方,把目光钉在安全指南上。
       砍断,你已经想到这种程度了吗?但我为什么不能失望。
       或许是在研究所你从未向任何人介绍过我的存在,或许是你总是避而不谈我们的未来,或许是你总是告诉我你有任务,却从不讲诉具体细节,或许是你总是堆积着负面情绪,一个人生吞咽下去。
       那些我不知道的伤疤,那些不被我了解过的研究,那些阴暗隐晦的过去,有多少是你缄默不言的罪证。
       我手紧握着,转过身,面对面,我离他很近了,近到伸出手就能拥抱,张开嘴就能倾诉感情。他紧张地往后靠了靠,眼睫毛微颤。
       我伸出了手。然后把他送给我的刻有他名字的口哨,上面还有随身携带的体温,轻轻地放在了他夹克的口袋里。那是我收到的礼物,是第一份礼物,是他的亲手制作,共度此生的承诺。
       “你又逃避了,赫恩。”我停顿了很久,疏离的笑容僵硬的镶嵌脸上,手指用力攥紧提包,“你还相信我吗?你还爱我吗?我真的无法接受我只能小心翼翼触碰你的界限,我不能接受你对我的隐瞒,我不是一个随便被你给予爱意测试的玩偶。”我的声音落了下去,电梯里寂静无声。
       赫恩站在原地,喉结滑动,“我只是觉得我还不够好,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有能力一直参与你的未来。我只是想再多准备一点时间......”他的声音带着鼻音,语调沉闷。夏夜的乌云漆黑,从远处欺压而来,淅淅沥沥的雨滴打在透明电梯墙壁上。
       “那你问过我的想法吗”我欺身质问:“你觉得是我知道你的阴暗面后就会背叛你?就会离开你?就会抛弃你?”
       “你总是隐瞒所有,手指捻下一点信息,就妄想让我心甘情愿地为你折服?”我抓着他的领口,音量抬高。“我不是什么需要被保护的公主,你也不是什么顶天立地的骑士。”
       爱就像一个贪心的怪物,当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会摸摸他的叶子,亲亲他的花朵。但这就是全部吗?泥土之下的盘根错节的丑陋的根系,那就不是他了吗?很遗憾,我不能接受这件事情。我就是要他拔出自己的根茎,展露自己的痛楚,坚定对感情的态度。如果他只是因为我爱他所以他回报我的爱,那我的爱分文不值。我要的不是因为我爱他而爱我,我要他因我而爱我,我要他向我走过来,赤裸着、坦诚着、碾碎所有不安和防备下的爱。
       赫恩垂着头站在那里,如同被抽去丝线的提线木偶,他嘴唇颤抖,瑟缩地恳求。
       “我只是想给你最好的样子。”
       “请留下来。”
       “请不要走。”
       “......请不要离开我。”
       天开始黑了,苍白的灯从门口一路照到走廊尽头。
       我背对着他,抬起下巴。
       “不行。”
       雨越发大了,天边就像被撕扯了个大洞,无边倾斜着情绪。我想,神明也会有烦恼吗?大概会的吧。云沉下来,狂风卷起湿冷的空气打向屋檐下的人们,泥水糊掉衣服的下摆。
       “我不想事情就这样草率的解决,也不想结束我们的关系。等我回来,把事情说开,可以吗?”赫恩咬咬牙齿,加上了最后一句。
       只有掉落的枯叶听见了,那一句的回答。
       “我等你。”
2.
       最近赫恩很不对劲。
       这是克莱尔和丽芙共同的感受。作为赫恩的唯一两位好友。他们对视一眼半哄半骗地把他拽进了锈钉水吧的吧台,给面前的杯子满上了牙买加,威逼利诱地让这个男人喝了下去,很快,赫恩的头开始小幅度摇晃,低垂的眼睛溢出晦涩难懂的情绪。
       “说吧,最近出什么事情了。”为首的克莱尔笑道,“我还没见过你狼狈成这样。”
       “我不想说这些。我和她——”他的话戛然而止,像是被猫抓住了舌头。这基本不可能,赫恩通常可是冷静到一阵见血的存在。“我的感情出现了一些问题。”
       “——和你那个有过命交情的女孩?”
