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代我向明天问好·③暗夜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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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会和罗德岛一起去那个明天吗?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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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一点点消散,特蕾西娅终于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她将阿米娅紧紧护在怀里,鲜血染红孩子的面容又被大雨冲刷干净,就像她无法逃脱的那个——注定被遗忘的结局。
“没事了……”她的声音甚至带着笑意,安抚着泣不成声的阿米娅,“没事了阿米娅……”
Mon3tr没有直奔她们而来,这是凯尔希无声的信任;保护好阿米娅,这是她们无需言说的默契。
黑色法术向下造出缓冲的同时,特蕾西娅抬眸,好像看到阴云中阳光闪过,想起了她曾写给凯尔希的,时间不算久远的信里的话——“但我一直是你的同伴。之后也依然是”。
凯尔希始终相信着特蕾西娅单方面做出的承诺。
特蕾西娅忍不住闭上眼睛——她何其有幸。
坠地扬起的烟尘转瞬被大雨压回地面,阿米娅泣不成声,在这一刻失去了所有的身份。那些与年纪不符的成熟尽数褪去,现在她只是“阿米娅”:“我……呜……”
那些驱使她伤害特蕾西娅小姐的愤怒……真的……是她自己的吗?
特蕾西娅嘴唇微动却发不出声音,只得勉力将阿米娅拉进了神识中——请让我再多说几句吧,亲爱的阿米娅。
神识中是分不清方向的苍茫白色,王女站在不远处对阿米娅颔首微笑,就像在那艘舰船上朝夕以对的每一天。
身后可怖黑云里狰狞的亡灵嘶吼翻滚,她却一步步上前将自己始终挂念的继位者拥进怀里,娴静温柔得无以复加:“我很想你,阿米娅……你做的很好。”
阿米娅千言万语都哽在喉头,最终却组不成任何字句,哭得那般难过。
“我很高兴能看到你的成长,阿米娅——真的很高兴,我们的小兔子长大了……”特蕾西娅笑起来,保持着这个姿势没动,不愿让阿米娅再看她身后正将她一点点蚕食的黑雾,“会有人说你与我相像,也会有人用我所做的事来与你所做的事相较,请不要为此难过。记住你是谁,阿米娅。只是……”特蕾西娅察觉到黑雾试探着想触碰阿米娅,只好松开手。
她的指尖抚过孩子的侧脸,克制的后退到安全距离,终于快要失去所有温度,离光亮越来越远,被亡灵拉扯着就快坠进黑暗。
“不!特蕾西娅小姐——!”阿米娅骤然抬头,伸手拉住王女失去温度的手,“不要再丢下阿米娅一个人……求你……”
“……我回不到任何人身边,阿米娅。”特蕾西娅眉间微蹙,在黑云触到阿米娅之前重新抽出手,没再回头,“你的同伴还在等你回去。”
黑雾吞噬了她没说出口的话——我爱你,阿米娅。
我也深爱这片大地,阿米娅。
可我永远去不到那个与你一同展望过的明天。
阿米娅、阿米娅……她喊了她一声又一声,她是她怎么也舍不掉的牵挂。好似只要再多叫几遍,即使身处混沌也能记住这个人的温度。
黑云下炮火声仍然喧嚣,萨卡兹的王女再度陨落于高塔。
高塔之上战斗还在继续,爆炸中碎石四溅,鲜血涂地。W重重摔在地上,熟悉而难以忍受的痛苦在胸腔中蔓延——她真的分不清这场剧目里到底谁才是导演。
