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劫+第十三章 期待许久的到来（4）

庶务殿隐没于云雾之中。云雾似条腾绽的白绸，绕于殿腰。再行近处，便见飞檐碧瓦。上脊五条，四角各有五蹲兽，样式虽旧漆彩倒是看着极新。分为狻猊、斗牛、獬豸、凤、狎鱼。统称五脊六兽。

   庶务殿大门敞开，望眼看去殿内空荡难觅人踪。林清瑶却也不急，仰头看着庶务殿匾额那三个鎏金大字又有片刻，从门内冲跑出几名宗门弟子。待看到林清瑶时脸上都有惊惧神色，俱是低头缓了前行速度，小心翼翼与她擦肩而过。

想是山道上所发生的一切已经知晓，这般迫急应是去拯救还在呻吟痛呼的众庶务弟子去了。

   林清瑶迈步而入殿内，只见一排排横桌井然排序。不远处熬粥的火工道人嘴里骂骂咧咧的，只说平时粥烫嘴都跟那猪抢槽，今日粥都冰了却还一个不来。该死丑僧只占名额却不干事，凭地每天多让自己劳力，工钱也还不够换上指甲大的延寿丹。

   林清瑶耳目皆佳，这些话一字不漏听了去。心想此地即是元润在，什么丑和尚该是它徒弟了。只是那帮猪还在待救，怕是你这粥里还要添些水来，不然都坨成一处却是管饱难咽。她想到此处，环顾殿内不免一叹。

   以前宗门小小，门内不过几人一狗。这庶务殿原身也不过是间茅屋，门口喊一嗓子凑到一桌吃饭。抢不上凳子的，蹲在地上也能一餐。如今宗门大了，弟子多了。只是曾经的轻松过往，却也随风散了。

   林清瑶继续前行，就见个小和尚低着脑袋朝着自己奔来。

   小和尚走路时双臂环胸垂首，姿势甚为奇特怪异。每行一步似都用尽全力方能将脚抬起，浑身周遭便有浓郁的厚土气息仿若顷刻便扑面而来。

   林清瑶心中瞬时竟有些骇然！小师叔境界已然返璞归真，单从举止已难窥端倪。而周身气势仿若随时蓬勃而发之人，这小和尚实乃她平生仅见。看他此时不过筑基修为，可若任其成长起来，前途难以估量。

   林清瑶杀心不知何时瞬起。右手已泛起缕缕水波荡漾。一缕墨线时而流转水中，时而隐匿无形。

  小和尚不觉间已行至林清瑶七步距离，似心有忐忑，抬头悄瞄了眼后又赶紧低头，踌躇着后退了一步。

   小和尚这般一退，剑拔弩张的氛围尚未成型便悄然已逝。林清瑶瞬感难控杀机随之一泄。杀心即消，疑虑又生。这小和尚即便今后成了佛陀，又与我何干？我为何当时要想杀她？

   她一时间想不通其中关键。

   “太师叔祖，烦请您随我来”。小和尚似全然不知方才已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仪态恭敬，稽首施礼。因为他一直低着头,这礼行的却是方便。

   “太师叔祖？？？”这辈分怎么排的？怎么又特别想杀了他!林清瑶愕然片刻，问道“你是元润第几代弟子？”

    小和尚说完话已是扭身带路，这时候边走边答“到我这已是四代。不过元润师祖说您养过它，还曾有授业之恩。所以该叫您太师叔祖。”

   见证道门从无到有的妖兽是小狐狸与天狗。但宗门收的第一位妖兽弟子，却是元润这头食铁兽。当年祖师说海纳百川，有教无类。宗门里那时的弟子还不过小猫三两只，成名的妖兽请不动，没名的妖兽不敢来。

而当时林清瑶去了西望山寸竹海，凭借着还算不俗的厨艺，骗回了一头傻乎乎的食铁兽。

一眼千万年，过往如云烟。林清瑶怔了怔，望着前面疾步奔走的小和尚也便信步跟了过去。

   穿过庶务殿的后门，便是一片竹林。行了约莫盏茶时间，就见一凉亭耸在其间。有一盘膝坐地的食铁兽背对着她，黑白分明二个颜色在翠绿的竹林中格外扎眼。

    元润没有化形为人，依然保持着兽的模样。但它又与林清瑶印象中的明显不同。它的身躯竟格外瘦削，与其两个臂膀相比如同病态。而本就不和谐原该不能共存的两种体态全部在它身上展现，给人的感觉就怪异到了极点。

