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情呈现】第八章09 惊情三百年/Aged Like Fine Wine
活得够久,你就什么都能见到。
电扇呼呼吹着,小屋里依然炎热,一似户外河岸。
医生缓缓放下昏迷的病患,让那位小姐平稳躺上自己的大腿。
她轻抚着病患发烧滚烫的脸颊。
德洛丝医生:
所以……你们只是偶然相遇,然后你救了她。
谢谢你的善良,金伯利小姐。
金伯利女郎:
不,别这么说我。河水正好把她冲到我身旁……
我不想看着她就这样沉下去。
一个意外——也可以叫它巧合。
金伯利女郎:
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尽管上一回……上一回在德克萨斯,闹得不太愉快。
德洛丝医生:
朋友之间难免会吵架。
金伯利女郎:
不,我们不是……
维尔汀:
……
德洛丝医生:
不好意思,我想我们的声音有些叨扰到她了。她需要休息。
金伯利不再出声。
她蹲了下来,就像摇篮边的猫,安静而好奇地望着熟睡的孩子。
金伯利女郎:
我可以摸一摸她吗?
德洛丝医生:
发烧在这儿很要命,但比腹泻和呕吐好。
等情况好一点,我会带她去荣军院进一步治疗。
金伯利女郎:
她好像只是睡着了。
德洛丝医生:
你们真的不是朋友吗?
金伯利女郎:
她在船上帮了我。但那该死的船不知道为什么爆炸了!
德洛丝医生:
嘘……嘘……
医生示意她安静,也温柔地对她展露笑容。
金伯利女郎:
对不起,我忘了……
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金伯利女郎:
我两次遇到维尔汀,两次都遇到了倒霉的事情。
医生抚摸着发烧病患的头发,柔顺、漂亮,跟她的发色几乎一样。
德洛丝医生:
她的头发像从天上流下的水。
医生细长的手指穿过发烧病患的发丝,一点点梳开被水黏住的头发。
金伯利女郎:
第一次在蓝手帕旅馆,结果那儿的事情变得乱七八糟,我也没找到弄丢的东西。
后来在庄园,我只是在那儿吃饭,天哪——冲进来一群人,把我绑走,扔到塔里关着。
我像只等着被杀的羊,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把我送去屠宰场。
德洛丝医生:
但你都挺过来了。你很厉害,孩子。瞧,你现在在这间小屋里,这儿很安全。
没有人会伤害你。
金伯利女郎:
谢谢你,医生。
她握起病人垂下的手——一只没有气力的手、略有粗糙的手、微微发烫的手。
像是她模糊不定的姐姐,又像是那些欢呼雀跃的老朋友们皱巴巴而温暖的身影。
金伯利女郎:
……再见。
金伯利从后门退出房间,不再打扰医生。她已经“偿还”了船上得到的善意。她该离开了。
金伯利女郎:
?!
瓶中船等在门口。
白朗姆:
我猜你是不是要走了?你说你不是她的朋友,那你们的这段旅途,我想该到此为止了。
来吧,亲爱的,我送你一程,路上也好聊聊。
像你这样的……小姐,在这儿可不多见。
金伯利藏起的尾巴悄悄露出了一点儿。
金伯利女郎:
我没想到……
你……真的是艘船……
一艘盖伦帆船,源于十六世纪的探索之梦。她因之苏醒,又因之长眠,长眠至世上再也没有处女地的千禧年前。
白朗姆:
上来吧,如果你要走,我送你一程。如果你没打算离开,那就当是一个小小的邀请——交个朋友如何?
金伯利犹豫着,迟迟没能下定决心踏上小小的甲板。
白朗姆:
孩子们都很喜欢在船上玩,像一群小猴子爬上桅杆,拉扯船帆。
医生往返荣军院和这边,都靠我接送。别担心。
迷你帆船让她看起来像个巨人,一个游乐园里的孩子。
白朗姆:
如果在海上,你会见到一艘大得多的真家伙。
没办法,这地方就这么窄。小瓶里装不了大船。水有多宽,船就能有多大。
帆船慢慢离开医生的小屋,顺流而去。
白朗姆:
你要去哪?总得有个方向,要是不知道自己去哪,吹什么风都没用。
金伯利女郎:
去哪儿都行,只要到一个没人找得到我的地方。
迷茫,混沌,逃亡,明天或许也像每一个远去的昨天一样。
白朗姆:
遗憾地说,我认为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的地球应该不存在这样的地方了。
我看过最新的地球仪,天哪,他们连亚马孙雨林里哪儿有个水坑都知道。
宝贝儿,哪里能找到一只愿意好心救助陌生人的小魅魔呢?我见过你的同胞,她们恶劣、贪婪又下流,但个个都是十足的尤物。
而一个会冒险救下陌生人的魅魔……那我宁愿相信埃尔多拉多不是一个传说。
我猜,她是你的主人,对不对?或者……她拿着你的封印物?你不得不听命于她?
如果她真是你的主人,那你恐怕是我见过的最蠢的小魅魔。
她被认出来了——一个被通缉、被追捕、被遗忘于世人记忆中的古老种族。
水鸟停靠在船沿,加入旅途。
金伯利女郎:
……?!
白朗姆:
魅魔小姐,你应该给自己弄一只更好的手套,这样才能遮住爪子。
金伯利立刻将手藏到身后。
她的反应出卖了自己。
白朗姆:
哈哈,看来是真的!
