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共建】梦中绿洲（下）

滴滴声有节奏的响着，稳定，持续，没有波动，这种人类科技才会生成的有序声响，会给人一种舒适的安全感，它与风沙爆、智械、变异兽等等无序形成鲜明对比。在这种有序的声响下，涅墨西斯心电图的起伏也在有序的跳动着，看到这里，宙斯露出了难得的微笑。

这是他在这半个月里第二次见到自己的养女，距离上一次时的她，多了一身的伤痕和两根断掉的肋骨，颅骨也开裂了缝隙。幸好天顶落下的碎石不是很大，否则那将是宙斯最后一次和涅墨西斯交谈，交谈的内容还是一个劲的训斥她。

“很难想象，在这种冲击下她只是受到这种程度的轻伤，好像整个天顶都在躲着她落下，我们接到信号赶到时，她周边全是碎石，那些碎石像是有智慧一样，绕着她围了一个圈。这太不可思议了。”

老板娘一边用平板切换着涅墨西斯的身体数据，一边和宙斯叙述着这段不可思议的事。

“你看，这是哪吒拍的照片，她的身上只有几快小碎石，而她像是被什么保护着一样。你在看这张，放大后，这些碎石组成的图案像是一个几何图腾，而且这个区域磁场异常强大，我们的信号器几乎都要被这里的磁场冲击给报废了。”

“之前这个区域我们没有探索过么，为什么会没有发现这里。”

老板娘灵巧的滑动着屏幕，切换出另一组数据说：“勘探过，无人机和人员都勘探过，甚至半个月前方舟还在距离它不到2公里的地方行径过，但是一无所获。这次惊人的磁场，可能是涅墨西斯发出的信号源冲破了这个设施里面限制器，这里的磁场瞬间爆发出来。除了这些，我们在设施里发现了百年前的绿色植物，是人工水培而成。这里面有太多秘密，我已经让雅典娜和后羿带队在其中探索，这两天应该会有更多的信息出来。”

宙斯点了点头，在下发探索的数据公函上，改了他的个人印章。那是一个戒指形状的数据接收器，只有在宙斯通过意识开启后，它才会在数据公函留下通过与否决的数字信息。

老板娘走后，宙斯坐在了涅墨西斯的床边，粗大的手握着涅墨西斯被绷带包裹着手臂，心里五味杂陈。

在半个月前，涅墨西斯一直佩戴的项链突然发出了异响。那是她母亲生前留给的遗物，在登录这艘方舟后，她一直佩戴着，只当是一个饰品。而当方舟行径过那片区域时，项链突然发出了异常的响动，并且长短不一，像是密码一样。涅墨西斯将这些时段按照秒数记下来，这些异响大致分为三类，长的有1秒多，短的不到0.3秒，只是一下，而在这之间的还有0.6秒左右的，并且在持续一段时间后再次重复。

掌握这个规律后涅墨西斯试着用各种密码学来进行破解，最终将异响的时长分成「1」，「0」，「·」三个数字符号，组成了2进制的数字列码，组成了两组数字：「47.378」与「24.719」。

这是已经好久不被人使用的经纬度，涅墨西斯立刻来了兴趣，她将母亲项链的事说给宙斯听，谁想宙斯忽然大发雷霆，将其训斥一顿，让她不要再为这些虚妄的事情浪费时间，你的父母已经死去，你该面向未来等等。

涅墨西斯还没来得及说出她发现经纬度的事，但如今已经无需说出来了。在养父那里受挫后，花了一周的时间整理好了必备的行李，在一个沙尘暴的夜晚，偷偷遛下了方舟，朝着那个经纬度坐标赶去。

宙斯不自觉得想起来了那两位友人，涅墨西斯的父母，他们也是这样冲动和认真，为了心中的真理而一往无故。如果，如果那时他强制留下他们，涅墨西斯的生活可能会是另一个状态吧。

但留给宙斯思索的时间不多，身为舰长的他，能有这些短暂的时刻来陪养女已经不错，门外芙蕾雅巧着窗户，提示着他还有众多琐事需要处理。宙斯站起来，在养女额头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吻后，离开了医护室。

