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死前,告诉我不要叫她师尊,她不配。
我问为什么,师傅明明是四海八荒有名的大剑师,却从不让我们叫她一个尊字,哪怕是跟其他道友论剑,别人称她一声剑尊都不可,但每每到了这一刻,师傅只是拖着病体,站在门外看着远处的一座仙山,仿佛那就是她的全部念想,她的归宿。
她说,她是弃徒。是那座早已消失的神明弃徒,直到她寿元耗尽,将我叫入房内,告诉我过几天会有个人来接我,那是我的新师傅,尽管我极力抗拒,师傅也只当是没听见,将她用了一辈子的剑放在我的手上。
“年少我就成了弃徒,哪还有脸被你称呼师尊呢?死小孩。”
师傅混混沌沌地说完,咽了气。
第二天,一仙长破空而来,瞬息之间到了师傅坟前,没有多说什么,念叨了几句怎么就这么倔,擦干净了眼泪,朝我伸手。
“你是剑龙庭的徒弟?”“我是。”
他对我好像不怎么满意,直到伸手握住我手腕的那一刻,他惊讶的溢于言表。
“天级。”他这样说着,抓我的手更紧了。
我问我们去哪?
“回家。”
一月6日更新——
山来宗很大,我在道书读到过,这是天底下第一大仙山,修复了上界通道,飞升者数不尽数,入选这里,成为内门弟子,据说是必须要双灵根以上的天赋,甚至暗中都传闻必须要天级灵根,而带我来这里的男人,他的名字就在内门弟子的名单上,他叫芥剑铃,朝上看去,他是初代掌门的曾孙,我找了半天,竟然找不到师傅的名字。
“剑龙庭不在上面。”他提醒我,指着一旁一巨大的红黑色榜单,师傅的名字赫然在上面,而且只有她在上面。
“你师父从未告诉过你,她是山来弃徒,算起来,她是我的师姐,初代掌门芥须弥的徒孙,剑阁唯一的女剑师。”
“那年掌门陨落,副掌门司空式夺权,大肆清洗初代势力,如果那日不是因为她掩护我走,倒也不会落得满身伤,…我们逃出去后,司空式以弑师成魔的罪名将她从族谱上抹去,挂在这殿内让人唾弃了千年。”
“而司空式早已飞升,我却因为那年的旧伤,虽然保住了命,但我无论怎么修炼,此生也无望大乘。”
芥剑铃说着,将我加进了族谱当中,还没有动笔,想起来他根本不知道我名字,低头小声地问了问,我告诉他师傅给我取名剑三斤,他皱了皱好看的眉头,说这不是个女孩子的名字,于是在他的手里,我变成了芥剑铃的徒弟,剑晴鸣,天级未知灵根,内门弟子,辈分极高。
而我也懂得,我为什么来到这里,我要做什么。
二十五年后。
“丫头已经突破出窍,轮起来,她还是个百岁之前的出窍,说出去你也有面子。”芥剑铃斟了杯酒,撒在一座小小的坟包前,他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寿元将至,大限已到,等他死了,初代掌门一脉也只剩下我了。
我说二师傅,师傅睡着呢,她不喜欢这样,你别乱喝酒了。
1/11日更新——————
芥剑铃没看我,他已经从翩翩少年郎变成了个胡子拉碴的老大叔,短短不足五十年,这旧伤已经让他体内真元愈发减少,马上就要枯竭的洞府现在不知道还能不能拿剑,山来宗也明白他死了会是什么局面,昔日掌门的徒子徒孙们给他找来的丹药很多,但更多的是灌注在了我身上,因为他们明白,芥剑铃要死了。
“有什么可不喝的,我人之将死,还不能做点我喜欢的?”
