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劫+第十二章 期待许久的到来（3）

过往通向庶务殿的山道上，最多能听到的是脚步声。然而由于林清瑶的出现，痛苦的呻吟声成为了今天的主旋。

  这些声音其实并不大，然几十人的痛呼掺杂在一起，便有了让人烦躁难受的响。

   林清瑶便在这个时候朝着诸葛英武的方向走了一步，而后退了三步，再进了二步。

   她这么做别有目的。

   诸葛英武目前的修为，应该与自己跌到化神的境界相当。那么他的言出法随，自然有界。

界是结界，却不坚牢。林清瑶向后退时，听到脚下有几声如琉璃碎裂的声响。那是结界被破开的声音，不过当前进时，却又很快修复如初。

界是边界，自然有距。她刚才试过了，走回那群躺在地上哀嚎的弟子旁时，境界会缓慢回复如初。言出法随的影响范围，应该是诸葛英武周身一丈方圆。、

不过……

林清瑶朝着诸葛英武走去，随着与这位儒家弟子越来越近，境界开始继续下滑。这没有令她吃惊，而是认为本应如此。

任何术法的施展，都有两个极端。

一为源头至强，二为末尾极盛。虽然两种极限很难同具，但任掌其一已是难得。而林清瑶深知宗门内大多弟子其实原本不善战斗，自己的迫近不会让诸葛英武欣喜，而是逼出他内心的恐惧，使出最擅长的攻击手段……一个慌张失措下漏洞百出的儒家法门！

诸葛英武的汗水自额头淌下，顺着脸颊一路向下至颚，浑浊的混杂着血与泥的汗珠自下巴垂落，滴在地上摔成了四溅的渣。

   他终于忍不住了。原本那招应该等林清瑶再近前一尺，才能发挥最大的威力！然而诸葛英武在这等无比压抑的气氛下，终于出手！

   他攥在手中的笔开始轻颤，诸葛英武似乎花费了全身气力抬起右臂，在半空中缓慢的书写着什么。

   并不是字，而是一个圆。

   诸葛英武在半空中不断的用笔画着圆，一个接一个，一个套一套。随着他不间断的动作，半空终于出现了一个墨色的圈。边际墨色很乱，是被无数笔墨反复划写的不规则线条。

   当半空中出现这个墨圈后，诸葛英武的眼睛亮了。如痉挛般乱颤的右臂都在这一刻稳定下来。

   笔尖缓慢点在圆的中心，而后以其为轴，裂纹骤生，再至崩解。半空中出现了一个幽深的不知通往何处的洞。

   诸葛英武急不可耐的将左手探进半空中的幽深孔洞之中，像是去掏鸡窝取蛋的蟊贼。他的手臂直至没到肩膀时，脸色却忽然一白，有惊恐遍布其上。

   天地间异象骤生！

    无数纵横交错的线笼罩在林清瑶的头上，像是一张被撑开的网。

    这是什么？林清瑶望着头顶上，无数纵横线条开始缓慢泛着金光的线条，再次跨出一步。

   然后她发现，无论自己或进或退，似乎每一次挪移都要遵循其间规则，便会被一个十字线笼罩其中。

   棋？何人执之？林清瑶念头刚起，头顶纵横线条上便生出无数白色的点，将她围进其中。

一只大手自天上来！三指作执棋状，朝她头顶点去……

    林清瑶双眸尽成白色，有飘雪乍起寒霜。

 

  “昂！”

   一头披着锁链的冰龙陡然冲天而起。

…………

…………

  这……我啥时候成的？！

诸葛英武仰着头，望着天上那只手，看着那条赤红双眸冲天而起的冰龙，眸色晦暗难明。

当他注意到那条冰龙身躯更大，势气更胜之时，忽然浑身颤抖起来。觉得这玩笑是不是开的有些太大了些。

天星棋盘，迫将对手相对弈！棋盘摆好了，他也坐好了。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也已照进棋盘之内，只是他费尽无数真元摆的盘子，还未等酣畅淋漓落下那子，就似被人一把扼住手腕，帮他下了这棋！

