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特菲同人《寂寞的朋友》
2024/11/06325 浏览综合
全文3k5。搬运过来也算为二王子周年实装助助兴。
注:这篇和奥古同人《密誓》采用了相同的个人设定
summary:
当晚在营帐里,是我再一次看到鲁特菲慷慨陈词。那是一个被忽视的边缘人才能做出的观察总结,一个真心的朋友才能一笑而过的遗弃,一个理想主义者才甘愿深入的险境,一个毫不软弱的年轻人所宣告的永诀。
当初的如果已化作轻烟,此后便是走甘愿的路了。
雪纷纷降下,他已决心为眼中所见的未来殉葬。
正文:
光辉历999年12月
骑士同盟的营帐也未能完全阻隔从伊利亚山间吹来的凛冽寒风。自从被软禁在这里已经三天了。百无聊赖地将手里的笔记合上,鲁特菲抬眼望去,视线被郁郁葱葱的常绿树林遮蔽。这个季节,晨曦堡已经下雪了吧。
伊利亚的沿海和河流沿岸,冬季温和无雪,而地处北方的晨曦堡,山脉隔绝了海上来的湿润空气,每年都有两个月在下雪。
这也是鲁特菲对那个“家”最初和最深的印象。
五年前。
从将门之后变成王子,像是一夜之间的事。新的住所像城堡一样高大气派,像监狱一样阴森寒冷。新房间在宅邸最上层,冬日的阴云让室内格外昏暗。鲁特菲倚着窗向外看去,喷泉结了冰,白雪悠悠落在褪色的草地上。窗户上结了薄薄一层霜花,让视野变得有些朦胧。
“又下雪了啊。”
鲁特菲松开手,厚长绒的窗帘一下子回落,遮蔽了半边窗户。迪塔利奥跟着马格努斯去军营了,伊南娜和爱莎在一起。相比之下,自己被叫做纨绔也不是没有道理,平时一个人随便晃悠,动不动就到各地游山玩水——上个月也才刚从露西亚回来呢。
那么,今天要怎么打发时间?
抓起斗篷裹上,鲁特菲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出了宅邸。年迈的管家看上去想要劝阻,最后只是站在原地。算了,说了也是两头不讨好。
脚步从吞没声响的地毯上落在坚实的石头地面上的那刻,鲁特菲使劲大口呼吸着,和露西亚相比,这还算暖和了。寒冷的空气涌进肺里,周围灰蒙蒙的世界连带着轮廓清晰起来,仿佛连雪落下的声音也听得到。
「你们知道露西亚人怎么玩雪的吗?」鲁特菲转身,大声朝着站岗的卫兵发问。经过法里斯王严格训练和选拔的士兵一动不动,对二王子的无理取闹置若罔闻。
鲁特菲蹲下身去,转眼间搓好了两个紧实的雪球。这是在露西亚时,赶狗的雪橇车夫教给他的:像这样边旋转边从底部塞雪,搓出来的雪球更加紧实,打人也更疼。
伊利亚的雪还是太软弱,不像露西亚的那般干燥,但是,这样也够了。鲁特菲跳起来,咯咯笑着举手瞄准。「看好了!」
雪球准确无误地砸在其中一个卫兵脸上,碎雪溅了那人一脸。看着雪水从那人表情僵硬的脸上滴落,鲁特菲大笑起来,把另一个向他的同伴脸上扔去。另一个卫兵脸色微变,打算躲开这一击,突然想起现在还是站岗时间,只好杵在原地硬生生挨了这一记。
「哈哈哈哈哈……」鲁特菲笑得更厉害了,简直直不起腰来。真是,怎么会这么好笑呢?笑得眼泪都流下来了。抬手擦去眼角小小的水滴,这要是在露西亚,可是立马就冻成冰了!