他不知道的是，在同一个房间中，涅墨西斯身体在此处，而灵魂与意识却在另一个地方，这也是她还未醒来的原因之一。

那个雅典娜和后羿带队探索的废墟下，一个由合金架保护的暗室中，里面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在百来根导管和数据线接通的仪器中，放着一个人类的大脑，它不光是这个设施的中心控制台，更是那些水培绿植还能生存的原因。在百来年的岁月中，这个大脑学习了太多的东西，甚至懂得了生与死的真谛。这些玄而又玄的东西，在它的大脑中被模拟了亿兆次，温度、湿度、光度、含氧量、养料量、水的纯净度等等，这些不被人所知探索，像是被冻在时间中，等着探索者前来敲碎冰面，拯救出来。

百年来有数十人曾探索过这里，但都未能进入到此处，向外界发出这里的信号。不过也有人曾将此处的密码录在一条项链中，等待后人带着更先进的设备来探索。而这人，就是涅墨西斯。

此时涅墨西斯的意识在碎石击晕后，被强大的磁场拽进了这个神秘的暗室中。

“我，这是在哪里？”

涅墨西斯的意识漂浮在一片绿地上，天空蔚蓝，皓白的云堆积在一处，被风捏成不同的形状。这里没有太阳，但非常的明亮。

“终于有人来了，百年了还是千年了？嘿，没有时间的概念下，感觉都是一瞬。风过是一瞬，草枯是一瞬，生死也是一瞬。现在你来了，这个世界不再只是我的时间，你的存在引来了你的时间，在你时间的论证下，通过验算，我已经在这里218年2月16天零20小时10分了。”

“你是谁，什么你的时间我的时间，你的话好怪啊。还有，这真的是草地么？”涅墨西斯从空中飘下，脚落在草地上时，一种柔软清爽的触感直冲大脑神经，这是一个她不成体验过的感受。

“你瞧瞧，你瞧瞧，是不是感觉对了。这不是你真的触到了草地，是你在我的意识中无论触碰什么，我都可以从我庞大数据库找到数据支持，转化到你的意识中。嘿嘿，你是不是被我的话难倒了。别介意啊，我这200年实在没人可说话，自言自语了10年不到，就没啥意思了。现在你就让我多唠唠吧，你要有啥想感受的，只需要一想，我全能满足。”

涅墨西斯好奇得尝试了一下，随机嘴里有了肉的芳香，饮料的冰爽，身上有人老练的按摩的触感，头皮有直达灵魂的抓挠，腿上有了力度适中的锤击，这一切来的太快太丰富，涅墨西斯猛然间陷入一种幸福带来的冲击中的，几乎快要昏厥过去。

“我擦，完了完了，一下子过头了，得赶紧找补过来。”

一身清脆的响声，或者根本没有。涅墨西斯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那些幸福感觉也瞬间荡然无存。

“你，你什么意思，干嘛突然打我一巴掌。”

那声音带有歉意的表示：“真不好意思，太久没见到人了，一时间没把握住量。对了，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我跟着我妈妈遗物中的信息来的，你知道我妈妈的事情么，她是怎么死的，杀害她的人是谁！”

又是一连串的问题，那个思绪应该有了经验，他慢慢的回复着：“你说的人，应该是14年前来这里的夫妻吧，很可惜，他们虽然收到了信号，但是没有找到这片设施，很快就被智械赶走，后来又来了三位，也是这样。不过那三人的生命特征与你没有半点相似，应该不是一路人。至于你妈妈的事，不好意思，我并不知道。我只是在这个设施中，控制着里面的设备培育植物罢了。”

说完这些，思绪并没有理会涅墨西斯失落的情绪，自言自语的说：“我和智械这东西其实很像，它们被制造出来的目的是为了保护自然，这是超智能源在制造他们时，就下定好的。它们袭击人类，只是因为超智能源判定人类是破坏自然的罪魁祸首。而我被制造的目的是为了培育能在沙漠中生存的植物，至于人类会怎样，我并不关心。但在我百年之间的研究中，我发现，植物已经有了它们自己的意识。它们不愿意被诞生出来，去承受改变这个末世环境的重大问题。这事嘛，我和它们掰扯了很久，可它们就是不答应，实在没办法，我就放宽了条件，只在设施的水培中生存，它们才答应。你是不知道，我为了篡改超智能源给我设定的源代码，可是花了多少功夫。”

