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诞生”的战士----聊聊现代东方世界创作者【鹰角】基于东方学对文艺中反抗者【Revolutionaries】这一艺术形象的建构

修改于2021/10/13316 浏览剧情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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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有两个故乡,一个是表面的故乡,或者说是家乡,就是该个体于生物学【血缘】上诞生的,具体的,实在的地方,另一个则是内面的故乡,或者说是社会性的故乡,即该个体从基本被建构出了自己的自我意识后,所长时间生活并习惯的特定文化氛围。人们常常依据后者来判定该个体究竟是属于哪个文化圈的成员【再简单些说就是“它到底是哪国人”】,或者是哪个意识形态阵营的一员。例如,一个“二毛子【家乡最早对炎国人与乌萨斯人所生的混血子嗣的称呼,后来范围慢慢扩展到东亚人[蒙古人除外]与西方白人所生子嗣都叫“二毛子”[完全的白人自然就叫大毛子,当然这最初也光指乌萨斯人],以此类推,拥有四分之一白人血统的就是三毛子,八分之一的就是四毛子[例如我高中同学Z小姐],直到该家族后人的欧化外貌特征完全消失,就没有几毛子这种说法了】”小姑娘出生在上世纪初的龙门,他爹是个“伦敦客【Londoner】”,祖籍格拉斯顿伯里。小姑娘从小在两广的传统文化氛围中基本被建构出了具有两广文化特征的自我意识。吃饭用的是筷子,最爱吃的是煲仔饭和炒牛河,跑得一口比茶餐厅的老太太们还溜的粤语,逢年过节和别人一样穿着传统服饰跟平时天天一起闹的小伙伴们去串门,逛街,拜年……那人们自然认为她就是个广府人,也是个炎国人。她要是以后还入了--党-,上了黄埔步科某期,去了北伐,搞了工运,枪林弹雨,那她还是达瓦里希。而相对的,这时人们就不那么太会去在意,甚至会无意间忽略她与东亚人迥异的发色,瞳色或其他些许的欧罗巴样貌特征,从而接纳这个姑娘成为自己社群的一员。这时,遗传学上基因传承的血缘就不再是决定其究竟为何文化圈或意识形态阵营的一员的,唯一,先验且自明的决定因素,取而代之的标准是文化氛围与社群对于个体自我意识,甚至是个性【Individual Stand】的建构。
笔者生在北方边陲,长在一个那么个类似于六七十年代军区大院的环境【或者说是部区大院,因为住的都是母亲,老叔他们外交部里管服贸的单位里的各个同事】。他们单位主要的工作对象是对岸,也就是苏联,从小父母工作忙,我和姐姐被迫分开住,就和同院的老头老太太一天呆着,所以我耳濡目染的,都是长辈们聊的,说的,做的和苏联相关的东西【母亲过江回来也会和我说,即使那里已经不是苏联了。顺便一提直到三年级上学期前,笔者一直以为:全世界都是社--会--主--义--国家,俄联邦和苏联基本没什么区别】。像什么达瓦里希,阿廖沙,夏伯阳,卓娅,红场,卫国战争,列--宁--格--勒 ,红莓花儿开,老枫树,喀秋莎,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歌唱动荡的青春,卜拉吉,嘎斯吉普车,拉达小轿车,卡玛斯大货车,苏伯汤,卡瓦斯,黑列巴,黄油,萨拉肉,沃特噶【伏特加】,苏制厨具【什么绞肉机,高压锅,搪瓷罐】等等,都是我童年生活中经常接触到的东西,也是重要的组成部分。我知道各位可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一个九六后的童年不可能是和大爷大妈这么雷同的风格,或者觉得我是暴露实际年岁了。但我可以保证,当然不是,这都是事实。
这里需要说明的是,虽然我对俄国,苏联的社会政--治--,经济,历史,文化,宗教和音乐有着一定的钻研和见解,也和很多团体还有UP们在知乎,B站写过东西,做过视频,但我不是“苏粉”,我对什么军武暴力美学不感兴趣,也不是布--尔--什--维--克--主--义或者所谓“正统--马--克--思--列--宁--主--义”等老--左--派--意识形态的拥趸,也不是民粹或者国粹国本主义者,更不是“俄粉”【由于父系家族历史原因,笔者对于俄国这个--政--治--实体[不是文化和个体的俄人]与民族总是抱着一种复杂的情感,尤其在真正了解欧亚主义后更甚】。但如果非要“与时俱进”,给我扣个帽子,定个成分,那我就是个“自己主义者”【也有认识人说我是Post-Left的】。总之当我身在异乡大都市的时候,只要想起上面提到的那些特定符号,听到那个时代的那些音乐和歌曲,吃到喝到那些东西,我总是会莫名的觉得熟悉和怀念,心里会很安静,别人要是做了关于他们的负面描写,我也会觉得很不快。参照文首提到的论点,我潜意识里的内面故乡,就是“苏联”。
