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谭客栈----人物志《劣马黄酒六千里》
扬州城南城根底下,有家不大的茶馆,叫做春来茶馆。这茶馆不大,只因掌柜阿庆嫂热情周到,茶香人美,每日往来喝茶歇脚的贩夫走卒、轻侠游士却也络绎不绝。
这一日已是正午时分,暑气喧腾,乱蝉嘶噪,阿庆嫂在柜台内睡意昏昏,正此时店中来了一位剑客。 “店家,可还有茶,劳烦上一壶 ”剑客朗声道。
阿庆嫂暗自打量侠客,见其鬓若刀裁,剑眉入鬓,双目如星,玉面如画,身高八尺有余,头戴玉冠,身着锦袍,腰束玉带,脚蹬皂靴,背后还负一古拙长匣,不知其中所纳何物。长身玉立,挺拔如松,恍若玉山上行,光映照人,观之可亲。
“有有有,客官里面稍坐。” 阿庆嫂忙将人让进店中,收拾桌椅安排坐下。又道:“客官,本店有新炸的五香花生,配一壶茉莉香茶,别有一番滋味,可要上一碟?”
剑客闻之颇感兴趣,“哦?五香花生配茉莉香茶,店家你是会吃的,来上一碟。”
“好嘞! ”阿庆嫂手脚麻利上罢香茶茶点,正待回柜台,又听剑客道:“店家,某初来宝地,观此地侠客云集,可是有何盛会?”
阿庆嫂便在桌旁立住言道:“自我开店以来,本地侠客一直络绎不绝,我倒知道几分缘故,一是宝昌客栈内有一位游讯先生,江湖消息最是灵通,他平日在宝昌客栈开馆说书,侠客多为探知消息而来;二是听往来茶客闲聊提到,似乎有几处秘境出世,客官若感兴趣,可以前往宝昌客栈,向游讯先生消息打听一二。”
剑客颔首, “谢店家指引,某最喜美酒,此地可有去处?”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相谈甚欢,待香茶饮罢,结账离去,不再多表。
再说剑客离开茶馆,手牵黄马,信步周游,一路所遇侠客脚步匆匆,口中多说着荒芜、龙域、天机阁,顿生探究之心,提步往宝昌客栈而去。
走近宝昌客栈,还未入内,便听里面人声鼎沸,忽闻惊木一响,万籁皆静。一声清咳入耳,中年人朗声道: “要说最近江湖大事,无外乎两件,一是龙域初开,二是天机阁再出新作……”
剑客闻之,心道这游讯确有几分本事,三言两语将人好奇心勾起,所述之事确为江湖最新秘闻,不知是不是徒儿新挖掘的天机弟子,便将手中缰绳交予伙计提步入内。
方才游讯说到龙域初开,宝昌客栈后院由沧海神君新开传送阵,可直接传送至龙宫,击杀龙族可获龙晶、龙血、龙骨乃至龙族至宝,得之功力倍增。又言道江湖新势力天机阁再出新作,天机灵主、天机战神、天机老人深入秘境,探得解密之法,撰写宝册传世,指引新人入秘境,寻机缘。
有性急者,闻之纷纷提剑步入传送阵,半盏茶时间满堂之人便只剩三五个。剑客安之若素,恍若未闻,临窗独酌。三五人中又有谨慎者虚心询问游讯道:“先生可知这天机阁是何来头?”
