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情呈现】第七章14 干沙粒/A Sandstorm in a Room
一颗沙子落入眼中,应当有泪水为它喝彩。
蒸汽活塞在地上旋转,像一个滑稽的陀螺。
露西:
嗯,这不是一个适合说话的姿态。
希曼,可以把我装回去吗?
总负责人的助理匆匆走了过来,力所能及地对机器进行了修整。
露西:
——谢谢,我感觉好多了。
噢,你还为我挑选了有脸的形态,真贴心。
哑谜:
……
露西:
我注意到你的眼神很严格,阿德勒研究员。你似乎渴望纠正这里的逻辑。
好的,刚刚那句话是出于礼貌。实际上,装入哪具躯壳对我而言没有区别。
机器不合时宜的人性化发言令研究员更为恼怒。
哑谜:
……为什么您不终止实验,露西女士?
是您忽略了发生在这里的牺牲?
还是您和乌尔里希——你们这些装在铁皮里的意识唤醒者——根本就没有人命的概念?
破译组长:
阿德勒·霍夫曼,我再次警告你——
被提到名字的组长气冲冲地带着安全员走了进来,想把这颗不安分的螺栓按回原位。
露西:
没关系,阿德勒研究员。你现有的偏执只是因为掌握信息不足,导致了程序上的判断错误。
我相信,你在充分了解情况后,也会做出最为理性的判断。
哑谜:
理性的判断!
以理性而闻名的人类夸张地喊了起来。
哑谜:
可我们不是机器,露西女士,我们也不是可供更换的零件!
我有充分的理由怀疑,您在研究推进上的一意孤行,只是神秘学家一种特殊的失控表现——
露西:
实验已经被终止了。
——除了这个房间。
哑谜:
——什么?
机器微笑了一下,似乎认为对方理应为这个回复而高兴。
露西:
正如你和兔毛手袋研究员之前提醒的,这个术式超越了绝大多数科算中心成员能力的限度。他们在术式生效前就会被副作用烧毁。
第一波传播是不可抗力,朵拉当时已经按下了发送键。后续传播则被及时拦截,无关人员也得到疏散。
现在参与实验的,只有少数签署了知情同意书的神秘学家。
知情同意——是的,又是这个该死的词。
哑谜:
——请原谅我引用您的论点,露西女士。
您的乐观只是因为推断能力的不足。我们面对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只是念几个音节,就会招致这样的诅咒!
既然您也知道那个“限度”,就应该让剩下的人也退出。这完全是白费力气,只会让牺牲上徒增牺牲!
研究员恼怒地压下刺痛的神经,再度重复了自己已经在走廊上大声吼叫过一遍的观点。
破译组长显然也想再次说些反驳的话,但总负责人只是点了点头。
露西:
嗯,你也许是正确的。
——但是,正确又有什么用呢?
哑谜:
……啊?
她露出了一个可称温和的笑容,但效果适得其反。
研究员一直很不喜欢这张假脸,它做出人情味的徒劳尝试反而更凸显了钢铁的无情。
露西:
你刚刚说到“限度”。
我很意外,竟然是你说出了这个词。
这几乎是人身攻击了,就连最擅此道的哑谜也为此意外了一秒。
露西:
我们所知的历史里,新石器时代后物种的躯体变化速度已在逐步放缓。然而,与此同时,人类的文明却蓬勃发展,不断取得辉煌的成就。
这并非你们中的某个人突然获得了恒星般巨大的神力,而是整个群体不断协同的结果。
文明的发展,科技的突破,正在于我们一次又一次地超越限度。我们突破自身的桎梏,使用智慧和工具改造四周。
——也就是我们所说的,进步。
哑谜:
……磅礴的漂亮话。
露西:
磅礴的漂亮话,是吗?
——该死,他忘了机器无疑也拥有卓越的听力。
露西:
现实如此,我们必须越过限度。
我们必须突破雨幕的桎梏,不然任何进步都无从谈起。
因此,全面了解术式副作用的种类和特性,是至关重要的第一步。它能为后续的消除工作提供数据基底,也能帮助更多人安全使用术式。
哑谜:
……那谁有这个能力呢,尊敬的露西女士?我们可没有那么多条命来穷举。
露西:
哦,其实多亏了乌尔里希先生,我们才从随机里找到了突破口。
我想的确可以让其他神秘学家也回去了——只留下意识唤醒者。
哑谜:
……意识唤醒者?
灼眼的红色在钨丝上轻微地闪烁,随后房间的灯光明亮了起来。
助理希曼:
露西女士,电力恢复了。可以开始实验了。
露西:
嗯,这场解释略有些冗长。
请稍作等待,阿德勒研究员。我们还未达成理性的一致。
哑谜:
……什么?实验,在这里?
枉顾他的惊讶,露西坐到了铁质的实验台前。
灯光亮起,她的身上接满了电路。
仪器的辉光管随着蒸汽活塞的律动而亮起,这台机器将如实地把这位意识唤醒者的一切行为记录下来。
从最细微的旋转弧度,到可量化为电力的神秘术能量波动。
露西:
……
La ünüa ...
哑谜:
……什么,她要念咒?!
荒诞的举动令他惊愕,研究员徒劳地环顾起了实验室,不确定这是否是机器又一次语出惊人的尝试。
哑谜:
——她看过那些副作用的报告,对吧?甚至朵拉碎掉的时候,她也在场!
露西:
……
…………
她少见地蜷缩起了背部。
那张往常用来挂着笑容的脸,也在此刻呈现出了事与愿违的情感传达。
钢铁本不应该感到痛苦。机器没有躯体,也没有神经。
如果这令她也感到不堪忍受——那到底是什么在折磨她?
露西:
……唔……
机器也会被摧毁吗?她会以什么形式碎裂?
“诅咒”正在虎视眈眈。
一如手持闪电的宙斯在高山上俯瞰着盗火者的挣扎。
露西:
不行,希曼,我无法……
无法……再继续……
呃、呃……
最原始的本能恐惧。
也是研究员第一次听到她的情感流露。
哑谜:
——混账,你们在等什么?!为什么还不终止实验?
巨大的不安和惶恐震慑住了男人,他几乎就要冲上去拔掉电线。
哑谜:
她是科算中心的总负责人,如果她也停摆了,还有谁能担任这个位置!
破译组长:
给我站好了,哑谜!
组长恶狠狠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破译组长:
这是你要进来的,这也是你要看的——
还是说,你那人道主义的范围从来都如此狭窄,不包括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一个物种?
实验台前,助理只是轻声地开口。
助理希曼:
……您可以的,露西女士,这只是既定程式的一部分。
您只要再坚持说出几个音节……这一切,就结束了。
露西:
既定、程式……
恐惧褪去了几分,她感到宽慰地重复着。
露西:
嗯,我喜欢……这个词。
机器闭上了眼睛。尽管她不由情感神经驱动——但她咬牙说出了最后的词语。
露西:
Cir ... klo.
她终于念完了所有的咒文。
震动均匀,发声正确,无可挑剔。
实验室的灯光也在这一瞬间熄灭下去。
露西:
……呼,我念完了吗,希曼?
助理希曼:
是的。
黑暗中,无人看见她的表情。
但那理应是一个微笑。
露西:
嗯,很好……
哑谜:
……!
那是一场未经预报的小型沙尘暴。
毫无征兆,突如其来,在这个封闭的暗室之中呼啸。
它卷走了那具冰冷的铁质躯体。
最后,只有一个老旧的活塞从空中掉了下来。
“——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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