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录》第七章 忽有狂徒夜磨刀
第七章 忽有狂徒夜磨刀
待至烟雾彻底散去,李明月昏死倒地,血肉模糊的双手死也紧紧抓住黯淡失色的梅子酒。
而另一边,家徒四壁也不剩的七星堡大堂中央,还是那道雄伟的身影依旧屹立于此,原本在手中紧握的傲霜寒静静地倒在远处,六绝星君的面色阴晴不定,在无人察觉到的暗处,双手微微地抖动,终日打雁,今儿反叫雁儿啄了眼!
但星君内心深处,都不由地赞叹那一枪的惊艳。
此时,把时间线倒回决前——
面对七星众人的逼近,各门各派的有志之士不由自主地背对背,围成一圈。
顾北游率先打破僵局,头疼地说道“目前我的素王已经断了,但我还略懂些拳脚功夫,这样吧,我们师兄弟可以解决司空兄弟”
捉刀人醉星河沉默些许,嘶哑的声音随即打破沉默。“那个马三刀和苏樵,我一人一刀足矣!”说罢,出鞘的长刀散发着丝丝缕缕的煞气,灵巧地翻飞出朵朵刀花,清澈的月光下,光滑的刀刃折射寒光,这一瞬,照亮了醉星河平静面容上的那一抹若隐若现的张狂。
刀身的煞气主动与他身上涌出的真气水**融,嗜血的杀意一点点的解开理智的束缚,又像是憋屈多日终于脱缰的野马,肆意在草原上奔跑,展露自己的野性。
黑红交杂的刀气如同衷心的护卫,寸步不离地缠绕着刀身,大有横扫六合八荒之意。
醉星河无喜无悲,快步疾跑,往二人方向冲去,刀尖拖地,划出了一道花火,拖刀式起手,一身的气机皆隐藏与己身,不断地收敛着全身所有的内力,只为求一击必杀!
马三刀与苏樵倒也不傻,毕竟是身为武林上成名已久的高手,对于杀气尤为敏感,二者此时心血来潮,警钟长鸣,灵敏的第六感疯狂地告诫危机即将到来。
马三刀狰狞的脸庞越发骇人,扯着喉咙大喊道:“妈的,快宰了这小子,迟则生变!”
醉星河心无波澜,熟练地压腕,抬手,出刀,一气呵成,惊天煞挥舞出道道残影,刀刃划过空气,颇有些石子砸开湖面惊起的层层波澜,微风拂面。
马三刀来不及多想,一记“刀斩天地”本能使出,三尺长的环首刀发出了尖锐蜂鸣,虎虎生风,像往常一样扑向对手的脖颈,刀下亡魂欲要再多一人。
苏樵则留了个心眼,与马三刀差一个身位,再晚半刻出手,意图在对手出招之际对拼马三刀之际,捡个便宜,没有半分留手,紧握地降龙刀,出招凌厉,刀法老练,讲究的一个就是,疾如风,徐如林,侵掠如火,大开大合。“烈火刀法”顺势打出。
面对二人精湛的合击之术,醉星河没有太多的惊慌,肌肉记忆般地出招,丝毫不在乎以伤换伤。
苏樵、马三刀心中忍不住暗骂,又是不要命地一个疯子!
高手过招,片刻之间,既分高下,也分生死。
说时迟,那时快。一点寒芒先到,随后霸道的刀光破开夜晚的寂静,巨大的音爆声陡然炸响,刀刃在空中划过的声音宛如丝竹鸣奏,接着一道白光于月色衬映下闪过。
“锵”的一声,恐怖的刀光竟一瞬斩断了威风的环首刀,但自身刀势也是一顿。
见此,苏樵内心一阵窃喜,心想着这人也是年轻,行走江湖怎能如此大意,眼中已经可以预见到这位刀客喋血的场景,一抹残忍的讥笑慢慢挂在嘴角。
只是,谁是猎人,谁是猎物,战场上从来都不会这么简单。惊天煞看似刀势一顿,实则又是一道锐鸣响起,刀锋残影与狭长暗红的刀身逐渐重合,醉星河体内内力流转,流淌过经脉与穴位,瞬间极大的强化了肌肉的爆发能力,热流继续奔腾,声势浩浩荡荡,引动八荒刀气,此刻,连空气中都能隐约看见那奔涌的暗红色刀气。
醉星河面色如常,扯开嘶哑的喉咙,吐了唯一一个字“死!”
