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情片段——《这又不是我的战争》
《这又不是我的战争》
“邮差先生,请把这些照片寄给皇家***,告诉他们,现在,这是我的战争了。”
温布利镇坐落于星汉帝国的腹地,远离雾蜥人入侵的前线,城中有一家经营了三代的照相馆,名叫新火造影社。老板雅德利是一位体面的利己主义者,他是一位人到中年的不婚主义者,平日里穿着得体,善于精打细算,血月事件爆发的第三天,店里迎来了一对争吵的年轻夫妇。
“雅德利先生,我没时间了,下午我就要去温布利挺进团报道了,抓紧,帮我拍一张,照片洗好了先存在这,塞娅会来取的。”说话的男子名叫小福尔贝克,塞娅就是一旁和他争吵的女孩,也是他的新婚妻子。
雅德利老板是认识这对年轻小夫妻的,镇子上不久前才因为他们的婚礼热闹过一番,福尔贝克一家和雅德利老板关系并不怎么好,在老板眼中,这一家人总爱多管闲事,这年头讨生活不容易,能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得了,管闲事儿早晚会惹祸的。
听到丈夫的话,塞娅急的连忙挡在他身前,本来就口吃的女孩儿,一着急,说话更加结巴了:“你……你……你这个愚蠢的土……土……土拨鼠,那么多军人,根本就……就用不着你来当这个英雄,再说了,你不……不……不知道自己有先……先……先天性哮喘吗?”
小福尔贝克正了正新发的军帽,立正站好,示意雅德利老板可以开始照相了,不用管身前的妻子,反正妻子挡不住自己的脸。雅德利不耐烦的皱了皱眉,想开口说话,可讽刺的话到了嘴边,他又咽下去了,犯不着劝这种冒傻气儿的家伙,生活会教他什么叫“活的现实点”,抵抗异界入侵者这种事,不是一个患有哮喘的小镇愣头青该管的事儿。
“我的宝贝塞娅,我的宝贝小猫咪,你听我说,远方的莱夏镇已经被雾蜥人踏平了,如果我们全都袖手旁观,下一个被蹂躏的就是温布利了。我知道我们刚结过婚,这个时候你很需要我,但北方的同胞更需要我,福尔贝克家的男人,面对侵略时,不可能选择逃避。再说了,温布利挺进团的官长同意征召我入伍,我可以作为一名卡宾枪中士参战,那可是个技术活儿,一点也不累,哮喘也不碍事。”说完,小福尔贝克宠溺的揉了揉妻子的脑袋。
“大……大……大骗子,你肯定隐瞒了自己眼神不好的真相。不然官……官……官长一定不会要你的。”塞娅说完,愤怒的转过头,看向正在摆弄相机的雅德利老板,对着老板说道:“你快帮我劝劝劝劝一劝他呀,那么多人,为什么非要他……他……他去送死啊。”
雅德利无奈的摊了摊手,冷静的说道:“塞娅小姐,这是你们的事,我只是个照相的,并不是团里的征兵官。”雅德利撇了撇嘴,继续说道:“再说了,这又不是我的战争,我并不想发表任何看法。”
随着快门的“喀嚓”声,雅德利示意这小两口出去吵,反正取照片时记得带15银查理券就行,这场该死的战争和他有什么关系呢?几万人打几万人的事,不是他一个月入200银查理券的人该考虑的。
三周后,《每日星汉邮报》上刊登了骏鹰堡会战的新闻,此战十五支前往救援的战团被雾蜥人伏击,其中刚组建的温布利挺进团赫然在被伏击的名单之列。报纸上还有雾蜥人屠戮过的村庄照片,惨绝人寰的场景让塞娅的嘴唇发抖,随着剪刀的“喀嚓”声,塞娅美丽的亚麻色辫子落地,而升起的,是一位新婚少妇的抗敌决心。
新火造影社的门“吱呦”一声被推开,一身戎装的塞娅面无表情的站在雅德利面前,老板抬头看了一眼女孩儿,他有些惊讶于塞娅的装扮,但他还是秉持着少管闲事的原则,开口说道:“15银查理,我这就给你拿照片。”
塞娅的声音有些沙哑,她清了清嗓子,制止了老板的动作:“咳……雅德利先生,帮我也留……留一张照片吧,我要去找……找……找他了,连同我丈夫的照片,一起交给福尔贝克夫妇吧。”
老板感觉到塞娅有些异样,正在愣神儿,大门再次被推开,小福尔贝克的父亲——福尔贝克先生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