这等威势对冲……我会死吧？诸葛英武抽出原本陷入半空孔洞的右手，如是想着。原本的打算也就是让这女子定身不动，能让自己狠狠揍上一顿啊！这是谁借盘杀人？

冰龙越升越高，与横亘天际的纵横线条愈发接近。偏在此时林清瑶眼中闪过丝愕然，并非临阵退缩的惧怕，而是惊诧。

  她听到了无数的，戚戚索索似乎并无意义的嘶吼声，不断的在她的耳边回响。似乎这是一群人，但是声音不像。不过为什么还能从这些嘶吼声中听出祈求的意思？

祈求什么？为什么会被我听到？林清瑶又是眉头微挑，她似乎听到这些不住的嘶吼声里，有两个声音格外熟悉。

是谁？

这个疑问并未持续在林清瑶心中多久，有更大的声音在天地间回荡。

“往昔所造诸恶业”。

  随着这句话落，天地间笼罩了一层厚厚的土色，冲向天际的冰龙似遇阻力，行动滞涩。

  “皆由无始贪嗔痴。”

  又是一句念罢，冰龙眼中赤红渐褪，上冲天际之势竟成游走翱翔之姿，仪态疏懒。

   “从身语意之所生，一切我今皆忏悔。”

    句毕，天上纵横线条尽数崩解。冰龙掉头回游，潜入林清瑶丹田之中。

   随着线条碎散，诸葛英武五窍鲜血流淌，一声痛叫仰头便倒。林清瑶也不好受，双眸淌出两条血泪。丹田内那条冰龙则是陷入亢颓二种状态之间。亢奋之时，无数束缚在它身上的冰链似都困不住它。颓废之时，如条将死之鳅，不起波澜。

    忏悔真言？林清瑶深吸几口气，安抚住体内冰龙。这条冰龙其实严格意义来讲，并非她的力量。她如今全盛境界为大乘中期，冰龙加持则已入渡劫前期。而囚龙一出，威势则有渡劫中期。

虽然她与诸葛英武对战之时，境界压制至化神，然而想要一手将她镇压必然须先破开“言出法随”结界，那么能用四句忏悔真言将冰龙劝走之人，最起码也须修为达到渡劫期方能成功！

只是整个宗门里，能达到此境界者，不足十五之数。

是谁？

林清瑶想到此处，忽然哑然失笑。这十五人怕是九成都与自己为敌，想那么许多作甚？

虽然达不到小师叔那般一剑破万法，但自己熟读宗内典籍，甚至旁的宗门典籍也有涉猎。便万法寻万破，大不了一死了之又有何惧哉？

林清瑶笑意浅浅，她虽是女子，却也豪气顿生。这时琢磨四句经文来处，笑容微敛。

这四句禅偈出自《大方广佛华严经》，意思是过去所做的一切错事，皆是因为自己的欲望、贪念和嗔行所造成。现在从身体到心里都开始忏悔，为过去做的一切错事赎罪。

相传又曾有大禅曾入九幽冥河为众幽魂诵经，度灾去厄开轮回之门。便又称《地藏王菩萨灭定业真言》！

   她何错之有？

   林清瑶怒气勃发，过往种种如幻似真浮现眼前。那是一头白幼小狐在那女人硕大怀抱中的嘤嘤嘲讽，是无数宗门弟子在她身后的议论，是紫阳殿内的众多指责，还有脸上挨的狠狠的一巴掌，直到现在竟依然痛彻心扉！

  “我执为根,生诸烦恼,若不执我,无烦恼故”。一段经文忽然出现林清瑶脑海，她轻咏出声，怒意竟然渐退。

  “这人在教我修禅？”林清瑶眉头一皱，转瞬将经文忘却。辅以清心道典涤荡身心。

   我执，我执！

   我执如今难放，却可无为以示，伺机而动。

   随着林清瑶无为念起，一声低沉钟鸣响彻山道！

“小师姐……咳咳，可来……咳咳，庶务殿一叙？”

这道声音与方才四句禅偈如出一辙，自然是同一个人。只是他说几句，咳了几声。显然已经受创。

要知道家讲无为，禅家说无我，儒家言无恶。三教各有所修，原本不分伯仲。只是各中修行中人，到底有强弱之分。

“元润，你可是长能耐了！”林清瑶唇瓣微启，自有声音传至庶务殿内。

“小师姐说，咳咳……笑……请。”

 

林清瑶望着山道尽头的庶务殿，心想你这圆乎乎胖墩墩的家伙一上来就整这出，是想让我学禅当尼姑？

唉！当年宗内双修蔚然成风。

只怪小师叔说什么和尚配尼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