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物品（小说）

即使是从军队回到约恩村，我依然保持着一个习惯：睡前把妈妈留给我的雕花项链放在床头月光照得到的位置。那会让我想起妈妈。

那串雕花项链是妈妈留给我的最后一件东西，在那之后，战争就将我们永远分开了。

我照旧把项链摆在床头，向窗外望去。今晚的月亮很清冷，在大地上撒满了银辉。有些褪色了的铜项链在月光下显得很疲惫，不知为何，就是觉得疲惫。

我看着项链，困意袭来，我慢慢躺下。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没过多久，我在一片废墟中爬了起来。周围都是破碎的砖墙，灰蒙蒙的一大片浓浓硝烟，天空惨白，人们在奔跑，有孩子在哭。我伸手摸了摸四周，没有摸到项链。

我站了起来，感觉头很痛，眼睛模模糊糊的，只觉得很乱，周围的一切都很乱。

但很快，我就清醒了，因为我看见东边有火光，人群从东边跑来，一个挨着一个，推推搡搡地，即是有人倒地了，人们也不会理他，而是从他身上踩过去。他们都在大喊，还有人在哭，后面跟着的是十几个拿着突击步枪和剑的铁甲士兵。我看见拿突击步枪的士兵向人群射击，跑在后面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多年当兵练就的本能告诉我该躲起来了，我冲到一片已经倒塌了一半的砖墙后面蹲着，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火光越来越近，想必是那些士兵的大部队正在靠近，没时间想现在是什么情况了，先活下去再说。我利用建筑物的掩护，在那些士兵看不见的地方穿梭，寻找离开这个鬼地方的路。

我跑了一会儿，来到了一片空旷的地方。前面是广场，广场中央的喷泉现在已经不再喷水了，喷泉中间的花朵雕像从中间断开，另一半掉在地上碎了，满地石块。我想起妈妈以前也爱带我到广场散步，她总说这里很美，她很喜欢来。

妈妈很喜欢花，我记得小时候家里总会摆着好多盘花，还总给我一个男孩子买有印花的衣服，爸爸总会在特殊日子给妈妈送花，因为他知道妈妈最喜欢花了。

妈妈总会在广场中央的喷泉旁坐着和别人聊天，或者什么也不做，只是看天。她总说，她喜欢这个花朵雕像的喷泉……

哭声把我从思绪中拉回现实，我循声望去，看见了一个大概十一二岁的男孩子。他穿着一件已经满是尘土黄色毛衣，但毛衣中间的那一朵红色的花还是清晰可见。

那些士兵恐怕很快就到了，我冲上去拉住那个孩子，想带着他跑。不知道为什么，他给我一种亲切感，我想救他。但是无论我怎么拉，他都不动，只是站在原地哭，手里紧紧的攥着什么东西。

“快走啊！”我大喊，同时更加用力地去扯他的手臂，我已经听到枪声在靠近了。

小男孩还是在哭，他甩开了我的手，跑向了东边，一边跑一边哭。他手里攥着的东西掉在地上，我捡起来仔细端详。

当我看到这样东西的时候，身子不由自主地战栗了一下。那是一串雕花铜项链，蒙了尘，和妈妈给我的项链一模一样，在惨白的日光下显得很疲惫。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很疲惫。

我听见远方有枪声传来，那个熟悉的哭声消失了。

我猛然惊醒，从床上坐了起来，冷汗浸湿了床单。我感觉到我的手里攥着什么东西，我知道，那是一串雕花项链。

我看向窗外，太阳尚未从东边升起，黎明尚未到来，只有几户人家的家中还亮着灯，在远方闪烁着，忽隐忽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