“不,小塞娅,绝不,我的儿子绝不希望在前线看到你,如果我不能保护好你,等他回来,一定不会原谅我这把老骨头的!”福尔贝克先生斩钉截铁的语气丝毫不容质疑,按照已往塞娅的性格,她一定会顺从的安慰老爹,并听话的跟老爹回家。但今天并没有,塞娅表现得十分平静,表情上毫无波澜,福尔贝克先生后面的话被这沉默噎了回去,他知道,自己的儿媳做出了十分坚定的抉择。
“老爹,回去吧,我还稍微会一些医……医……医疗技术,也许我帮……帮不上他,但前线一定有着更多战士等……等……等人救治,明天温布利挺进团第二批支援部队就要开拔了,就算死,我也……也想离他近一点儿。”塞娅语速缓慢,口气坚定,一点也不像平时那个温顺恭敬的儿媳,此刻的她,与身上这套军装气质相同。
在温布利小镇,福尔贝克先生以脾气火爆著称,他可是前星汉国防军枪炮上士,正经的退伍老兵,而此刻的他,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望着儿媳转身走出新火造影社,他对着雅德利老板叹了口气:“我有什么资格要求她呢?她只不过在做正确的事情,对吧,雅德利先生。”
雅德利被这压抑的气氛搞的很不舒服,他勉强从嘴里挤出几个字:“福尔贝克先生,那是你们家的事情,我无权评论。这场战争也和我没关系,这是贵族老爷们该操心的事,照片过几天就能好,到时候您别忘了来取就行,我不想谈论打仗的事,这又不是我的战争。”
这一家子总算都走了,雅德利拿出珍藏了一年的“雪莉蜜酿”,这可是他托人从南方搞到的好东西,要知道现在到处都在打仗,能享用这种美味的机会越来越珍贵了。管它雾蜥人打到哪了呢,只要不打到温布利,自己的日子不一样还得这么过吗?就算真打过来了,雾蜥人总要照相的吧,到时候自己接着干就是了,给谁照不都是为了口饭吃吗,生活嘛,本就如此,管那么多闲事儿只会让自己陷入麻烦。
很快,令老板高兴的事就来了,因为最近新火造影社的生意好的不得了,镇子上的年轻人频繁的来拍摄军装照,雅德利老板已经习惯于给这些热血的年轻人拍照,然后看着他们哭的死去活来的父母妻子,说上几句不咸不淡的风凉话。傻子,一群比珍珠鸡还傻的蠢货,雅德利心里这么想着,丝毫不耽误手上的生意。
战争已经开始三个月了,越来越多的难民从北方涌入这座小镇,零碎的战争消息也随着难民的到来传遍了温布利。据说一个半月前,温布利挺进团在猫眼湾打了一场漂亮的阻击战,拖住了3个雾蜥人总队的进攻,配合友军对整整6个雾蜥人总队实现了合围,可惜星汉国防军的战力确实拉跨,让其中5个总队突围跑掉了。不管怎么说,温布利镇的小伙子们在前线取得了良好表现,家乡的人们都有理由高兴,这其中也包括雅德利老板,为此,他添置了不少稀罕玩意儿来犒赏自己。
伴着战争新闻一起来的,还有帝国派下来的征兵官,难民人数的增加,让温布利成了新的兵源征募点。前线的战损越来越大,雾蜥人造的孽随着报纸的传播,成了最好的征兵宣传,第一批调往前线的常备军早在开战的头两个月里就报销的七七八八,现在帝国最需要的就是源源不断的生力军,哪怕这些生力军并不是很年轻,也不是很健壮。
一个月几千银查理的营业额让新火造影社成了小镇上的月度纳税冠军,作为老板的雅德利自然是春风得意,一贯精打细算,只占便宜不吃亏的他此时也有些心虚了,因为站在他面前的那个男人——福尔贝克先生。
这次雅德利老板罕见的先开口了:“哦我的老朋友福尔贝克先生,冒昧的向您请教,您这身制服……是否意味着他们把征兵的年龄限制放宽了?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您这个岁数都可以去前线,他们有没有可能会……”沉吟再三,雅德利还是问出了自己的担忧。“他们有没有可能会强征我入伍?”
福尔贝克先生挽着夫人的手,笑眯眯的看向这位优雅精致的老板,他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粗犷:“得了吧,雅德利先生,你的担心纯粹是珍珠鸡放屁——不值一闻。再说了,这又不是你的战争,对吧,哈哈哈哈哈哈。”说完,福尔贝克先生轻蔑的扫了一眼柜台上新添置的名贵烟斗,他与相守了一辈子的妻子紧紧拥抱,妻子没有劝他,只是眼里一直有珍珠在打转,她已经把儿子、儿媳、丈夫都送上了前线,作为一位母亲,她还有什么能失去呢?