流转的内力牵引下,灵巧的手腕一转,双脚狠狠一跺,身体亦如绷紧的弓弦,猛然弹开,双手握刀,自斜撩顺势化作重劈,这一刀,刀重势沉,势如破竹,在清冷的月色下散发着可怕的森然寒意。
“舍离残月刀!!!”
漫天的刀光犹如一轮弯月(究极版月牙天冲!),轻轻地荡开黑夜,也荡开了马三刀的喉咙和苏樵的胸膛,激荡起了满天血雨,染红了夜色,漆黑的四野盈满了森冷的杀气与厚重的血腥味。
醉星河随即后撤,顺势收刀,甩了个刀花,刀锋抵着地面,鲜血散发着热气顺着刀身上的血槽滑落,汇聚成一地的小水洼。
马三刀一手捂住喉咙试图止住喷洒的鲜血,惊恐之色溢于言表,最终只是胡乱地啊了几声,便停止了挣扎,粗犷的疤脸上双目圆睁,放大的瞳孔里透露着三分的害怕与七分的迷茫。
苏樵则是无力地倒在了地上,眼中似乎还在回味着刚刚那一抹刀光,一脸难以掩饰的惊艳之色,断断续续地低吟道:“自从我踏入江湖的第一天起,就知道这一天的到来,但这一天来的时候,真的好不甘心啊。”视线逐渐化为一片漆黑,所有的杂念彻底消亡。
醉星河刚要松一口气,突然间——
天地间一声清鸣,李明月手握梅子酒汇聚所有的光芒,化作明王枪尖的一抹流火冲向六绝星君,一时间飞沙走石。
再睁眼,已是残局!
眼看着六绝星君正朝着倒地重伤昏迷的李明月走去,脸上带着一丝惋惜,嘴里念念有词,道“小子,可惜我们是对手,让我最后送你一程。”说罢,杀气四起,漫无边际的乌云也在此时吞噬了那轮明月,伸手不见五指,天地间覆盖上了一层黑幕。
一道黑红色的刀光再度荡开了这层夜幕,森冷的刀气狠狠地劈在了六绝星君身上,没有一丝停顿,只是星君身型顿时溃散消失,乌云散去,明月清辉再度铺满这片大地,徒留一道入地三尺的刀印。
“好身法!捉刀人醉星河前来捉拿六绝星君,可否借你项上人头一用?”嘶哑的声带着一丝兴奋与张狂,醉星河年轻的脸庞认真地说道。
“哦?又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来吧。我们手底下见真章!”平静的回答声回荡在残垣断壁的七星堡内,消失的星君身形出现在了武器架旁,右手拿起一柄暗淡长刀,左手轻轻一抚刀身,真气流转间,那被轻抚的刀身焕然一新,顿时绽放出淡淡的红光,沉睡的野兽睁开猩红的双眸。
“我这把神兵惊天煞自打磨解封好后,未曾一战,今日就用你的人头来祭刀吧!只不过你还是太弱了,拿你祭刀,多少是抬高你了。当然了,功夫两个字,一横一竖。错的,躺下。站着的才有资格说话!”