芥剑铃反过来问我。我没回答他,心里给了他一万个白眼,出窍境界的我不过百岁,在修仙界已经算是翘楚,可芥剑铃十分瞧不起我,说什么当年我师傅十岁就把出窍的外门弟子给打哭了,我说别闹了那是因为她是掌门弟子别人不敢还手…。
“等我死了,你就出宗,带着剑龙庭的碎星,历练个百八十年,最后成就大乘…你就可以做你喜欢的事情了。”芥剑铃这说着,把碎星从我的腰间抽出,这把剑是剑龙庭唯一从山来宗带出来的,品阶不高,内门弟子还用着地阶法宝在山来宗实在是少见,但芥老头不喜欢我带着太过高级的法宝,会影响修士的修行,我也算是门内最穷的弟子了...。
但据说,门内有位掌门亲传,天生无垢灵体,身负一朝龙气,剑骨登峰造极,自小又修了两口飞剑,论起辈分,那位应该是我的大师姐。
而这位大师姐,用着门内最好的法宝,百岁迎来苍天大劫,成就渡劫期大修。
我说着不在意,但有时还是会羡慕那些人穿的仙裙,漂亮的首饰,想了想还是别气这老头,随便答应下来便坐在了师父的坟前,但芥剑铃不说话,周围的气息变化之间,他从一息变回了那个青年,腰身硬朗,黑发垂髫,他随手把个储物袋丢我脸上,我明白发生了什么,星空之上乌云滚滚,他的大劫来了。
他只拿了一把剑,碎星撑不住那彷徨天地的气息,躲在我的剑鞘中发抖。
而他掌中的那把仙剑,如同皓月,仅仅向前一刺,这一招剑式也不过是基础中的基础,无数灵气汇聚在剑尖,破开了云层,在这一刻,芥剑铃成就了大乘。灵台之上,当代掌门恭敬地准备了贺礼,却被他甩到了地上,常人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我却实打实的看在眼中,芥剑铃突破大乘,只要安心修炼,自然能够飞升上界,但为时已晚,他今日必然陨落,寿元已至,无论如何都逃不过天人五衰。
芥剑铃在死前,看着远方的宗门,没有行礼,只是简简单单地点了点头,没有看我,孤傲的他走在飞升阶梯上,他说年少时突破渡劫,抗着威压走天梯足足千阶,而这次,在注视下的芥剑铃,道源归一,大乘已破,他却只走了百十来阶,在最后一阶上,他再也动不起来,好像看见了什么,凝望云端了一会儿,好似有人搀扶他似的,走上了最后那一阶。
我看到了师父的脸,在云端笑着,伸手把芥剑铃拉上了一阶,天门就在眼前,他敲开那仙府的门,却已无力进入。
芥剑铃,死在了仙门之前,距离飞升,仅差半步。
芥老头死后的第三天,我清点好了物资,原来宗门内部给我发了不少法宝仙袍首饰银两灵石丹药,全被这老头压着,等他死了再一股脑给我,好多都已经用不上了,只剩下几件天阶仙宝还有点儿用处,我终于穿上了漂亮的仙裙,碎星剑也换了新剑鞘,我开始看着他的遗物发呆,他没有多少东西,只剩下了一把剑,立在我面前。
这是前代掌门的佩剑,名叫龙骨,据说是上界所赐仙宝,早已超越了寻常天阶,剑灵也是个漂亮的大姐,找了个不错的剑鞘,把她和碎星放在了一起。
伏魔峰的百年试炼要开始了,这么久了,我终于可以下山。
我向着芥剑铃和师父的坟前叩拜,拿着龙骨和碎星,与好几个与我交好的同门师妹走在一起,头上忽然起风,一人踏仙剑而去,身姿窈窕,好不漂亮。
我问那是谁。
她们告诉我那就是大师姐,前代掌门的徒孙,没有芥家血统,是个孤儿,名叫司空忘儿。
我说了句哦,这种仙人一样的人物也不可能让我遇见不是?这样想了想,随着他们下了山。
临了,司空忘儿回头看了我一眼,恰好和我遇上,她的眼睛很漂亮,画了妆,像个小丫头,她的眼神中没有什么情绪,我也没有,可我们只是对视着,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离开了这里。