这里加了一对引号,理由很简单,因为这个“苏联”绝对不是真正曾经存在于对岸的那个红色帝国,而是陪我长大的老爷爷老奶奶们,或者说是我自己一起在脑中建构出的“苏联”,实际上我根本没有实际经历过那个国家,那个社会的实践。由此,我们回溯上去,究其源头,发现这个“苏联”最早是那些老一辈人生活的特定时代,工作与社会政--治--环境,对他们的一种建构,尔后通过大杂院式的口耳相传,再加上家里生活大多也用的是苏制物件,吃的很多也是,这种不死的建构就如同蛇一般在笔者的身上自然继承并复活了。一个纯粹的父性大他者,一个遥远却又近在咫尺,陌生却又熟悉,却没实际存在过,带有明显空想虚无主义性质的“阿瓦隆”。其存在于我身的形式恰如基雅斯洛夫斯基的《蓝》中的那段“朱莉眼睛特写”,医生走近朱莉这种外部现实只是作为眼中的映像得以呈现,该映像所在的位置既不是朱莉也不是医生,而是一个幽灵空间。“苏联”不存在于苏联人或者说经过苏联时代的俄人的自我意识中,对于俄人,“苏联”就如同左宗棠鸡,李鸿章杂碎之于中国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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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东方学【Orientalis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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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学,或称东方主义,指的是西方人在西方的知识框架,制度和Politics/经济政策中,甚至是基于单纯的无知,长期积累的,一种将东方假设并建构为异质的,分裂的和“他者化”,猎奇性的思维。在这种思维方式中,东方成为了西方欧洲,尤其是基督教盎格鲁·撒克逊文化圈,物质文明和文化的从属与内在组成部分,是欧洲自我得以建立的他者。对于欧洲而言,这个东方既不是欧洲的纯粹虚构或奇想,也不是一种自然的存在,而是一种被人为创造出来的理论和实践体系,蕴含着漫长历史积累下来的物质层面的内容,属于西方单方面建构的产物,旨在为东西建立一个明显的分野,制造主奴的从属式关系,从而突出西方的优越性。西方“认识东方”本身,包括历史学,社会学,文学,人类学,尤其是语文学的东方研究,都是西方使东方从属于西方的努力的一部分。东方主义延伸了对西方认识论的后结构主义批判,扩展了其地理和历史范围。实践中的东方主义,通过构建出“他者”,稳定了“欧洲”的定义。东方主义创建了对比性,基于二元对立【理性/非理性,心灵/身体,秩序/混乱,温和/暴力,谦卑/傲慢】,稳定了欧洲的焦虑。爱德华·萨义德强调,组织,分类关于东方知识的过程,也是东方主义保持西方权威的手段。
东方主义这种对象化,本质化和刻板印象的方式处理,二元对立化的表现比如:
敌视【Xenophobic】:专注于他者的威胁性和可憎性【如暴君,专制\极权主义,原教旨主义,恐怖主义等,东方男性成为猥琐,堕落,无耻且被妖魔化的对象】
异域【Xenophilic】:关注他者具有吸引力的一面【如后宫,闺房,奇装异服等,东方女性被描绘成为驯良,顺从,任人摆布且颇具异域风情】