       “你怎么......你们都知道?”赫恩咳嗽了一声,“是的,我不好说,但我认真想过我想和她度过余生。但现状看起来,我不是个合格的恋人。”他的头越发低了,脊背皮肤紧绷着,显出一长串的脊椎骨,就像紧缩喉管时无法吞咽的鱼刺。
       “我不知道怎么面对她。”他的手攥成拳头,支撑着身体,“我想找她聊聊,可我还没想好怎么开口。”
       赫恩说完这些话后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浓重的黑眼圈昭示着身体不佳,指关节越发泛白,头抵住拳头沉默不语,如同一个青灰色的幽灵。丽芙招呼着老板,示意着给这桌上酒,有些话只有喝多了才有勇气,清醒时克制的感情,只有在喝醉的那一刻瓦解。
       没人知道赫恩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也没打算告诉任何人。那场意外葬送了他所有的情绪,绝望把这个男人送上了断头台,却迟迟不下审判的最终指令。就好像这条名为死亡的高速公路上,只有路易十六去往目的地时才能听到导航的最后一句话。而没人能谴责赫恩没有努力,他尝试过勇敢过,在城外的拥抱,在九州料理店的交谈,在海德拉音乐节的一瞥。他在自己的小小世界里添砖加瓦,将过去隔开,企图打造一个新的巢穴。
       但她进来的时候,推倒了所有的建筑,如同入室抢劫的强盗,掐住脖子厉声让他交出所有的隐瞒的脆弱与不堪。
       当他的世界开始塌陷,废墟之中,明媚似火,他想,我想爱她。
       “那哥们你真的糟透了。你知道她为什么生气吗?”丽芙端着酒杯:“你真的给足了这个女孩子安全感吗?”
       “我只是没想好怎么去和所有人描述这段关系。”赫恩接着说着:“在她到来前,我总是觉得活着这种感觉糟糕透了——厌烦——就像这个世界也就这样了。为什么我不能自己建造巢穴把她和我在意的东西一起藏起来。”
       他的话很幼稚,但还是引起了一些笑声。酒杯碰撞的声音持续了片刻。
       “我真的试图想过这件事,每次我从背后抱住她,把头搁在她的脖颈,就像一只想要冬眠的熊,我想就这样过着一辈子。”
       克莱尔笑着差点从椅子上栽下去,但丽芙只是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把赫恩面前的酒杯挪开。
       “少喝点,你已经像个醉鬼了。”
       一滴眼泪被暖光灯照射着掉在吧台桌面上,反射出月光般柔和的光,晕开出深色的水洼印记。“我只是想做到最好,我想让她拥有最好的恋人。”赫恩低垂眼,手指摩擦着酒瓶杯壁,残存的盐粒粘在杯口,就像浪花残存的白色泡沫。“我想找合适的机会,告诉所有人我喜欢她,我爱她,我想和她有个未来......”
       “得了吧,所有人都能看出来,你喜欢她。”丽芙的绿眼睛盯着他的动作,揶揄地笑着,“只有你自己不知道你隐藏的多拙劣。”
       “你的眼里,对她的爱意,都要从眼睛溢出来了。”
       “爱是双方的磨合,是贴近与离别的导火索,在此之前——今晚我请了,你需要一场宿醉。醒来后好好收拾自己,在一切结束前学会挽救和回应她吧。”
3.
       我接到通信,赶到酒吧的时候,只剩下稀稀拉拉的散客醉倒在四周。丽芙和克莱尔朝我挤眉弄眼,我走到他的身边,往脸上瞅了一眼。当我转过头前,没注意到这两位损友窃笑的表情。
       赫恩面前倒了几个酒瓶子,本人则是歪歪扭扭地倒在高脚凳上,脸搁置在臂弯里,露出半张阴郁的表情,满脸不开心,像有人欠他百八十万珂金。
       我走过去坐在他的面前,一一扶正酒瓶,他抓着我的手,固执地与我十指相扣,嘴里嘟囔着不成调子的呢喃,趴在我的肩颈里,鼻尖蹭着喉管敏感的肌肤,我能感受到那枚山根钉在皮肤表面摩擦带来的阵阵痒意。
       “别闹。”
       我并不排斥拥抱,但像今天这种酒味与香味混合的气体,熏得头晕。我试图拉开距离,却被更加用力揉进身体里,后脖颈被按住,只得微低下头,脸靠近他的耳边。我听到他的呼吸停顿了一瞬,像是灯塔模糊的指示,一声微弱的哭泣从耳膜传到神经。我懵懂地意识到,他在哭。
       他青灰色的长发不知何时散落,挠着我的脸颊,想要偏头躲开却被用力掰正,不许逃脱。语言是模糊的,可是一字一句都准确落在我的心上。
       “不要走......”