经历过刚刚的糜战,现在的六绝星君战意彻底点燃,而刀如其人,战意高昂,狭长锋利的刀身化作黑夜里的烽火,真正拉开厮杀的序幕。
“哗啦哗啦”,此刻,狂风大作,天上,黑色的云海呼啸翻涌;地上,堡外四周的大树群魔乱舞,猎猎作响。
月光下,两个瘦长的人影相对而立,各持长刀斜指地面,彼此相距二十步,整个世界好像突然安静下来。
醉星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目光锁死六绝星君的肩膀,试图捕捉一丝破绽。
六绝星君面容冷峻,只是缓缓地伸出了左手,勾了勾手指,缓缓道:“放心吧,我会给你个痛快的。”
“呵呵~”
醉星河面色轻蔑,随即猛地一跺脚,伴随着砖石的龟裂发出了脆响,身形快若奔雷,惊天煞划破狂风,眨眼冲出数十步。
世间万物越来越慢,每一秒都似乎无限拉长,醉星河瞳孔中六绝星君的身影越来越大,脑海中却冷不丁地想起了自己这一路——
年幼之时,家中富有,自己常常游山玩水,并怡然自乐,某日间突然觉得人生就是如此,颇有些无趣。那日踏青,远观有武者决斗,刀光剑影间,一武者力战群雄,从容离去。
这突然间给自己的人生翻开了一角全新的风景,我也想成为那样的武者,随后的人生里自己便如同着魔一般,散尽钱财,四处拜师学武。霸刀门、天刀堡、天煞门。。。直至到慕容世家。
习刀时长两年半,年轻一辈的弟子里已罕逢敌手,平静的江湖也开始无趣。遂担任捉刀人,行走于江湖,也磨炼刀法。前日门内传来消息,齐鲁七星堡与魔教勾结,江湖各派共伐七星堡!当自己看到六绝星君的实力,与高手决战的战意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峰。
今日,我只想打死对手,或者被对手打死!醉星河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进入到这种状态,抛开琐碎的任务,忘记一切家人,无后顾之忧,全身心地投入到这一场决战,也许会死在这里,但哪怕战死这里,自己这一生也不枉白过,为战而生,至死方休!霎时间,醉星河呼吸急促,心跳加快,头皮发麻,我的大刀早已饥渴难耐,今晚,猎个痛快!
方才还在原地的六绝星君,忽然间从醉星河的视线中消失,只在地面留下了两个拳头大小的坑洞。醉星河脸色突变,一刀劈空,来不及收刀,便是本能的翻身滚向一旁。
同时,一道巨大的血红色的刀气从天而降,悍然砸向了刚刚醉星河的位置。
“啪”
碎石飞溅,劈头盖脸地冲向四周,震起了漫天的尘土,大片的青砖龟裂开来。醉星河强行翻身躲开后,回头看到此景,只觉得汗毛竖立,但没有丝毫犹豫,内力流转,蓄势回手就是一记“舍离残月刀”
“嘭”
闷响自半空传出,那具星君法象再度浮现半空之中,毫发无损,轻轻松松挡下了刀气。
“小子,没心思陪你玩了,死吧。”
六绝星君,周身真气涌动,尽数汇聚于身后的法相真身中,微眯着双眼,面色沉着,右手持刀高举于头顶,法相同步举刀
夜空中狂风呼啸,翻涌的乌云突然间下起了小雨,绵绵细雨在瞬间停滞,无数雨水凝固于虚空,化作滴滴豆大的水珠,天空好似一片大泽。
醉星河此刻感觉心脏都有些停滞,身体有着强烈的失重感,空气在此刻都变得稀薄起来,呼吸越加急促,直觉在告诉自己,快跑!这就是真正的高手嘛,朝闻道,夕可死。
下一刻,无数的水珠朝着法相举着的真气长刀,逆流而上。
六绝星君动了。
转身,拧腰,劈斩!
“云刀七诀”
轰隆隆!!!
伴随着无数雨水瞬间蒸腾化作雾气连绵数里,真气长刀大放血光,炽烈的血光瞬间劈开了雨幕,如盘古开天,巨大的音爆声响彻云霄。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
整个七星堡,以及醉星河与其他来者,皆在此刀之下,一瞬之间,天地无光,雾气杂夹着砖石形成的齑粉如山洪般吞没众人。
待清风徐来,天地一空,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夜雨悄停。
废墟之中,一道身影率先从泥土中艰难爬出,正是衣衫褴褛的醉星河,披头散发,身体微微颤抖,含了一口肺血,连气都顺不过来,勉强驻刀站立。
吐完那口血痰,醉星河苍白的脸上大笑道:
“这就是真正的绝顶高手嘛,终于见到了,哈哈哈,今日意气甚高,也请你吃我一刀!死而无憾。”
自练刀两年半以来,难逢敌手,今日深陷绝境, 险象环生。
誓要绝境破阵!(老胡:你叫我干嘛?)
