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蓝chapter 6
E国10月3日，高木和嗣辰约定的见面日期的晚上。
人来人往的商街，E国靜城。夜晚的枫树下，路边挂着两串红灯笼，背景是五彩斑斓的店铺招牌。
褐发褐眼的冲田良辉走在银色短发的高木身后，闻到了烧烤的香气，侧头仔细闻了闻。
“太可惜了，”冲田小声嘀咕道，“外面那么多好吃的，偏偏要等到了地方才能吃。”
走在前面的高木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冲田一眼，他的眼瞳很细，加上因为疲惫总是眯着，看上去就像是白眼。“累了吗？”
冲田摇头，褐色的刘海随之晃了晃。
高木打量了他一会儿，转身走到路边的一家酸梅汁店，拿起了一支冰的酸梅汁，缓缓走回来，把酸梅汁递给冲田，“喝吧。”
“谢谢！”冲田满眼星星地接过酸梅汁。
“不客气。”高木转身去付钱。
……
高木和冲田走了一段路，两旁街景依旧，但高木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从街边的一面立着的镜子里，他看见了身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个身穿白衣、金色长发的身影。
而前方，高木和冲田走了一段路，两旁街景依旧，但高木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走在前面的冲田发现他没跟上来，不解地问，“高木老师，怎么了？”
高木没有回答，只是忽然转身。他灰色的眼眸透过茫茫人海，定在二十米开外，一位金发男子身上。
对方的目光也注视着他。一瞬间，周围的繁忙和杂乱仿佛都成了黑白色的背景。
“没事，我们走吧。”高木说着，回过头，继续往原先的方向走去。
高木和冲田走进了一家酒屋内，店里传来一个轻快的声音。
“晚上好，高木，良辉。”一位浅沙色头发、蓝眼的年轻男子正坐在一张四人空桌上，向他们招了招手。只见这个年轻男子穿着深蓝色的外套，脸色苍白，身形消瘦。
高木笑了笑，“贾斯帕，你提前到了啊。”说罢和冲田一起入座。
“晚上好。”冲田礼貌地打招呼。
“晚上好，良辉。”贾斯帕温和地笑了笑。
高木扫了一眼酒屋四周，招来一个服务员，“服务员，给我来一瓶雪茅之念、一瓶菊姬吧，再来两盘下酒菜。”
服务员接单之后走了。
贾斯帕的注意力倒是被走进酒屋的金发白衣的身影给吸引了。只见那名金发男子挑了三人隔壁的桌子，独自坐了下来。
“我肚子饿了……”冲田捧着手中的酸梅汁吸了一口。
高木看了他一眼，“别急，菜很快就上了。”
一旁的贾斯帕蓝眸中似有思索，“高木，旁边那位是你认识的人吗？”
“啊？”高木往旁边看了一眼，目光落在嗣辰身上，但他很快就转回头来，“不认识啊。”
贾斯帕似乎有些忧虑，“我感觉他好像总在看我们这边。”
“不用管他。”高木说道，正好酒和酒碟被端了上来，高木于是忙碌着开酒瓶，然后给自己和贾斯帕各斟了一碟。
贾斯帕陪高木喝完一碟酒，不由暗自打探了嗣辰一眼。
只见嗣辰正襟端坐，端杯独酌，表情淡漠，透着几分不可随意靠近的气场。
一旁的冲田没有察觉到这些，一直郁闷地等着菜盛上来。
过了一会儿，一个男人走到他们桌前，停留了一会儿。
高木愣了愣，反应过来之后，从钱包里取出一张钞票，递给了那个男子。
对面的男子也有些微诧，但还是把钞票收了起来，走开了。
一个小时过后。
“良辉，再来一杯！”高木兴致高昂地吆喝着倒酒，尽管自己已经喝得脸红脖子粗，神智七八分不清醒。
此刻，冲田已经醉得趴在了桌上，奄奄一息道，“我已经不行了……”
贾斯帕用手撑着额头，眉头微蹙。看高木的模样，他已经喝得脸红脖子粗，神智有些不清醒。而另一边，冲田已经醉得趴在了桌上。也许差不多是时候回去了。
高木这家伙，也不告诉他到底是找他有什么事。
……
又过了半小时，高木终于决定离开，贾斯帕扶着冲田，三个人摇摇晃晃地走出烧酒屋。
嗣辰走在他们身后五米之外，却忽然停下了脚步，没有跟上，而是转身又走回了烧酒屋里面。
……
贾斯帕扶着冲田和高木走到马路边，等候出租车。
冲田已经有些迷迷糊糊了。
高木虽然也醉得东倒西歪，被贾斯帕用左手扶着。
忽然，高木在贾斯帕左耳边悄悄说道，“我父亲被人绑架了。”
贾斯帕微诧，却尽力装出平静的样子。高木如此隐秘地告诉他这个消息，是因为有人在监视他吗？
如此想着，搭在银发男子肩膀上的手臂不由收紧。
高木却继续附耳说道，“那个金发的人，能够帮我……”