       这话不像是他会说出来的,如果不是抽不出手,我一定会拍照然后狠狠嘲笑他一顿吧。我忍不住笑出声,落得抓着我的手力度越发用力。
       猛然对上一双薄雾笼罩的眼睛,眼尾泛红的余晕就像夏日朝阳升起之前的霞彩。嘴唇轻颤,依旧是执拗地重复话语。
        “我想你了。”
        “我听到啦。那么多人看着呢,不要紧了吗?”我说。
       他的眼神慢慢聚焦,太阳从山脊往山顶攀爬,融化四周飘散的雾霭。
       他的眼睛亮的出奇,那是一个略带潮气的吻。
      “你能不能也想想我......”
       这是一千个春天预设的伏笔,相爱的人总是在兜兜转转后重逢,许下下一个仲夏夜的约定。
       他不会记得这个吻。
       但所有人都明白这个男人珞珞如石的蚌壳里藏着隐晦缠绵的眷恋情深。
4.
       暂时休战的清晨,天空泛起一抹鱼肚白,逐步被朝阳覆盖。我叼着面包,上面涂抹了甜腻的果酱。赫恩坐在客厅茶几前的沙发上,低着头整理报告,顺手关掉桌面投影上文件,彩色的配图,不是他一贯浏览的风格。
       “那是什么?”我低着头拿起靴子套在脚上,装作不经意的一问。客厅没有开灯,惨白的亮光照亮了他瘦削的脸。
       “啊,只是一些物品制作的教程。呃,注意安全。”赫恩手腕停顿一瞬,手指迅速收起桌上的设备,眼下乌青仍是厚重。他走过玄关,低着头为我整理着衣领。“晚上,可以早点回来吗?”
       我盯着他的脸看,片刻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再说吧。”——没有正面的回答。赫恩跟着我替我打开门,帮我递包的时候,又问了一遍。
       自从喝醉过一次后,赫恩似乎越来越不愿意出城考察,把自己关在研究所里——偶尔我能看到丽芙他们和他一起商量着什么。他有些紧张,眼神多次钉着我的嘴唇,等待着一个答案,任何答案都可以。
       Yes or no?
       但绝不接受or的选项。
       我知道他想聊什么。好多烦心事就像雨天使用的伞,你冲进房间就狼狈地仓促地把它放在玄关置之不理,那褶皱里仍藏着那一晚雨水,过了很久玄关就会散发发潮的霉味,即使是个阳光灿烂的晴天,也会令你想起那晚带着潮气的雨。
       我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抱了抱他。“想要什么答案,不如直接来接我回家。”在说“回家”的词的一瞬间,我仿佛被刺痛到似地别看眼,安抚性拍了拍他的背,将门轻轻带上。
他的手掌刚抬起来,大概是想和我继续和我说些什么,但只是挥了挥手,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这位孤僻的研究员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我打卡上班的时候,达娜已经凑过来带着八卦的表情,睁大眼,眨都不眨地盯着我看。——作为我的好友,她知道我的所有事情,自然也包括这一次我和赫恩的争吵。
       “你和他和好了?”她提醒道,顺手传输给我今天所需要准备的事宜。
       沉默持续了半响,或许更久。我低头不断用指甲摩擦食指上的薄茧,除了留下转瞬即逝的划痕外,还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郁闷。“我在躲他。他太好了,问题就出在这,有时候我甚至怀疑他可能不是那么爱我。”
       “漂亮。”她说:“居然有人在爱里面找不爱的证据。”
       “可是他从来没有在他的同事面前提到我。”我不情不愿地反驳,“你知道他们给我安的头衔是什么吗?说我们是过命的交情——天哪,那为什么他不对我以身相许。”
       达娜的表情瞬间变化起来,咬肌抽搐了一下,带动嘴角上扬起一个夸张的弧度。于是笑声从我的耳朵旁边冒出来,咕噜噜地打转。她张开嘴,调侃道:“我想他不介意。”
       “达娜!”我猛地打断她的话,带着小小的抱怨。