匕首早不知被丢在哪个角落,她习惯性寻找身旁趁手的武器,却摸到了被阿米娅遗落在这儿的影霄。
闪灵为伤员撑起防护力场,勉力抵挡法术的轰击,不留神却有利刃冲破防护,直刺向虚弱的凯尔希。
无名的怒火缠上手臂,青色的火焰像是要将佣兵的灵魂也一同焚烧殆尽。她从未如此接近疯狂与死亡,也从未如此接近自己所盼望的黎明。
她对亡灵说,她对自己说:“死人就别多管闲事……”
萨卡兹佣兵握紧影霄,盯住了离她不远的特雷西斯。
黑恶魔瞳孔微缩,Mon3tr被敌人缠住无法脱身,情急之下,她拔剑出鞘。
金色的咒术随利刃一同刺进敌人的胸膛,连魂魄也被一同搅碎,散成并不耀眼的光尘。
鲜血自剑身蜿蜒而下,濡湿了医者的指尖,除她之外再无人听到或看到灵魂被泯灭时的惨状。
灵魂如此轻薄,痛苦如此沉重……让她忍不住眸光微动。
凯尔希抑制不住的低咳将闪灵拉回现实,她克制着呼吸,在为伤员施术时发觉自己指尖轻颤。
赦罪师的疑问似乎也有了解答。
赤色的火焰像是某种承认,卑贱者挥剑斩向尊荣。
W不懂凯尔希说的许多话,她遵循本能活着——想尽办法地活着。她不知道凯尔希*萨卡兹粗口*给她安上了什么帽子,更不知道那个疯子兜帽人又有什么苦衷——她只知道他是杀死特蕾西娅的凶手,而特蕾西娅刚才又一次被利用被当做了牺牲品……
这里的所有人都有份。
特雷西斯皱眉迎击,几乎快被她眼中的火光灼伤。
他的计划已经失败了,他将会死在这里——但萨卡兹绝不会输。
萨卡兹是这个文明的一部分,这个文明要走的路还很长。
这是他和他的妹妹始终相信的事。
而罗德岛——他妹妹一手建造的高塔,魔王的延续,文明的存续之地……
特雷西斯为输给这样的对手感到荣幸至极。
……
战斗结束时云销雨霁,夕阳展露头角,辉煌的光模糊了高塔之上的血色,几乎将眼前的一切都镀上荣光。身旁的干员们高声欢呼,有人落泪也有人立刻联系后勤干员照顾伤员。一切都热闹熙攘,博士却感受不到暖意。
他转头看向窗外的夕阳时,正赶上最后一丝余晖被黑暗吞没。
长夜将至。
他低头看到凯尔希不顾阻拦上前抱住了守在特蕾西娅尸体旁一动不动的阿米娅,小小的领导人终于能毫无顾忌的号啕大哭一场。有感性的干员被感染也哭起来,更多人却控制不住地大笑——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这个高度看不清细节,但他料想凯尔希的脸色一定苍白的吓人。
不断有通讯接入向他报告伤亡状况与道贺,他收回视线一一回复,屏幕将他的面容映照的忽明忽暗,让人看不清表情也分不清喜怒。
他只是一如既往的孤寂静默。
博士又站了片刻才走下楼,刚站定就被冷静下来的阿米娅抱住。他微笑着安抚了几句,等阿米娅跟干员们一起离开投入打扫战场的工作才发觉凯尔希已经被闪灵带走了,他松了口气,暂时没再思考该怎样面对和他一同被拉进特蕾西娅神识的——曾经的恋人。
至少是博士单方面认为的恋人。
那是特蕾西娅自王座后绕出,明明白白站在他们的对立面之前,那是一场短暂但让人难以释怀的对话。
特蕾西娅站在纯白里,明明没有烈风,他还是觉得下一秒她就会坠下去。
她的眼睛里是比那个黄昏更加复杂的情绪。
王女兀自看了他几秒,像在犹豫,最后还是先奔向了他的身后——凯尔希就站在不远处。
特蕾西娅孩子般奔向她,毫无优雅气度可言,在凯尔希的讶异里抱紧了这个看上去冷冰冰又不好接近的人。
他看到特蕾西娅完全无法掩饰的雀跃,也看到凯尔希墨绿色眸子里瞬间软化下来的某些东西。
她们是同伴。
这个拥抱突然而短促,特蕾西娅轻轻推了凯尔希一把,白发菲林便毫无防备的被请离此处。特蕾西娅看着她离开的地方静了片刻:“你会和罗德岛一起去那个未来吗,博士?”