大笑着转身跑出庄园,没有人阻拦。众所周知,伊利亚第二王子是一个交游广阔的富贵闲人。
不过,关于鲁特菲殿下「顽劣妄为、干扰秩序」的闲话还是传到了耳听八方的法里斯王那里。每周一次的王室家宴上是已经习惯的场面,法里斯王不在,迪塔利奥替他坐在主位。
「法里斯王很失望。」缺乏起伏的语气,迪塔利奥甚至没有停下手里的刀叉。「他希望你不要再做有违伊利亚王族身份的事。」
没人抬头,只有刀叉餐盘相碰的声音在回响。鲁特菲两手攥着餐具,盯着面前一点也没动过的菜肴。
「下个星期就是建国庆典,请你谨记自己的身份。」迪塔利奥放下餐盘起身离席,他从很久以前就是这样,不做没必要的事,不和没必要的人消磨时间。
建国庆典,又是一年。这样的日子已经过了多久了?鲁特菲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紧紧握住了脖子上那根吊坠。那是西尔维娅王妃还在世时送给他的生日礼物。经常地,夜深人静之时他会掏出那坠子,仔细将那精美的外壳擦得光亮如新。
坠子外壳是骑士同盟的传统纹样,打开来是一张小小的西尔维娅王妃的画像,是她还在祖国任职期间的样子。鲁特菲很想念她。当她还在这里的时候,晨曦堡的冬天没这么冷,雪也要干净些。关于晶石的知识,鲁特菲从她那里收获了不少指点;也是西尔维娅鼓励他多去国外游历,学习不同国家的民情与治理。
和她相处的那段时间,短暂但非常快乐,让他一度遗忘了迪塔利奥的存在。但是随着那丑闻一样的刺杀,很多事都改变了。最显著之一就是骑士同盟的声望一落千丈,从曾经的友邦变成了公开的忌讳。
除了伊南娜,如今已没有可以交流这份思念的对象。但对于这个每每他和迪塔利奥产生了冲突,便连忙赶来和稀泥的妹妹,鲁特菲也日渐心生厌烦。终于,西尔维娅王妃逝去的残像沉淀在心中,磨成了一面照不出模样的镜子。
身为王室成员,参加建国典礼是义务,只不过对鲁特菲而言格外无聊。迪塔利奥在广场上演说,伊南娜和王室亲卫列阵在旁等待检阅。他坐在那里无事可做,扮演一个多余的人能表现的最优雅得体的姿态。
他是无关紧要的——当然有此自觉。民众的赞美也好,质疑也罢,都不会直接落到他身上,所谓「自己的身份」就是这么一回事。
鲁特菲悠然抬头看向天空,迪塔利奥激昂的声音越来越远。一开始听自己说想要演讲,迪塔利奥好像还露出了一丝惊讶的表情,但那份手稿在他草草翻阅后就被放在了角落。
分不清主次和轻重缓急。这就是迪塔利奥给他下的结论。晶石研究所?国家派遣留学生计划?那都不是现在如履薄冰的伊利亚能够分心考虑的事。
我不否认交流互鉴的作用,这对你来说很合适。或许多去其他国家看看,能让你更清楚伊利亚现在需要的是什么。
那之后,迪塔利奥继续埋头于案牍中,没有再看他一眼。
落在脸上的冰凉触感将思绪拉回眼下。雪花从灰白的天空悠悠落下,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现场的热络气氛却丝毫未减,迪塔利奥的头发和肩上也覆盖着雪花。鲁特菲有些走神,好像以前也有过和他一起兄妹三人打雪仗的时刻……太久远了,简直像不存在的记忆。
“……雪下个不停啊。”
冷风扑面而来,营帐门口传来了谁的轻声呼唤。「到晚饭时间了,鲁特菲殿下。」骑士同盟派来的传令官是个看起来有些胆怯的年轻人。但是,她的手里却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提着食盒。
「奥古斯特阁下邀请您共进晚餐……那个,阁下嘱咐我,请务必……」这是拿准了自己吃软不吃硬?鲁特菲内心嘲弄道,虽然他对骑士同盟的人没有好感,倒也没有某人那样眼看弱者在脚下挣扎的趣味。
「我等会就来。」
堂堂一国之王子,竟然落得任人召之即来的地步,迪塔利奥会怎么说呢?「毫不意外,你那愚蠢的天真和从前相比还真是毫无长进。」——哈哈,毕竟从晨曦堡离开的那天,这就是他的原话。可是,作为一个如此丢人的弟弟的哥哥,你不也是颜面无光吗?