       那种揶揄的感觉又回到她的脸上。她的食指关节抵住我的额头,轻轻一弹。她调侃人的方式总是出乎意料。“拜托,你只是太敏感了。别忘了,赫恩那样的人,或许根本做不到向其他人介绍你吧,说不定他想把你当作宝藏藏起来呢。”
       我捂着额头,咬紧嘴唇,缓慢摇头:“宝藏?”声调抬高,“可没人问过宝藏想不想被藏起来。我想和他并肩站在一起——成为他的依靠,就像之前在海德拉城外那次。可他总是不愿多说什么,就好像,他把我看的很高,珍视到我像易碎的玻璃。”
       “我只是想,让他主动一点,脆弱一点,让我觉得我被需要。”
       楼下向前行驶的车辆,道路尽头的楼宇中间落下彤红的落日,像天边流油的咸蛋黄。我出了公司大门,呼吸室外的新鲜空气,阴郁的情绪略微舒缓,我敲了敲手腕,正准备打开白鲸之眼联系赫恩。
       肩膀被触碰了一下,转身,一抬头,他就在眼前。
       他带着口罩,面容被遮住看不清情绪,眼神倒是一如以往的沉闷。
       “怎么来了,等很久了吗?”
       “没多久。你说的,我来接你回家。”
       赫恩不由分说地拿过我肩膀上的包,手指在耳旁轻微摩挲了下,碎发被别在耳后。“你今天心情不错,我们在外面逛一会。”
       有些令人惊讶,我说话了,语气很轻,“对不起。你可以不用来接我。我知道你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赫恩眨了眨眼,心照不宣地牵着我的手,跳过吵架的话题,“但是这是你想做的事情,我想尝试着了解你。”
       我犹豫地看过去,那份口罩碍眼地将他的情绪隐住,视线错过的瞬间,就像黑与白的颠倒。不由自主地我伸出手,用力扯下这块黑色的布料。
       “看着我。”我皱着眉头,“你不必为我忍让,了解我不等于让你自己做不喜欢的事情。”
       “我想......呃。”他盯着我看,嘴唇抿成一条线,“我想提前习惯正常的社交生活。尽可能多和你呆在公共场合。你有很多想做的事情不是吗?何况我打算......”
       “什么?”我问道。
       “过段时间就告诉你。”他游离地移开视线,将我拉到他的身边,热量顺着贴合的身体互相传递,“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我不会隐瞒任何事情。你可以耐心等我准备好吗?”
        我有预感将要发生什么,但这一次我就像过去的很多次一样,相信他。
       后来他总是到公司楼下陪同我回家。一个多小时的通勤时间并不好受,即使我多次强调过这些事情可以不做,最后我们尝试自己开飞行器。我也适当提出自己的需求,有时候我会拉着赫恩去看新上映的电影,聊聊对各类影片的看法;有时则是拽着他去九州料理店品尝新菜品,往往他总是把脸塞到口罩和帽子下,在我多次扯掉这些伪装后,逐步妥协;更多的时候,我们则是呆在宠物商店里,似乎赫恩很受猫咪的欢迎,我们养了只黑猫——harp。以及赫恩似乎总是找理由让我去研究所帮忙,托他的福,我正式从地下恋情转入公开恋爱,四周对我们关系议论声也随之而来,多数是好奇。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我感觉你好像越来越依赖我了。”有一次我这样问他。
       “因为我知道自己总是有那么多的不完美,但我也知道你会牵着我的手,告诉我这些可以去克服。我不用担心我的缺点会让你厌恶,不用彷徨我的思想会让你逃避。以及我明白,你永远——永远不会背叛我。”他把下巴搁在我的头顶,胸口贴着我的脊背,就像一只吃到蜂蜜的抱抱熊。
       “你不必成为最好,我爱你本身是因为你就是你而已。”我叹了口气,调转身体,面对面看着他,指尖摩挲他眼角的细纹。“再说,你太好了,我也有压力。”
       “我哪有那么好,我是胆小鬼......”他的声音闷闷的,小得几乎听不见。
       “那你多爱我一点好不好。”我踮起脚,亲吻他的额头、鼻梁、嘴角,“我就会陪胆小鬼久一点。”
       他弯下腰捧着我的脸颊吻上来,紧贴的胸膛压抑着跳动的心跳——同频共振。
——爱就是你踮起脚时,他也刚好弯下了腰。
5.