她的发问同样毫无预兆,博士舌尖抵了下上颚,答非所问:“你不该把牺牲当做生命的意义。”
特蕾西娅笑着摇头,玫粉色的眸子里始终没有怀疑:“时局所迫,你最清楚不过。”
博士瞳孔微缩,被请离之前一切都变得模糊,王女的语气听上去却无比轻快:“你还记得自己是谁,你遵守了我们的约定。”
她的笑容不需看清便能清晰浮现在脑海,他曾无数次见过那个温柔娴静的微笑。
特蕾西娅对他说:“谢谢你……欢迎回家,博士。”
回忆戛然而止。博士克制着呼出一口气,闭了闭眼睛才继续往临时安置点走,准备去帮干员们给幸存者分发食物。
倘若黄昏已逝,黑暗中一切尘埃落定,那这片暗夜亦可称为黎明。
……
打扫战场的工作告一段落时夜已经很深了,干员们围坐在篝火旁说笑进食,博士却站在人群之外始终没有说话。阿米娅分不清他是心情低落还是怕干员们拘谨,等她再回神的时候,博士已不知何时退了出去。
干员们的说笑声有些模糊,博士靠在黑暗里,几乎快与身周的黑暗融为一体,身前的暖光恍然将他拉回高塔之上——王女自高塔之上陨落,王女在阴云之下揭穿了他的自欺欺人——他们又一次失去了特蕾西娅。
残忍的现实将博士拉回到黑暗里,情绪如潮水般将他吞没,他却在窒息感里保持着绝对的清醒——“怪物般的自制力”,他想起普瑞塞斯对他的评价,自嘲般勾起唇角。
“博士?你在那里吗?”
阿米娅犹豫了许久还是放心不下,向干员们致歉后就追了出来,最后却站在门边没再靠近。
“……我在。”有那么一瞬间博士并不想开口,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改变了主意,靠着墙壁抬眼看她,“你不和他们再多聊聊吗?”
阿米娅摇了摇头,靠近后停在几步之外,恰好站在了那片暖光与黑暗的交界处,整个人都镀上一层暖意,让博士联想到荒原里不知名的盛开的花。
“博士会对自己的悲伤感到疑惑吗?”阿米娅犹豫片刻还是问出了口,说完又怕被误解一般迅速补充着,“我是说,博士明明失去了记忆,我却能感受到您身上不亚于任何人的悲伤……您,”
阿米娅没能把话说完,博士上前几步抚上她的发顶,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他染着笑意的嗓音却与她感受到的难过相悖:“你该多关心你自己才是,阿米娅。可以再哭一场的,我们瞒着凯尔希?”
会被瞒着、不遵医嘱、放不下心的凯尔希就躲在残垣后没有出声。她勾了下唇角,沉默着悄悄离开。
“博士……”阿米娅愣了愣,拉下博士的手笑起来,“谢谢您的关心,但我已经没事了哦!我们回去吧,博士。”
博士被拉进那片暖光里,昏黄的光几乎以假乱真为温暖。
阿米娅握住博士的手紧了紧,瞒下了她知道这片暗夜里藏着多少伤心人。
手雷被手指抵在台面上,一圈圈旋转着留下划痕,W坐在不远处的天台上看着这一切,始终面无表情。
手雷被骤然按停握在手中,这片暗夜看上去平静无比,她却像笃定极了:“你就那么怕我杀了那个兜帽人?”
很奇怪,明明巴别塔的旧人们都或多或少有点怕阿斯卡纶,W当然也不例外,她始终记得杀手如火发色隐进暗色时带来的恐怖感。
但她需要一个发泄口。
“……”阿斯卡纶隐在阴影里没出声。
佣兵自战斗结束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她找到她,发现她坐在这里始终面无表情——那些传言说的不对,W不笑的时候才是最危险的。
W对她的沉默早有预料,自顾自说下去:“他才是真正的怪物,你们*萨卡兹粗口*敢信这个家伙?”
博士明知道特蕾西娅会死,博士明知道她今晚就在这里等着取他狗命,博士将自己也视作棋子。他拿别人的命赌,也拿自己的命赌——她等着她赌输的那一天。
“我不会杀他的。我等着看你们一个个被他玩到死——”她嗤笑一声,看向阿斯卡纶的方向,目光里全是冰冷的嘲讽,“到时候我会把你们的尸体都炸上天来庆祝的!”