游讯品一口香茗,慢悠悠道:“所幸今日无事,便与诸位闲聊几句,众位皆知,天机阁这两年可谓是声名鹊起,势头锐不可当,其所做之事实乃福泽后人。诸位又可知北椋剑匠一门?天机阁便是起源于北椋剑祖。那是一个很久远的传闻,相传北方有国,其名北凉……”
小九很小的时候便立志成为像先祖那样的剑客,他出生在北凉剑术世家,先祖其名黄阵图,一人九剑,声名赫赫。十四岁这年小九终于被放出家门,胸怀凌云志,仗剑走江湖。他一路东行,从漫天黄沙,走到江南烟雨,一路上杀恶霸,诛暴徒,屠白虎,战群魔,走到扬州已是小有侠名。
小九在扬州过了一段颇快活的时光,每天早起去醉仙楼吃两个鲜肉大包并一碗甜醪糟,吃过早饭再去西街武馆与教头切磋一番,武学进展神速。每逢三五,扬州西街擂台开放,小九必是要去上一去试试身手。就这样过了几月,扬州奇侠榜小九也榜上有名,在扬州也颇结识了些志趣相投的好友。
某天逢三的日子,小九刚来到擂台,只听得周遭侠士都在讨论一个名字,如玉,便向先到的好友打听起来。
“看见台上的白袍小将了吗?今天刚来的,一手龙皇拳舞得虎虎生风,已经打下去好几个了!”见小九不信,好友又看了看四周,神神秘秘凑在小九耳旁道:“就上旬那个榜首,连挑十几人,咱当时还找人对招来着,刚刚十招没接住就被打下去了,更惨得是那些新秀,直接被威压得经脉受损,修为倒退。”
“真的假的!”小九颇感惊讶, “我去讨教几招。”说完径自飞身上台。
两人一上台便战在一处,剑光凌冽,拳风呼啸,转眼间已对过几十招,两人都不禁轻呼:“好俊的功夫!”瞬息之间又是几十招过去,小九年纪尚轻力有不逮,一招失势被如玉一记亢龙有悔轰下擂台,登时内息紊乱、真气在经脉内暴走,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经此一役,小九深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决心周游天下,观遍天下武学。养好伤后,小九便收拾行囊离开了扬州。
“后面小九的行迹飘忽不定,有人说在苍山见他在山顶观雪,有人说武当金顶剑阁留有他手札,还有人说海外桃花岛见过他,凡此种种,不胜枚举……”
那些年小九去过很多地方,收获机缘,也结识了很多朋友。
神龙岛,群蛇肆虐,灵蛇神出鬼没,取岛上灵蛇之剑,以蛇练剑三月,悟得第一剑:一剑开尘走龙蛇,剑光破尘,婉若游龙。
武当真武阁,小九静修参悟阴阳两仪,剑池取真武诛邪剑,悟得第二剑:两仪相生并蒂莲,虚虚实实,阴阳相生。
古墓绝情崖,小九取得玄铁重剑,效法杨前辈单手练剑,年余终悟得第三剑:剑上剑气重三斤,剑气沉重,劲力非常。
白云城外,立雪数月,终得吹雪前辈指点,引为忘年交并赠与吹雪剑,小九悟得第四剑:浮沉飘摇四朵云,剑光如云,变幻莫测。
慈航静斋,切磋万余慈航弟子,夺得慈航剑典并慈悲剑,悟第五剑:风雪西天送观音,观音立雪,慈悲强大。
阎罗鬼道,修罗血海中斩鬼火万朵,取鬼晶轮回剑,悟第六剑:甲子六道锁轮回,断绝轮回,困锁生机。
太湖之畔,泛舟湖上,得湖底慕容遗迹之斗转星移剑,月下舞之,悟第七剑:七剑挑尽天上星,脚踏北斗,剑指七星。
桃花岛外桃花镇,乱花迷眼,观摩八卦盘,玉箫清音穿破迷境,悟得第八剑:临终一曲八仙跪:玉箫曲毕,八仙跪拜。
桃花岛上有一药师,其实力深不可测,与小九引为知己,把酒言欢,坐而论道,小九悟得九剑:劣马黄酒六干里,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
游讯呷一口香茶,叹道“至此,小九凝成本名元剑,九剑已成,铸剑匣纳之。周游数年,小九已过不惑,决意故地重游,身负九剑,遂起名号“剑九黄”…….”