       也许是因为谈恋爱两个人会越来越相似,所以我也逐步开始学着赫恩开始宅在家里,抱着白鲸之海看着每日的工作报告。倒是赫恩常来找我,带着他的乐谱在我家算是安了家,常问我这个音痴奇奇怪怪的问题,美名曰提供灵感。现如今的数字算法已经不需要专门去盯着了,成熟到自己给自己生钱,我也乐得清闲。
       这种过程一开始也比较难以适应,后来从公司提交完算法架构出来是正碰上堵车,四周各类飞行器按着喇叭,活脱地像一场无人指挥的交响乐。赫恩靠着车窗,我们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我看了他好几眼,终于忍不住开口。“我怀疑你衣柜的衣服就这一个款式。年年都没有新意。”
       赫恩靠着窗外淡淡地说:“衣服舒服就够了。”说完回过头,嘴角泛起轻微的笑意,“你有赴宴的衣服吗?正好明天牧有一场年终晚会。”
       车窗外是万井街闪烁的霓虹灯,忙碌的智能机械四散着维持庞大商业帝国的运转,身后急促的喇叭声催促着,正好此时白鲸之眼也弹出邀约,是丽芙他们。邀请一同去挑选礼服。
收到邀请的时候,我是愣住的,把自己整个埋在柔软的座椅里。
       “牧的晚会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说。
       “嗯......”车辆启动后,赫恩松开一只手,摸索着将手掌搁置在我的手背上,攥紧,包裹,“听说年终晚会可以携带家属。”
       我“嗯”了一声,手顿了下,脱口而出:“那你之前邀请谁去的?”
       “前几年参加过,我酒量不好,后面能躲就躲,没邀请谁,基本上进去打卡后顺着后门就离场。毕竟这也算考勤记录。”
       “那我要去!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吗?”
       “只要答应我,你一定会到就好。”
       车辆重新驶入环流,阳光从车脊晃过了车窗,过度曝光下我看不清赫恩的神色。手背被带着茧的拇指轻轻摩挲,传来粗粝的触感,随后又被轻轻放下。前方拐弯。飞行器停留在万井大厦的门口,我跳下车朝门口走了几步,又回过身,弯腰看着车里的赫恩,“你不和我一起去吗?”
       “我还有事情需要准备。”
       “好吧。”我歪了歪头,有些不解,“丽芙还在等我,我先走了。”
       他的嘴角带着耐人寻味的笑,细看之下居然能隐隐约约感觉到紧张。他喊住我,“明晚见。”
       我跑向丽芙,往后挥挥手权当答应。
       藤蔓缠绕着的皎白建筑,落叶从枝干上垂落,飘向墨色的平原。
       今晚的风很平静,如同母亲拍打幼儿哄睡时的力度,连空气都带着甜味。
       牧的组织扎根于诺兰德发电站,坐落于海德拉左下角区域,与未曾开发的公路相连,常有野生动物顺着路线迁徙到城内获取生存。牧不同于城内其他组织的理念,更像是一个大型的学术圈,一群对生物科技感兴趣、有理想的年轻人在这里齐聚,以科学为武器、以知识为力量,在这片变异混乱的世界里,探寻海德拉的新的未来。
       “所以为什么你那么紧张?”我斜着眼看着丽芙不断摩擦交错的手指,比起我,她更像是第一次参加晚会的新人。
       “我才不紧张。”丽芙耸耸肩,“哎,口红换个色号。”她靠过来,指尖在我的嘴唇捻过,拭去膏体。
       “会不会太张扬了?”我对着镜子抿着嘴唇,微张开看着这一抹红。
       丽芙挑起眉毛,看起来已经准备好用长篇大论来反驳,但刚张口便顿住,脸涨得通红,拖着我往宴会厅赶,没给我揶揄她的机会。    “啊呀,你到了就知道了!”