   “元润师祖。”小和尚待近凉亭约有七步时停下稽首。许是极不善言辞，说完话后再无下文。

    元润并未转头，而是淡声说道“净沙，何谓不着我相？”

元润这声音有些嘶哑，却是已经不咳。这时林清瑶竟听它说禅，想到曾经那个在夕阳下，追赶自己脚步的幼兽原来已经这般大了，忽然生出些许不妨也听听的兴趣。

    被唤作净沙的小和尚沉思片刻，道“执于外虚而忽与内实，当如法随观。 ”

  “《涅槃经》有言，示现一色，一切众生各各皆见种种色相。”元润转过身来，露出张毛绒绒有俩黑眼圈的脑袋，只是说话时有着与其外貌截然相反的庄严肃穆“美丑为皮不过旧衣裳。他人见而非己所常见。今**还负责布粥放饭，凡有不见你者，轰赶出去便是。”

“师……师祖！”净沙一听这话似乎触动心事，磕磕巴巴说道“往日弟子但有此举，都被抢了饭勺打出饭堂。我……我打不过他们。”

  元润撇了林清瑶一眼，道“告诉那帮灰孙子，谁要不服就跟你太师叔祖单挑群挑随便挑。”

林清瑶听到此时，不免轻笑出声。

净沙小心去看林清瑶面上神情，见她面上未现温色，瞬时心中一喜。先是仰头笑了笑，而后便是冲着林清瑶一躬身。这时却已没了方才拘谨，说了声劳烦太师叔祖后便兴高采烈的跑了。

 

  元润笑了笑，问道“我这位衣钵传人如何？”

  林清瑶还在回想着方才惊鸿一瞥这净沙的长相，良久才坦诚说道“好在修的是禅。各中规矩不摧心智，反成护佑。”

元润听懂了。所以爽朗笑道“天生异相者必伴异禀。禅宗一门虽言众生平等，但修行之人却终是难秉其道。他生而不凡，他所映现既众生见。”

林清瑶心想瞧你这开心的劲头，倒是只有以前吃肉包时候才能看到。逐问道“怎么如今连肚子都没了？吃不饱饭？”

元润苦笑道“修禅自要讲禅。本是想饿出些仙风道骨的意蕴味道。不成想一顿不吃，次次不想。”

林清瑶听到此处，笑出声来“可也太不协调了。你这两胳膊倒也跟着瘦啊！”

元润严肃说道“总有些不听我讲禅的家伙，胳膊瘦了可不好揍这帮**。”

林清瑶哦了一声，状做无意问道“山道上为何对我出手？禅言时候还换着法子的庄严，让我听不出来是你？既不想认，后面又何必喊我？”

元润耐心解释道“山道上那么多人是给你打趴下了，又不是打聋了。我不端着点腔调哪有殿主的意思。我打不过你，还不准我装孙子了？再有，九幽地宫有二位故人以你为锚点，想要出去。不过也不知为何，惹了一群孤魂相随。我唱经大部分原因是息众魂之念只期轮回。却不是对你。”

林清瑶想到山道上的确听到过嘶吼唉声，这时才了然因何而起。只是心想那两位故人又是谁哉？

  元润看她沉思，却不知为何揭过这节，忽然另起话头“小师姐认为宗内谁人修行最高？”

林清瑶沉吟片刻，道“当属小师叔为尊。”

元润呵呵两声，道“李清圣修的是运剑。势若在他，随心所欲。若运不存，可谓一塌糊涂。”

“哦？”林清瑶似想到什么，眉头微蹙。

   元润看着林清瑶，语气有了丝悯然“酒鬼一直琢磨如何炎阳转阴荒。这些年自败运道，无非想破而后立。而若说自败运道，还有什么比转世谪仙救下入魔之人来的更快？”

    林清瑶想起过往种种，沉默不语。只是心想，便是小师叔别有目的，可当初救我能脱镇魔狱是他，旁人却连个目的都不曾对我生起。

   元润看她眼神迷茫，叹道“亭中泡了茶，小师姐请。”