出北凉时,小九一路东行,从黄沙看到烟雨;此番回归,却是从海风行至荒漠。
这日,剑九黄一早便身骑黄马,背负剑匣,腰系葫芦悠哉游哉出了城。外出周游这些年,剑九黄,饮过许多酒,烧刀子辛烈,葡萄酒醇香,竹叶青清爽,他独爱黄酒绵柔醇厚。他腰间常挎一酒葫芦,内盛黄酒,每到一地,必先问哪个酒坊的美酒滋味足,必得先去打上一壶。正如此刻,悠游前行,呷一口黄酒,美哉快哉。
正美着,忽见前方奔来一少年侠客,弃甲曳兵,狼狈不堪,身后还有五个彪形大汉紧追不舍。剑九黄见之祭出剑一,将几人困入剑阵,而后翻身下马,向少年询问情况。
少年惊魂未定,磕磕绊绊道:“我也不知道咋回事,今早刚出城门,他五个贼道人见面就对我叫杀,我刚准备出门去华山拜师,哪里是五人对手,差点没被他们打死,幸得大侠相救。”
剑九黄伸手一试,少年果然全无内力,不由轻叹一口气,道:“全无准备也敢出门闯荡,唉,罢了罢了,此番你我有缘,便予你一些丹药符箓,你好生利用,定能保你到华山。”说罢掏出一个锦囊赠予少年。
助少年解决贼道人后,剑九黄一路周游,又见到许多啼笑皆非的事情。慈航山路上,剑九黄见过少侠因不会摸尸法诀眼睁睁看着战利品消散而懊悔;龙虎山门外,他见过有人因被草剑剑诀控制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仙山玉皇顶,他见过有人徘徊难进,四处寻找不得访仙之路;凡此种种,剑九黄不由心生感慨,怜惜新人修习之难。
“后来呢?”看客问道,:“每次只能给点丹药符箓,终究治标不治本。”
游讯捻须颔首,笑道:“是极是极,剑九黄看过修行之苦,回想自己求学之难,遂提笔将几十年间积攒的修习心得整理,撰写出新人修习法门两篇《执剑行从入门到入土》、《常用快捷键设置及机器人指令》。法门流传世间,新人闯荡江湖难度稍减。”
又说回剑九黄,这日,他周游到一城,偶过擂台,不由想起年少时光,遂驻足观望。
台上战在一处的是两位少年,听看客讲,一曰干过门童,另一人则名地板云。两人功夫都十分俊俏,门童使一柄金光长剑,剑气激发,门童周身气势猛然暴涨,出手愈快。地板云也不遑多让,手中亦执长剑,剑意浩荡,势如长江,小小年纪剑意竟有吞天灭地之势,剑招招招命中门童。可叹门童所用功法精深,竟将剑招尽数挡住,地板云见此略微惊讶,稍一迟疑,手中长剑竟被金光长剑击碎。眼见落败,地板云并没有过分懊丧,双手抱拳便退下擂台走到一少女身边,门童执剑回礼,大步走回台上一青年女仙身后。
“没事,地板,金光剑嘛,刚好克慈航剑典。我们也去参加龙虎山试炼,凭你的努力,你也能很快拿到,下次比武谁输谁赢还未可知呢!”少女道。
“我知道,别安慰我了,鸢鸢,咱们去参加龙虎山试炼,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像你和门童一样找到师父…...”二人渐渐远去,剑九黄亦收酒翻身上马,打马朝北落山而去,听闻北落山惊现打熊者,魔祖约剑九黄、南浔、紫云同往剿之。
剑九黄回城已是十日之后,他又见到了那个名叫地板云的少年,这次擂台赛他果然使出了金光剑气,一举夺魁,但他好像并没有很开心。果然,只听他道:“鸢鸢,到现在我还没拜到师父,看来我注定要自立自强做个散人了。”
眼见两人嘀嘀咕咕又要远去,剑九黄回想一路所见新人修炼艰辛,又感叹地板云自身天资卓绝,朗声道:“小子,我做你师父如何?”
只见地板云猛然转身,双眼灿若繁星,重重点头:“嗯!,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记住,此后你的师父是剑九黄,你的师门叫——北椋!“剑九黄似乎追忆起了很久远的故事,顿一顿又道:”此后我们二人便是北椋无名剑匠!”
“从此以后世间便多了一个门派叫北椋,北椋祖师当日眼光卓绝,地板云后来果真成为当代翘楚,战力卓绝。更可贵的是二人修书立传,为后世新人传下不少修习法门。后来地板云又收一弟子,祖孙三人同修秘境攻略,天机阁以此为引,逐渐形成。”游讯讲完,起身收拾准备散场,忽然瞥见角落坐着的剑客,登时激动起来:“你!你是……”
话音未落,只见剑客蹂身而至,飞快从游讯囊中掏出一枚核弹,炸得游讯口不能言,而后急掠而出翻身上马,飞速离去。
如果此刻有人与他擦身而过,或许能听见剑客口中嘟囔:“我都教会徒弟了,写攻略这种事情,就交给你们咯,某要劣马黄酒六千里去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