“喀嚓”一声脆响,福尔贝克先生拉动了自己的枪栓,那一刻,他仿佛回到了三十年前,身为一个军人的记忆在此刻重新涌入他的脑海:“别发愣了,雅德利,快给我照吧,武器和家人都在我的手里,我还有什么可畏惧的?让那帮雾蜥杂碎尝尝老福尔贝克的子弹吧,我会打爆他们的蜥蜴脑袋,为我的小……”说到这,福尔贝克先生小心翼翼的看了夫人一眼,换了种平静的语气:“快照吧,下午就要开拔了。”
两周后,看着邮差递过来的挂号信,福尔贝克夫人的手止不住的颤抖,她看着信封上那熟悉的字迹,思绪早已飘向遥远的北方。
我最最亲爱的父亲母亲,还有我的小猫咪塞娅:
想必你们一直在等这封信吧,前些日子,我们团要火速驰援骏鹰堡,所以根本没休息,现在局面好一些了,我也有时间给你们写信了。说出来你们可能都不信,我们团在救援的路上被敌人伏击了,雾蜥人在夜鸦小道埋伏了上万伏兵,好多友军都被成建制的消灭了。可我们团的运气不错,被一位帝都来的魔导师救了,这位大师的魔法造诣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他每次挥动法杖,巨蟒般粗细的闪电就会把那些蜥蜴烤成一堆黑炭,要不是这位大师,恐怕我们也得遭遇不测了。
现在我们在猫眼湾休整,马上就要打大仗了,听说斯托克元帅亲自布置了一张大网,这次要全歼二十个雾蜥人总队,而且我刚刚被晋升成速射枪上士,现在我也是一名老兵了。家里一切还好吗?塞娅现在应该很恼火吧?老爸你平常脾气大,这时候你得多让着点塞娅,毕竟丢下她跑来前线,我心里也是很难受的。不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团长说了,这一仗打完就调我们营后撤轮休,到时候或许我能请上几天假回去看你们。但是这个我也说不好,毕竟现在前线情况十分不稳,雾蜥人半个月里已经七八次突破我们防线了,不过帝国也在源源不断的派兵填线。随信附带一朵北方才有的金格丽花标本,我亲手采的,知道老妈最喜欢漂亮的花了,可以给她做成书签。塞娅也不要再担心了,我只是在尽到一个星汉士兵的分内之责,希望你们能放心,有我在,星汉不会轻易被敌人占领,我没给你们丢脸,更没给我的祖国丢脸。好了,就说到这吧,下次收到我来信时,必然会是一封捷报,到时候老爸可以去月亮镜酒吧点一瓶贵的,然后当众宣读我的捷报,想必那一定能让他感到自豪吧!
——爱你们的小福尔贝克
“喀嚓”一声,福尔贝克夫人解开了首饰盒的机械锁,她本就是个不善言辞的母亲,此刻看着丈夫、儿子、儿媳的照片,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夫人把满盒子的值钱物件都倒在新火造影社的柜台上,整理好自己的军装帽子,臂章上“后勤”的字样格外粗糙,一看就是刚刚赶制的。
“雅德利先生,我留着这些也没什么用了,都送给您吧,还有这些照片,连同我的一起,做个纪念吧。我要去打这场该死的战争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这又不是你的战争,别和你说这些。但是,从那些异界魔物踏上星汉土地开始,这就是我的战争了,再见,老朋友。只要侵略者一天没被赶出我们的家园,这,就是我的战争。”夫人的语气平静而低沉,她看了看欲言又止的老板,最后把儿子的来信也放在了柜台上,照完相,轻轻的退出了新火造影社,若不是柜台上的那堆东西,就好像没人来过一样。
“一家都是疯子,他们一定是疯了,对,只有疯子才会急着去送死。”雅德利喃喃的嘟囔着,他人生中第一次看到钱,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时间转眼又过了一个月,温布利挺进团再次被成建制全歼,上峰已经无意再重组这支光荣的部队了,因为他的主要兵源地温布利小镇几乎征募不到任何士兵了。雅德利老板这些天一直在等顾客,那些付了钱的客人,已经没人来取照片了,甚至就连他们的家人也鲜少光顾新火了。
盯着手里厚厚的一摞照片,那些穿着军装的笑脸曾经都是身边的邻居和朋友,而现在他们早已化为一串串冰冷的数字,出现在皇家***的战争简报上。听说雾蜥人已经打到甜水河岸边了,那里离温布利镇只有三天的脚程,雅德利收拾好照相机和一个大包裹,他叫来邮差,难得的大气了一回。
在支付了一笔巨额邮费后,雅德利把脸昂的很高:“邮差先生,请把这些照片寄给皇家***,告诉他们,现在,这是我的战争了。”一束阳光刚巧照在雅德利高高抬起的脸上,此刻照相馆老板的脸,显得如此陌生,却又如此令人亲切。
距离温布利镇几十公里的北方,有一座小镇,叫作屏江镇,那里将是雅德利老板的目的地,因为他听说,那里有个战团还在招兵,而他,将用手里的照相机当做武器,记录这场该死的战争,这场,我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