帆船大笑着荡起河浪。
金伯利女郎:
喔呜——!
金伯利对着桅杆挠下一道抓痕,但她小小的抗议在帆船看来却无足轻重。
金伯利女郎:
你也是来抓我的吗?
她环顾四周。这儿很安全,只要轻轻一跳,她就能回到最近的地面。
白朗姆:
抓你?天哪,小甜心!我只是一艘船呀,被我那亲爱的船长放进瓶子里,一睡睡了将近三百年的小船。
和你一样,她也是位逃犯。
如同惊弓之鸟般四处躲藏的逃犯。
远方传来雷声,停驻在屋檐上的雀崽儿四散奔逃。
金伯利女郎:
……!
雷声令她紧张,却让身下帆船回想起曾随船长穿行咆哮西风带的旧日过往。
响雷之后,是夏日的骤雨。河风吹鼓了船帆,小船兴奋地提高了速度。
金伯利女郎:
不会有人付你赏金的!
白朗姆:
喔,原来你真的是逃犯。
金伯利女郎:
你……!
白朗姆:
小姐,想瞒过别人,你应该先学会欺骗自己。
故技重施。
金伯利女郎:
我不喜欢被人捉弄的感觉。
白朗姆:
好吧,我为这个恶作剧道歉。你在逃避谁?你的主人呢?他不会为你摆平麻烦吗?船长如果不能照顾他的船,他就该被丢海里去喂鱼。
金伯利女郎:
我不知道。那家伙是个傻子,还弄丢了我的封印物。该死。
但愿他早点完蛋,死在旧金山哪个没人知道的下水道里最好。
一场短促的雨,正如她短促而匆忙的逃亡——雨势渐大,来得快,去得也一样快。
白朗姆:
别担心,这艘船载过很多人,虽然他们无一例外,最后全都死了——但谁又能一直活着呢?
“断腿”威廉被吊死前是个纵火犯,一嘴烂牙,在南安普敦上船前被仇家锯断了右腿。
“红手”爱德华是低地佬,喜欢用钝刀子割人质喉咙,但他却在托尔图加港被一个醉鬼抹了脖子。
她一一回忆自己的伙伴。事情久远,但都像发生在昨天。见多识广的小船记得她的每一位乘客。
金伯利女郎:
这些人肯定都没有好下场。
白朗姆:
当然,每个人都死了。吊死的,淹死的,被船上的伙计们丢去荒岛上等死的……
有船长的时候,我跟着船长的号令走,去普利茅斯,去拿骚,去皇家港……甚至装成商船在塞维利亚偷运胡椒和肉桂。
一段惊险的岁月,惊险而又平平无奇。
像十八磅加农炮留在她身上的无数个弹孔一样危险。
白朗姆:
但现在,他们全都没了。可船永远是这艘船,没有船长,我也照样出航,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我知道这对一个生来要服从契约的魅魔来说很难理解,但你有没有想过……过上另一种生活呢?
喝着朗姆酒,嚼着比国王脸皮还厚的硬肉干,出海寻找那些没人见过的小岛。
我的意思是……好奇,就是好奇,哈哈,我也很好奇你,所以才在这儿打听。
金伯利女郎:
我不知道,小船。那可能不重要,我得先……得先找到我弄丢的重要的东西。
白朗姆:
请叫我“船长”——伟大的白朗姆号!既是船长的船,也是船的船长!
金伯利女郎:
我可能得……等等……我有点儿……想吐……
小船靠岸,她跳回岸上,撑着棚屋干呕。
白朗姆:
……你没说过你会晕船。
金伯利女郎:
你也没跟我说……河上会……这么晃……啊……
她脚边滚来一个铝罐,打断了和小船的闲聊。金伯利不耐烦地把这小玩意儿踢走。
不远处,几个少年用铝罐代替足球,练习着颠球。某个好事的小伙子又一脚将“球”踢向金伯利。
金伯利女郎:
该死的,什么东西?
这一次,金伯利捡起铝罐,气冲冲地扔向那小伙子的脑袋。
贫民区少年:
你敢朝我扔东西?
面对“还击”,好勇斗狠的少年挨了痛,却首先环顾自己周围的小伙计——和他一样茫然,一样不知所措。
贫民区少年:
你敢对我们天使兄弟会的人动手!
桑托斯大人回来了!你完了!
白朗姆:
刀?小家伙们,这可不明智呀,嘿——
*战斗
她轻松摆平了这些不自量力的小伙子。
金伯利女郎:
哼,龇牙咧嘴的小鬼,再让我看到你们,我一定揪出你们脑子里的毛病来!
赶走上来挑事的孩子后,她撒气般将脚边的瓶罐一一踹入河中。
白朗姆:
我想这是个误会……我认识你们的老爹,要是让他知道你们说自己是兄弟会的人,恐怕你们都得挨顿打。
贫民区少年:
……切,走了走了,没意思。她不会踢球,我们不跟她玩。
自称兄弟会信众的少年被吓得尿了裤子,放下狠话,拉着伙伴匆忙逃离。
白朗姆:
我敢保证兄弟会的人根本不认识他们。
那伙人能动刀子解决问题,就绝不会动嘴皮子。
另外……我现在确信你真是个魅魔了,小姐。你下手真的没有轻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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