1978年,萨义徳《东方学》的出版,标志了后殖民主义理论的兴起。该著作主要讨论西方的东方主义文本,如何建构出了一个比东方更“东方”的“东方”。东方被殖民地区的人民,会以西方的想象来构建自身,而无法认同自己。萨义徳在这里十分依靠福柯的“话语理论”:世界与其说是直接呈现出来然后再被言说的,倒不如说是通过言说才开始呈现的。书中萨义徳认为,文化是身份构建的核心,而殖民者的优势文化,就会通过种种隐秘的渠道,来构建被殖民地区人民的身份。西方所谓的“东方学”谈论的仅仅是西方认知下的东方,而绝不会涉及东方“本来的样子”。后殖民主义理论家斯皮瓦克则认为东方,或者至少是东方的庶民,是没办法用自己的语言说话的,与其说是不想谈论东方,倒不如说是已经无力谈论东方。萨义徳认为谈论东方的本质是就恰好掉入殖民者东方主义言说的话术陷阱中,这使得反抗后殖民情况变得异常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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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革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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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命--就像个女人,你要狠狠地上她,她就给你下出一个新世界! ”
---------2017年俄剧《托洛茨基》第二集
“暴力不是犁,暴力犁过的地寸草不生。”
---------怒号光明
进入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乃至新世纪后,东方主义不仅体现在西方欧洲对于东方的民族与社会文化上,转而更体现在了意识形态上。这时我们称之为意识形态东方主义。随着东欧剧变,苏联解体,东方阵营主导的意识形态几近被原东方阵营国家弃之如敝履,瞬间从主流沦为边缘【就算是没放弃,本质上也是顶这个表面壳子再重新解释一番,本质与原来也早已迥异,讽刺的是用来重新诠释的理论来源竟是过去视之为禁忌的敌对思想】,与东方集团意识形态具有关联的其他意识形态与思想也渐渐式微。福山于东欧剧变时期所提出的”历史终结论“,国内又频繁出现告别革--命--论,西方提倡新--自--由--主义,新--保--守--主义,基--督--教----民--主--主义,随着消费主义大行其道,成为一代新知识文艺青年,尤其是年轻创作者争相追捧的新时尚,人道主义成为一个时代的意识形态热词,被奉之为圭臬。相对的,有关变革的思想自然被冷落【这些变化也体现在分析哲学与欧陆哲学的此消彼长上】,革--命--和革--命--者为了东方主义的新目标对象,讽刺的是,这回大兴意识形态东方主义的主体并不是西方,而是主动抛却了自身个性的,努力融入西方世界的东方国家的知识分子,也就是新一代东方的创作者,在被西方人建构的西方知识框架中,甚至是基于单纯的无知而长期积累的,一种将远去的东方意识形态,乃至革--命--和革--命--者甚至社会变革本身假设并建构为异质的,分裂的和“他者化”,猎奇性的思维,我们套用之前提到的定式,就可以得到:
新的敌视【New Xenophobic】:专注于他者的威胁性和可憎性【如独--裁--者,专--制--主义或极--权--主义,恐--怖--主义,屠城,武--装--革--命--起--义同古代农民起义或者极端民粹暴乱,革命者成为残暴,极度情绪化,非理性,缺乏自控力,堕落,缺乏理论指导,轻易被利用等被妖魔化的对象】
新的异域【New Xenophilic】:关注他者具有吸引力的一面【如革--命--具有本能复仇的渲泻感满足人们的暴力美学,革--命--者如同傅满洲一般,深谙魔鬼学,擅长幕后的运筹帷幄,格局貌似尼采的“类超人”,身着充满后现代审美的恶趣味暗黑系奇装异服,具有“黑化”的魅力,妖媚[颇具“性方面的吸引力”],掌握具有碾压主角实力的黑魔法等】
在这些披着后现代外皮的前现代人被建构的意识形态视角中,过去东方爆发的革--命--或者一场社会变革,无非是狂热无知的东方群众“像情绪化或处于发情期的女人一样”,被革--命--者【无论他们是否被阴谋家利用】“冷酷无情的男子气概”所吸引,煽动,最终革--命--者自私无耻地用暴力“破坏了这个自由的,人道主义的后现代消费主义社会给予每个‘无辜平民’的,平等的‘生存机遇’与‘美好生活’【可实际上在后现代消费主义社会人的欲望[不停连锁的,永无止境的欲望[Desire],只在要求不被满足时出现]早已被失去象征层面维度的要求[Demand],也就是瞬间即可被满足的,动物化的需求[Need]所取代。对于欲望的榨取永远是消费主义最伟大的’发明】。”这种论调认为任何变革【Revolution】都是一种纯粹的激情破坏行为,进而阻断了现代化,反之,只有充满互相理解和人道主义的改良,才是笔下世界真正的“绝对道成肉身”和“三--位--一--体--”,而任何需要付出流血代价或必然伴随着一些不可控暴力行为的自下而上变革都是错误,邪恶的。为此,他们运用了一种办法,来更好地宣扬这种意识形态东方主义或者西方中心主义,拉拢,争取那些由于旧意识形态式微而迷惘的大众,那就是一场低端的造偶运动,一个为谎言加冕的反谎言:
塑造一个革--命--者形象,他曾经信仰作者鄙弃的革--命--思想,前期在作者的一系列微操与“命运石之门的选择下”完全地被人利用,遭遇净身出户式的失败,然后被代表作者所鼓吹的主角团福柯式规训,教化【自我意识重新被作者推崇的西方意识形态建构】,他放弃了原来的主张,转而皈依了作品中的主旋律,最后成为作者推崇的西方意识形态的优秀战士,以此“封圣”。这样,一个“新时代”的充满人道主义的革--命--者诞生了,他是偶像式的,作者通过这个形象,让因为时局【或者绝望的作品内部氛围】而对自己信仰开始动摇的,那些前东方意识形态的信奉者开始转而将此偶像视为新的信仰对象【整个作品中自己所信仰的对象都是负面,羸弱的边缘人形象,唯独这时出现了这个偶像】,并以此偶像为标准,进行拟态式自我阉割,最后无意识间成为了西方意识形态的拥趸,自身失去了个性以及斗争性。
这种作品通过摄像机或屏幕,让受众认同虚构人物的凝视与背后作者个人所宣扬的价值观,给观众一种偷窥狂式的快感,他们不仅给大众带来自己是全知全能主体的幻觉,而且还让受众按照这种幻觉重新塑造自己的现实,最后现实和幻觉自然就无法区分了。
人性都是自私的,制度总会腐化,到了一定的时候就需要通过变革【Revolution】建立一个全新的制度,我们不能因为一个由变革【Revolution】造就的制度出现了老态,行将就木,就去否定变革【Revolution】本身。任何一个制度都不可能是最完美,最终级的制度,任何社会都在演进,发生变革【Revolution】,但这是它本身自己的变革,绝不是说都变成西方式的所谓自明且先验的‘绝对正确“社会;历史永远是一个开放的过程,历史是终结不了的。普世价值是带有明显西方中心主义性质的侵略性政--治--口号,并在世界各地酿成灾难后无法收拾。
新自--由--主义民主是在一定历史和社会条件下,在盎格鲁-撒克逊基督教文明体系中形成的价值理念和政治制度;把新自--由--主义民主当作全人类不得越雷池半步的绝对普世价值,是20世纪末西方国家基于福山的历史终结论炮制的一种说辞,与19世纪西方建立殖民体系时提出的白人优越论是同一个性质;而历史终结论的实质仍是以西方政治文明终结其他文明,还是白人优越论式的“文明的傲慢”,汉斯·摩根索把这样的“普世主义”视为“民族主义化的”人类历史告诉我们,企图唯我独尊、贬低其他文明和民族、建立单一文明一统天下的普世主义,是不切实际的幻想;正如塞缪尔·P·亨廷顿《文明的冲突与世界秩序的重建》所说,对于人类整体来说,党同伐异的西方文化普世观念本身就是错误的,在原则上是立不住的、在实践上是危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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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进性与变革是一种未竟的事业,虽说变革会导致一定规模的战争,污染等悲惨的结果,但这绝不意味着变革与先进性就该被抛弃,而该被视作先进性与变革尚未被完成是一种“未竟的事业”,人们不应该抛弃先进性与变革,甚至是自身的根本具体属性,迎合西方的话语权,去进行一种西方中心主义话术霸权下的后现代游戏。今日圈内之环境,无论是创作者还是观者,就是东方主义绝佳的参照点。当然,单纯的批判解决不了任何根本问题,只会使问题更极端化,人们自己也会藉由此堕入怀疑虚无主义与行动虚无主义,最后也会丧失自由意志与个性。反抗,打倒后东方主义,不是简单地区分出我和他者,而是从本质上取消我和他者,同时也要保留对方的根本具体属性--个性。东方不是要打倒西方与“泛西方人”,而是通过重构话语,从根本上取消他们身上的后殖民主义亡灵,把他视作他本来的样子,也就是跟我们自己一样,平等的,具体的,个体的,非先验且不具有自明的本质的,存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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