这时候我还不知道,因为这一会儿的对视,我今后的万年都不得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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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更新
我清理着碎星上的妖兽血迹,越往宗门外走,越有好些高阶妖兽找着周围修士,对于这种东西来说,修士的灵肉能够让他们修为大增不说,还有可能化形成人,山来宗明文规定金丹以下弟子不能出宗门,出窍以下修士不可外出游历,宗门已万载,周围的兽王自然不弱,没有出窍实力真的有可能陨落当场。
我那日观芥剑铃破大乘,龙骨剩余的灵力为我灌了顶,加上丹药稳固,总算是踏入了合体期修士,也能在此处自保,跟着我的那三个师妹躲在树后面,她们刚刚进入出窍,而且还是丹阁出来的,一点儿战力没有,唯一的优点就是疗伤药管够…死了都能被她们救回来…。
我仔细找了找储物袋里的食物,她们这时候才终于出来跟我一起吃饭,我对于饭没有那么在意,而几个小丫头却不是这样,做好的饭菜可口甜香,我甚至怀疑这是不是丹阁食堂出来的,三个师妹,一个比一个的好看,据说还是初代掌门座下神兽的血脉,那只神界兽王早已飞升,不过这样看起来,年纪不会太大,这么点岁数就突破出窍,这兽王血脉还真有点用处。
我算是初代掌门的徒孙,最为正统的门派传承人,但现在有个大师姐排在我前面,而且那位即将飞升了都,怎么可能在意这么个事情,山来宗最天才的女掌门,吴珧,五百岁飞升上界,一手风剑法独霸修仙界,但无人能够模仿,据说她将神通留在了这里,我们此行的目的,也是它。
我的灵根在逐步的揭露,因为剑龙庭的保护,我体内有三条灵根,一条我自己的天级灵根,另外则是芥剑铃死前为我灌顶,注入进来的附属灵根,一木一火,我至今还是不知道,我自己的灵根到底是什么,它被封印着,让我享受着天级灵根的速度,和木火灵根的方便,木火灵根一直都是被丹阁重点培养的工具人,曾经好多人建议我去那边混个一职半位,被拒绝后也毫不收敛,因为门派内部木火灵根实在太少。
我坐在石头上欣赏师妹们忙碌时候的样子,这样看起来很大叔,但是我平日里和芥剑铃最常做的事情就是这个,我们会躺在草坪上,欣赏天上飞过去的仙子哪个好看,但芥剑铃一直认为,剑龙庭是他见过最好看的,我的话一直都没有什么标准,直到前几天我看见了司空忘儿,那个样子的她,真的很美。
那个家伙的脖颈很白,耳垂粉嫩,让人想看见后咬上一口,腰身很细,据说她还有远古九尾狐的血脉,身材还是一等一的好,师妹给我看过画像…我这样想着,拿起面前师妹递上来的馒头,一口下去,心思却还在她身上,以至于我嗅到了一股莫名的体香都没有抬头。
“她在干什么?”
“大师姐,剑师姐经常会这样…我们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一会儿到那边直接把她丢过去,你们剑师姐这个修为,估计到哪儿也死不了。”
这个时候我才反应过有人骂我,我这当然也不是惯着孩子的家长,拿着碎星直接拔刀冲过去,结果看见了那人笑着看我,见我拔剑,那先天养育的两口飞剑直接破空而来,同为神器的龙骨也没有丝毫退步,剑灵化身就站在我面前,手持真身一刹那间瞄准了来者的咽喉,这是三把神级仙剑的对抗,碎星这一刻竟然私自逃回了剑鞘…让我有些许丢人。
“剑师妹,初次见面就直接拔刀相向,不合适吧?”司空忘儿依旧笑着,先一步将那两把仙剑归回了剑鞘内部,全身上下的气息一刻间锐减,这是神通,专门精于剑道的神通…,那两把剑刃是专属于这本神通的,司空忘儿的境界也许不高,但是她的战力,绝对不会低于任何人,现在的我看着她也只能是让龙骨回来。
“多有海涵,司空大师姐。”我不乐意肯定是不乐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