持刀而立,面色肃穆,运气调息,闭上双眼,回想去昨日种种,过去的经历化作薪材,一盏心灯,烛照九幽。
八荒真诀中有一种使用方法(别问为什么游戏里刀玩家没有!嘿嘿嘿),名为斩戮。
是一种以战养战,“予及汝皆亡”的壮烈招式。(有谁还记得JOJO黄金之风里那个壮烈成仁的替身)
天地终乎,与我偕终。强弱虽殊,同归于尽耳。
醉星河灵台清明,这具七零八碎的身躯里极尽压榨出最后一丝的内力,气势之强,尤胜全盛之时,昙花一现,足矣惊艳世人。
凡事皆有代价,这种状态远不是现在的他可以驾驭的,所以他舍弃了生的希望,求死求横,这最后一刀则是涵盖了数十百千刀的攻势。
不知何时,手臂断了,筋肉死死咬着碎骨,以意气作为支撑,凭一口气吊着最后的性命。气海处的内力奔涌如潮,经脉逆行,寸寸断裂,醉星河却浑然不觉,内力叠加如层层骇浪,无穷无尽,非要说何时断绝的话,应该就是挥刀的那一刻。浪潮汇聚于丹田,提炼做无数的真气。
此时,醉星河明悟,自己再不收手必然十死无生。
但无所谓,人总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但身为武者穷其一生,不能走到山巅,那就是死不足惜!
醉星河细细想来,也不是那么无所谓,他心生怨念,恨的不是自己太弱,也不是恨对手太强。
而是为何今日才遇到这等对手?太迟了!
此时的战意如日中天,这样的对手再强一点又如何,这样才叫他死得其所,死得壮烈。
醉星河初习刀时,很喜欢一首诗:
日出扶桑一丈高,人间万事细如毛。
野夫怒见不平处,磨损胸中万古刀。
出刀前最后一刻,众人可见醉星河如今的狼狈,身上肌肤寸寸皲裂,筋脉虬结,乌中透紫,但双眼却炯炯有神,面色无惧。
醉星河无声一笑,狂傲道
”今日,我送你一程,匹夫。”
六绝星君怒极反笑,道:
“竖子狂妄!”
利刃穿空,劈开身前一片空气,洪荒真气顺着劈斩的方向,倾泻而出,刀势已成,霸道无双,无物不斩。真气裹挟下,一柄以惊天煞为原型的巨大法相于暗红如岩浆般的真气的逐渐浮现,势如破竹般冲向六绝星君。
刀光如潮,人如砥柱,乘风破浪!
巨大的刀尖斩开了这片天地,如早先天上乌云与乌云间互相狠狠地碰撞,只是这次没有雨,而是平地起惊雷!
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
醉星河费尽全身力气,朝着星君,大喊道
“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说罢,用尽余力挥出最后一刀。磨损胸中万古刀,今日,且将拔出斩星君。
“太阴虚宿斩!”
一声清鸣回荡在幽幽天地间,如龙鸣九霄,此时夜空云撤雾散,月光重新洒向大地。
数十米的刀气层层叠加,骤然合一 ,随即如空间跳跃般瞬息斩于星君法身,六绝星君没能有一丝反应的时间,那引以为傲的身法根本没有机会使出。
这一刀没有一丝的气机外泄,全部倾泻于法身上,也没有惊天动地的轰鸣,有的只是裂开两半的法身,此时六绝星君,神情骇然,面色一白一口鲜血直接吐出,伤及三花,丹田剧痛。短时间内难以召唤法身。
而醉星河也是尸居余气,形神已离,一身白露横江的真气土崩瓦解,归于天地,面色含笑,气尽而亡。仰面倒地,徒留惊天煞插在砖石中仍在抖动,如泣如诉,也如不屈之人,向天而鸣。
战场上,唯留一人站着,一人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