       垂落的灯串星星点点点缀着上空,抬头便能看到翠绿色的叶子纹理装饰着天花板,鹿元素充斥着走廊墙壁,简单阐述着牧发展的理念——人与自然和平共处。
       我转过头,眼睛弯弯地跟着丽芙对视:“赫恩呢。”
       没等我继续开口,丽芙就放开了我的手。四周不知何时聚集起了很多研究员,无数的眼睛投过来,带着好奇的眼神。
       音乐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四周寂静,连交谈声都杳不可闻。
       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人总是有一些奇怪的预感,预感到明天下雨,预感到自己这排的队伍运行的最慢,预感这张彩票绝对不会中奖。似乎很多预感都预示着坏消息。甚至是离别。
       但,
       肩膀被推了一下,踉跄地往前走了一步。
       顷刻,演讲台处亮起了一道射光,在无数细小的星灯的引导下,我抬眼看过去,演讲台上站着一位演奏家——赫恩?在这一瞬间,所有的胡思乱想都被按下删除,没有任何余光能被分给旁人。
       这个画面,梦境中都不敢实现的妄念。
       或许和十八岁时的某个画面重合,眼泪比言语先一步掉在地上,这一定是这辈子都不会忘掉的一瞬。
       他穿着演奏用的衣服,很正式,白色花边衬衫,黑色缎面西裤,头发也重新打理过。
紧接着,一段悠扬轻柔的旋律从他的口中流淌而出,那是我们共同谱写的乐曲。
Now you're dressed in white
如今你身着白色礼服,
And you're walking towards me
朝我缓缓走来,
I can't believe my eyes
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
l'm starin' at the rest of my life
我凝视着我的余生,
l'm а mess inside
而我现在感到一团糟,
Cause we've come so far and after all this time
因为我们已经走了这么远,经历了这么久,
I finally get to call you my wife
我终于可以称呼你:我的挚爱。”
       我捂住嘴,眼睛一眨不眨,眼睫毛微微颤抖着,而他也是这样对视着,连眨眼都不舍得。
       我忽然有点想笑。
       他也跟着笑起来,眼眸温柔,灰青色的长发小幅度的摇曳,逆光而行,一步步缩短着距离,直到停在我的眼前。
       他收紧胳膊,就像把我揉进他的身体里。
人群的惊呼早已抛之脑后。一份带着暖意的金属口哨放到我的掌心,上面刻着他的名字,是之前吵架赌气丢过去的那一份礼物,也是被赠送的第一份礼物,
       “节日快乐,这是我准备的礼物,你满意吗?”
——你满意我吗?
       
       我用力攥紧它,周身被他的气息紧紧包裹着,动脉跳动,未宣之于口的话此刻却没有限制。
       “当然。”
——我永不会厌倦你。
       人这一辈子能遇到多少和自己情投意合之人呢?只要你站在我都面前我都会为你心动,不管吵架多少次都想紧紧拉住对方的手,会在意对方的每一个看法,会觉得自己不够好不够站在你的身边。
       但我的世界因你才完整,你涵盖了我所有的少年心思,所有的浪漫的、狼狈的场景都有你在。无论何时,我望向你的那一瞥是真的想和你永久。
       在四周灯光亮起的一瞬间,赫恩从口袋拿出一个黑色的盒子,单膝跪在我的面前。
       那是一枚素戒,雕刻着音符与飞鸟,碎钻在光的照射的一瞬间折射出夺目的光芒。
       他握着它,手臂轻微颤抖。手环嗡鸣,十二点到了。他抬起头,灰青色的眼里此刻灿若繁星。
       “在我的成长过程中,我总是扮演着被需要的角色。我不曾知晓真正的爱情是什么,我知道我缺少的经历多到无法弥补,然而在音乐节那一晚,在你对我发出邀请的那一刻,直到现在,你站在这里,证明着你的承诺。我便知道自己已经得到,我所珍视的一切。”
       “请让我相信你的爱,让我相信你是我的眷恋情深之处,此生挚爱。”
       商家在客户订购戒指的时候,总会让客户填写意愿单,来提供附加服务。例如,一句铭刻在戒指内圈的承诺。
       他订购了这项服务。
       于是在那枚小小的不起眼的角落藏着一段被嵌刻的文字。
——Till death do us part
                                       直到死亡才能将我们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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