“……你朋友来了。”阿斯卡纶没有回答,丢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围巾掩住半脸,阿斯卡纶如火的发色被夜色遮掩。她无法反驳也没有必要反驳W的话,她只是想相信阿米娅的判断。
仅此而已。
W转过头,看到伊内丝正踏上最后一级阶梯,她呼出的白气模糊了面容,W却能看出她眼部的不适。
萨卡兹为自己下意识的关心感到恼怒,冷下脸淡声开口:“眼睛不要我可以帮你挖掉喂狗。”
“啧,魔族佬……”伊内丝快步上前,揪住W的前襟将她拉下高处掼在地上。手雷因惯性脱手被拔掉插销,坠下后掀起一片冲天火光,将抵在W喉头的匕首映上冷光,W在一瞬的光亮里看清了伊内丝通红的眼睛,“你*萨卡兹粗口*玩失踪上瘾是吧?拖着一身伤生怕自己死不掉我可以代劳!”
W笑起来,疯狂重新填满了那双赤色的眼睛,她猛的揪住伊内丝的衣领,匕首插进石缝,在她颈侧划出触目惊心的血线:“哈哈……假死的账还没算呢……伊内丝,你有什么资格管教我?”
萨卡兹质问着,这抹疯狂的笑意在伊内丝看来甚至带着几分绝望。
信任被践踏,信仰再次消逝,W是这场赌局里彻彻底底的失败者和牺牲品。特蕾西娅记得她的名字,特蕾西娅记得很多人的名字;她只是王女无数子民中的一个,她只是那抹无瑕白色许多杰出追随者中的一个;是注定被历史遗忘的微小尘埃,是随时可以被舍弃的棋子。
为什么?
W不知道该向谁发问,她只觉得荒谬。
火光、血色、硝烟味、人员警戒的杂乱脚步声,伊内丝觉得自己大概是疼疯了——她将疯狂的萨卡兹拉离危险的刀锋,低头吻下去。
这个吻一点也不温柔,带着疯狂和报复的撕咬,将几乎绝望的灵魂拉回人间。
……
混乱过后是更深的疲倦,身旁的干员们呼吸逐渐平稳均匀,博士靠坐在明暗的交界处,伸手掬到了一捧月光——特蕾西娅是一剂猛药,任何曾与她共事的人都没法不收到冲击,更何况是他自己呢?
他垂眸倒掉了那片光,收回手时像被烫伤般手指轻蜷,克制着呼吸——阿米娅或许察觉到了什么——她的手握得太紧了。
月光如水般淌过千万年的时光,博士抬手遮住眼睛,情绪终于短暂击败了理智,在无人的暗夜里掀起一场无声无息的海啸。
阿米娅裹紧毯子,侧身蜷起身子,像某种自我保护的防卫。她漫无目的地望着手上发出微光的戒指,思绪乱到头疼——米莎,霜星,爱国者,特蕾西娅小姐,凯尔希医生以及……博士……
怀疑几乎要夺走腹腔中所有的氧气,阿米娅有些呼吸困难——假如一切都只是某场棋局的一部分,假如这片大地上的所有生灵都只是无关痛痒的棋子,假如她正在被最珍视之人欺骗……
假如这一切都是她毫无依据的妄想呢?
阿米娅环抱住膝盖,在本该温暖的庇护所里感受到了寒冷,她要紧牙关,没有泄露任何声音——您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博士?
……
那是众人返回罗德岛后的第一个晚上,晨光尚未破晓,凯尔希不顾医嘱早早坐在办公室里办公,翻页时听到了敲门声:“请进。”
她放下手里的文件,望着咖啡杯上空氤氲的水汽短暂出神——这个时候笃定她在这里的还能有谁?
“有话就直说吧,博士。”菲林抬眸看向门边时眸中的情绪消失的无影无踪,看上去冷漠又疏离。
博士对她的反应毫不意外,背手关门后难得没有调笑,笑着开口:“用你的职权帮我个忙。”
“你在PRST的权限比我高,我帮不了你什么,找普瑞赛斯更管用。”凯尔希低头重新开始看文件。
是博士先绕弯子的,她没义务听没诚意的人瞎扯。
第二次。这是她第二次把特蕾西娅的死算在他身上了,尽管她比谁都明白什么叫“时局所迫”。博士上前盖住她手里的文件,完全没掩饰身上的疲惫——你要什么时候才能消气呢,凯尔希?