一个月前。
「铃兰之剑团长跟我讲了你的想法。」
迪塔利奥不动声色,原本他就不指望佣兵能和倒吊人一样听话懂事。这个团长,或许还心存着让两个王子为了伊利亚冰释前嫌的妄想吧。
「——你以为自己在做什么?『对我有所期待』?用王国的和平——三十万伊利亚人民的安危做赌注,欣赏我带给你的余兴节目?如果你是这样想的,为什么不直接杀掉我?!」
「如果你非要像这样事事都要求一个理由……」迪塔利奥观察着,眼前的鲁特菲扭曲的表情,还真是很久没看到过了。
「因为你也是伊利亚人,是我的弟弟。这个理由足够吗?」
有几秒钟,鲁特菲愣在原地,随后放声大笑起来。那笑声过于刺耳,让两边的护卫都忍不住皱起眉头。
「我都不知道迪塔利奥还会讲笑话。你是想说我这条命是多亏了你的亲情才活到现在的吗?所以,你是期望我能回来把你踩在脚底,否则,就是让你失望了?——哈哈哈哈……这是我听过最可笑的侮辱。不过,这倒是我早该想到的,毕竟我的尊严对你而言一文不值。」
“我的哥哥已经死了,如果你想阻止我,奉劝你就在这里杀了我,‘殿下’——不,‘陛下’。”
迪塔利奥还没有做出回应,这场可笑的会面就以神秘刺客的搅局而告终。这等兄弟阋墙的丑态,想必谁都看不下去吧。然而,说那些话无非图个痛快,鲁特菲很清楚,如果迪塔利奥曾真心对他寄予过任何希望,两人又怎会走到这一步。他所谓的期待,不过是将幼苗连根拔起扔在角落里,若是竟发生扎根开花的奇观,便带着惊讶赐予片刻观赏而已。
这个人为了实现目的,会平等地舍弃所有人,无论看上去多有价值。只不过刚好,自己这个弟弟——无足轻重的第二王子是第一个被舍弃的,仅此而已。
两年前秘密离开晨曦堡的时候,只有索菲亚和伊南娜来送行,索菲亚还是例行公务。他和这个女人没什么交集,只知道她和迪塔利奥一样,都是把自己的良心看作是最至高无上代价的那类人。因为付出了「玷污良心」的最大代价,那么手段再怎么卑劣,也是令人悲怆的无奈之举了。
最高尚、最懂得自我牺牲的那类人。
最可笑、最享受顾影自怜的那类人。
伊南娜把亲手缝制的斗篷系在他肩上,恍惚之间像是小时候旧事的重演。鲁特菲背过身去,一时说不出话来。在那双和自己肖似的清澈眼瞳注视下,每待一刻都让人变得更加怯懦。
可能正因为这一面,伊南娜来到浪涌城时他还秘密地去见了她一面。伊南娜转过身来拥抱他,与阔别两年兄长会面的欣喜并没能冲散她眼中的忧郁。连她也变成这样了,鲁特菲心中说不出的心酸和气恼。如果那时让她跟自己一起离开……
算了。她怎么可能答应呢。
「如果你决定要以这样的方式去履行责任的话,那就去做吧。」最后,他只能对伊南娜如此说道。擦肩离去的时候,比过往任何一刻都更加鲜明的意识到,他们流淌着相同血液的兄妹三人,已经走在了完全不同的道路上。
再然后……
伊利亚全境陷入战火,赤红的残阳映照着荒芜的焦土,是迪塔利奥的作风。虽然知道,但每一次亲眼见到时鲁特菲还是会厌恶到发抖。
那个男人,他已经舍弃了自我意志,或者说,他成了自以为伊利亚的化身。就像他一次次在一无所知的百姓面前振臂高呼那样,「我们伊利亚」。
但伊利亚是谁定义的?
几年前,在骑士同盟境内参加伊利亚移民协会的活动时,鲁特菲误把一个路过的薇尔德移民当做了成员。对方的反应,让他记忆犹新。
那是混杂着轻蔑和讥讽的冷笑,我们薇尔德人,也算伊利亚人了?
回国后他想了很多。伊利亚拥有漫长的历史,分裂、妥协、联盟、背叛……靠同仇敌忾的怒火与快感,是短时间凝聚民心最有效的方式。
然而,我们愿意分担何种罪孽,才决定了我们是谁。
鲁特菲没有告诉其他人,在与迪塔利奥滑稽的会面当晚,他瞥见了刺客斗篷下的尾巴。不知那位刺客还好吗?他是否后悔了自己的选择?鲁特菲抬头望去,在群山环绕中,望不见薇尔德的山峰。将要入夜的空气冷冽刺骨 ,厚重的积雪云翻滚着,看不见一点星星。
今天这是怎么了?我这是命不久矣了吧,走马灯一盏接一盏。鲁特菲搁下笔,扯起一个微笑。这样一来,最后的准备也……
营帐外有什么动静,又是奥古斯特的人吗?鲁特菲不耐烦地抬头,却看到了一个意外的身影。
“是你……”
不到一年之前,曾经想过许许多多要和这个人一起做的事,要同这个人说的话。不堪回首的种种,如今竟像是前尘往事。鲁特菲第一次觉得心痛的滋味是这样难以忍受。
兜兜转转,不过是回到了原点而已,有什么好难过的呢?不是早就已经决定,要独自走下去,走到尽头了吗?
「如果我有同等的机会,一定会比王兄做得更好。我们理应守护的国土不应该变成兄长教育弟弟妹妹的棋盘游戏。我的朋友,相信我。」——这样的话,现在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那人站在营帐门口,身后是愈下愈大的雪。白雪埋没了那人的表情,也终将掩去自己的所有痛苦与孤独。
待到冰消雪融,就是所有阴谋与真相,对错和是非重见天日之时。
握紧了拳头,鲁特菲缓缓抬起头来,与铃兰之剑团长四目相对。
“这片景色是清白的。”他开口,像是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