“那你成功了？我看到设施里面全都是各种各样的植被。再说它们有意识么，它们都还没长出来，怎么会自己有意识的生长或不生长。”

思绪好像来了性质，语气都有些了变化：“那你又是怎么判断它们没有意识的呢？”

这一句话让涅墨西斯哑口无言，她也没论证证明植物没有意识，更没有论证证明植物不具有自我意识的控制自己的生长与枯萎。这里太多事情是涅墨西斯想不通的。

“所以嘛，现在设施被毁了，植物们也是一顿抱怨。骂了我整整一天啊，你能想到么，这些草本植物一个劲儿的对我说草。这算哪门子事儿。哎，都怪那些智械，没事追捕你干嘛。算了，它们也没啥脑子，除了知道追着人跑啥也不会。”

涅墨西斯不知道该怎么劝解它，这个思绪还没有形成太久，那个声音又讨人厌的阴阳怪气起来。

“嗨，也不是怪你，毕竟你是想找这些植物，让它们重回大地嘛，这也是我的目的。都怪那些植物不懂事，都200多年了，还在为之前原子核爆的事情闹别扭。我是听够了风沙聒噪的声音，那些植物倒是嘴硬，说这些是世上最好听、最悦耳的声响。我看它们还能忍受多久。”

涅墨西斯有点哭笑不得，她被这个意识逗乐了，在这个末世土地上，大家都那么的严肃，都在为生存而做着什么，如此一来，压抑的情绪每天都笼罩着整个方舟上。涅墨西斯也渐渐的不知道笑是个什么东西。

“不过好消息的是，也不是所有植物都一条心，有些植物的思想开始动摇了。觉得在沙漠上生长也不是什么羞愧的事。对了，这些人你都认识吧。”

在天空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大屏幕，那是废墟中正在寻找着什么的雅典娜和后羿。

“是雅典娜阿姨，我认识认识。看来她们收到了我的信号。”

“行吧，那你也该回去了。这里的磁场被我封禁了200多年后，被你的信号发收器所引导，宣泄一光，巨大的磁场冲击是那些智械所不能承受的。如今这片领域没有了那些唧唧咋咋的烦人玩意，是个种植植物的好地方。”

涅墨西斯由衷的感谢着，正当她想将这里遇见过的一切说给宙斯听时，那个意识忽然严肃的说。

“我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我的存在。你瞧，我就是个这么矛盾的人。你还小，不知道事情太多太多，如果其他人知道了我的存在，我可能将被挖掘出来进行研究。我大脑中不光有太多的植物学内容，还有非常的可怕的智慧，它们是百年前人类毁灭世界的研究结晶，我不希望它们再一次被使用。你带去那些种子吧，用心照料，它们是一些改变了思想的，你带它们去见见阳光吧。”

这时，涅墨西斯忽然明白了这个意识世界中，为何没有太阳。那是这个意识不曾见过的神圣，即便有再多的智慧与验证，它也没有将其模拟在这个意识中，这里的光跟像是白炽灯所照射出来的。

思绪它一声惨笑，让涅墨西斯感到揪心。

“不用难过，当你想再和我聊天时，你只用想着这片位置，我便可在磁场的引导下，将你的意识带入这里。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涅墨西斯猛地坐起，胸口一阵剧痛让她又缩回床上。这里是方舟上的医护室，是她熟悉的地方，她抬了抬手，是芙蕾雅毛手毛脚的杰作，她欣慰的笑了起来，一种幸福的感觉从她的心中冒出，和在那个意识空间所感受的不一样。这种幸福很轻柔，很舒适，让她全身痒痒的。

这个被沙漠和智械所笼罩下的末世，有着太多前人留下的未解之谜，这些或许会由涅墨西斯所揭开，也可能不会，如今的她，只想尽快恢复自己的身体，去那片废墟中找到那个思绪留给她的种子，让她意识中的那片绿洲重现人间，然后光脚踩在上面，真真切切的去感受那绿植带给她柔软清爽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