   林清瑶进了亭中，在桌前坐下。看了眼面前花茶升腾的氤氲热气，道“茶倒是热。”

 

  “也不是处处是茶凉。”元润淡然一笑，忽又再问“小师姐心中，祖师如何？”

林清瑶想了想，认真说道“祖师可在他想在之地，此等神通整个世间绝无仅有。”

   元润点点头，道“世间从无两片相同叶片，却更难万物唯独。所以祖师不正常。”

  “哦？”

   “若是正常人，那可能创立宗门后就躲得每天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掌教位置想谁坐就坐的。而且，自从祖师从龙虎山道妙真人送的那座塔中出来后，好像整个就变了。”

   林清瑶原本有些兴致缺缺，听到此处一下来了兴致“何以见得？”

  “有机会你可以问问天狗。”元润认真说道“狗子说，味虽然一样，但就是不一样。”

   整个宗门里，祖师最为神秘。其实即便对于整个大陆来讲，应该都是如此。林清瑶从镇魔狱出来，最大的愿望是向唐蝶衣讨个生死见教，顺便让所有人能看见这朵大白莲的心到底有多黑。只是这其中最大的阻力却是祖师。

   “狗子在哪？”林清瑶问道。

   元润摇摇头，道“狗子不见了。它说去找祖师。”

   林清瑶没好气说道“那说了这么半天，不等于没说？等等……祖师不在宗门？你不是说他从塔里出来了？”

  “祖师自然还在宗门，但是狗子找的祖师不是现在的祖师。”元润看着此刻有些呆住的林清瑶，接下来的话意味深长。

  “祖师还是祖师，但现在的祖师不是曾经的祖师。”

    小亭内陷入寂静。而竹林内开始出现密集的脚步声。不多时一众人来到亭前，而后呈包围之势，将整个小亭圈了起来。

  一个小和尚转瞬就被众人抛到地上，浑身脏兮兮的遍布血渍污秽，显是揍挨得狠了，竟只是趴在地上并未起身。

林清瑶听这小和尚心脉有力，修为似乎还莫名其妙的再缓步攀升。虽是不明各种关节，但也知他不过皮外伤。转头回望元润时，有些无奈说道“提我名字，这打挨的更狠。你故意的？”

   元润看着躺在地上的净沙，也很是震惊“这一顿打比过往一个月加起来都多。搞不好他今天都能破镜。”

林清瑶目瞪口呆“还真是故意的！”

   元润此刻满心满眼都是净沙，这时颇为欣慰的说道“他所映现既众生见。禅有菩萨低眉，既有金刚努目。众生不曾见佛，万般法相不过我执相……这门功夫最是难得，我当初学时，就是总忍不住还手！”

   林清瑶砸吧砸吧嘴巴，问“你座下弟子很少吧？”

   元润不明所以，诚实回道“一直不多。”

  “毕竟抗揍的少。”

   元润“？？？”

亭外围着的众人中迈出一人，恼火骂道“林清瑶给你脸了是不是？咱们敬着元润大师，你还聊个没完了？”

林清瑶冷冷的看着他，淡淡问道“诸葛英武，治好了伤不代表没挨过打。你敢找来，是找到了靠山还是打没挨够？”

    被揭伤疤，又暗指他身后有人才敢寻仇。诸葛英武气的浑身颤抖。他双指并剑一指林清瑶，恼声说道“大胆！小小女流安敢造次！我请了大师兄来主持公道！又有宗门神女携护山第一神兽来此见证！你还不自缚双臂跪下，给我们所有人叩首谢罪？”

林清瑶的眼睛不知何时已经危险的眯了起来。

   “韩飞羽！”

   “唐蝶衣！”

   “白子灵！”

  她死死盯着分开的人群中，缓慢步入的三道身影，真元瞬间流转全身。

  *再有最多二三章，进入红尘劫部分。然后接下来的两三章，傲天杨安也就出来了。这里面我提及祖师从龙虎山那座塔出来就不见了，是伏笔也是游戏的一个曾经的劫。我认识的，游戏中的几个兄弟因为抽荆棘破防，都卖号了……所以才有这里说的，祖师还是祖师，但是祖师已经不是原来的祖师。

  嗯……期待懒的我，能把红尘劫写完吧。我编的这段大纲真的很好，让我手指颇痒，实在想和大家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