“你还有什么事?”凯尔希抬眸看他,没陪他进行无意义的对峙也没照顾他几乎写在脸上的疑问,墨绿色的眸子里甚至连情绪都没有。
她当然明白什么是时局所迫,但她无法原谅博士高高在上的作为——他自找的,他活该。
“好吧好吧,真是输给你了。”博士看了她一会,片刻后竟然承认了自己的无力,摊开手绕到她身后,伸手扼住了凯尔希的脖颈。
博士没有真的用力,凯尔希也没有反抗,黎明前的暗夜静默无声,他们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对峙。
博士俯身凑到凯尔希耳边,就在她以为他会说些什么时,博士却准确迅速的将针剂注进了她的身体。菲林还没来得及反抗意识就变得模糊,昏睡过去,像已经死去了。
空针剂被随意丢在地上,跌出几道裂痕,头顶的冷光直直打下,让博士的神情不甚清晰。他敛下眸光,偏头吻在凯尔希颈侧,仿佛在靠她的体温汲取热量:“那就恨我吧……好好休息——好好活下去,凯尔希。”
黎明前太冷了,而他就站在风口,被凛冽的寒风刮的血肉模糊。这片暗夜里藏着比先前更加可怖的怪物,没有人可以代替他站在这里。他和阿米娅不一样,和凯尔希也不一样,准确的说,他和这片大地上的所有生灵都不一样——他没有同伴……他自始至终都独自一人。
但他必须走下去。
为了身上的责任,也为了罗德岛所有人的期望。
他仔细感受着凯尔希颈侧的脉搏,片刻后直起身,任由凯尔希倒在椅子里,径直离开。
博士离开医疗部范围时黎明巧至,太阳越上地平线时赤色的光像极了黄昏,让他有一种接下来就是白夜的错觉。
走廊里人渐渐多起来,博士神色如常地与路过的干员们打招呼。
镇定剂的效力是两个半小时,医疗部的会议与每天的例会都在三个小时后顺次开始,而且凯尔希大病未愈,并不会有什么人会去提前打扰她——除了方才强行让菲林休息的他本人。
他推开办公室的门时笑着为自己的迟到致歉,默默换算着——很好,大概能少挨几天白眼。轮值的助理已按他的习惯倒好了咖啡,杯口的水汽氤氲着向上,与不再像血色夕阳的晨光辉映出几分温暖。博士垂眸逐字逐词详读了文件内容,一如既往。
他始终觉得特蕾西娅高看他了,他深知自己只是一片暗夜——他做不了她所期望的黎明。
在文件末尾签上签名,博士眸光微动,因为出神而签错了名字,望着纸面微怔。
但这片暗夜所有的并不只是黑暗与寒风,他可以靠那些零星的火光走下去。
“博士?文件有什么问题吗?”
“……啊,没有,签错了名字而已,可以麻烦你重印一份吗?”
博士对助理的疑问报以微笑,在他看清字迹前把文件塞进了碎纸机。写着“特蕾西娅”几个字的部分一点点被吞噬。
他真诚的祝愿她得到真正的安息。
亡灵节快乐,特蕾西娅。
……
那是那个血色夕阳下的谈话之后,特蕾西娅的衣袍与长发被烈风吹起,让她像极了将要乘风而去的飞鸟。
王女望着博士渐渐离远的背影,无声而郑重地对他提裙执礼——拜托你了,博士。
她觉得,可能连博士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变化:那个暗夜里栖息的“恶灵”已经学会了珍视,他走出暗夜,正渐渐成为“人”。
辉煌的落日总是让她联想到血色黎明,或许残火将熄时还会有火光接替着走向真正的光明。
特蕾西娅张开双臂,转身向不知何时站在远处的凯尔希发出邀请,菲林神色微动,脚尖一转无情的拒绝了她,快步离开,留王女独自遗憾。
夜还很长呢,她真诚的祝愿这片大地抵达崭新的黎明。
……
这是无人知晓的,昨天对明日的虔诚祝愿。
药效过后凯尔希皱眉揉着酸痛的脖颈,片刻后又靠回椅背几乎自暴自弃地伸手遮掩着头顶的冷光,在明暗交织里心潮起伏,面上却平静的一如既往。
她想起了那片纯白天地里的短促拥抱,也听清了那声耳语。
特蕾西娅说:“代我向明天问好……”
“好……”凯尔希无声做出了单方面的承诺,像在礼尚往来那封不算久远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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