贾斯帕安静倾听。
“他是深蓝联合的高层……我给他发了求援的邮件，所以他才会来。”
贾斯帕心底一惊，却不敢呈现出太过惊讶的表情。
见他心底已明了，高木不再多言，继续装起了醉酒。
出租车来到了路边，贾斯帕搀扶两人上车，随后走到副驾驶座，给车窗内的司机递了一张钞票，“司机，麻烦送他们去島崎酒店，请送上房间。”
“好咧。”司机大叔爽快答应。
待出租车走远，贾斯帕转过身，向烧酒屋的方向走去。
夜幕下，浅沙色的头发，苍白如灰。
烧酒屋外，嗣辰刚获得了B国国际城威灵顿商业中心这个地址的情报，刚交待完易炎斌要怎么做。
嗣辰感觉到有人走近，悠悠转身，面对着身前的浅沙色头发的男子。
两人目光交汇，彼此确认了对方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贾斯帕从他身边路过，刚好擦肩而过的时候，低声说了一句，“神寶町，1704”。然后仿佛只是纯路人一般走了过去。
凌晨。
嗣辰手里提着电脑，来到神寶町公寓，在入口的大门处，呼叫了住户1704。
不过多久，一楼的门禁打开。
嗣辰来到17楼昏暗的楼道，在某个住户的门前停下脚步，按了按门铃。
没过多久，贾斯帕前来开门，引领他进屋。
嗣辰环视着周围的房间。这间房子有种说不出来的异样。只是短时间内，他也无法感觉出来具体是什么不同。
“请随便坐。”贾斯帕礼节性地摆了摆手，想到嗣辰是A国人，所以没有用日语，而是用了通用的英语，示意他在茶几的另一端坐下。
嗣辰站在原地，倒是伸手递上来一个像蓝牙耳机一样的装置。
贾斯帕疑惑地接过来，戴上耳机。
“抱歉，我需要借助一下翻译。”对面的嗣辰说了句中文，耳机里几乎同步传来了日语翻译。
“哦，不妨事。” 贾斯帕答道，伸手示意就坐，“请坐吧。”
嗣辰听罢，在贾斯帕对面的座位，徐徐坐下，将电脑包放在一边。
贾斯帕也在茶几的另一端坐下，将银灰的电脑搬回到腿上。
“这么晚，打扰你了。”嗣辰抬眸淡淡看了他一眼，浅棕色的眼底波澜不惊。
“哪里，终究是为了高木的事，应该谢谢你们才是。”贾斯帕抬头看向嗣辰，微微露出一个笑容，“还没自我介绍。我叫贾斯帕，E國理工大学计算机博士毕业，目前的工作是工程师。”
听完耳麦里的翻译，嗣辰声音清冽答道，“幸会，我是嗣辰。”
两人在翻译的辅助下聊了起来。
贾斯帕眉毛微扬，“听说你是深蓝联合的高层？”
嗣辰也并不避讳，“没错。”
“高木告诉我的时候，我还不太相信。”贾斯帕说道，“现在看来，确实名副其实。”
“你对深蓝联合很熟悉？”嗣辰反问道。
“听高木说过一些，不过此事可以以后再说。”贾斯帕绕开话题，“时间有限，我们进入主题吧。”
“嗯。”嗣辰应声默许。
贾斯帕继续说道，“高木说胡赛恩博士被绑架了。但是条件有限，他只告诉了我这一句话，我还不清楚具体情况。”
嗣辰沉默了两秒。
“我觉得他应该是被监视了。”贾斯帕继续说道，“所以跟我说这件事的时候做得非常隐秘。”
“是的，他在信中说到自己已被监视。”嗣辰答道，“他希望你和我见面，也许是希望你作为他和深蓝之间的联络人。”
“没错，我是这么想的。高木和我是多年的朋友，他约我出去见面，并没有什么疑点。”贾斯帕点点头，目光侧向客厅旁边隔间里的冰箱，略带歉意地说道，“抱歉，家里没有什么吃的。这个点也挺晚了。你要不要吃点什么？我去楼下买。”
“不必。”嗣辰淡然回绝。瞬间却又反应过来。食物，原来贾斯帕家里让他感觉奇怪的是这一点。偌大的房子里，没有一丝食物的气息，再仔细观察一番，也没有绿色植物、宠物等，几乎没有一丝活气。
贾斯帕站起身，走进摆着冰箱的隔间里。
这个隔间只有冰箱和柜台，并没有炉灶，也没有微波炉、烤箱等电器，并不是一个厨房，只是一个带冰箱的半开放式的隔间。
贾斯帕从柜面上方悬在墙壁上的橱柜里拿出黑色的杯子，又走到冰箱前，接了一些冰块和冰水，端着回到了客厅茶几边。
贾斯帕将杯子递给嗣辰，“喝杯水吧。”
嗣辰用双手接过杯子，道了声谢。
贾斯帕坐回到黑色长沙发的中间，将电脑摆回腿上，“您那边的情报多，现在是什么状况了，可否跟我讲讲？”
“好。”嗣辰有条不紊地向贾斯帕讲述了他目前为止所知道的情报。
贾斯帕听罢，不由问道，“你们已经查到了下一次芯片转移的地点了？那您不用去指挥吗？”
贾斯帕对这类事情没什么经验，也许是关心则乱，所以显得有些慌乱。
“已经安排人了。”嗣辰沉稳地答道，“但如果不救出胡赛恩博士，绑架方还可以要挟高木再一次交出芯片样品。这一次的交易不会是终点。所以我的主要任务是找到胡赛恩博士的位置。”
“原来如此。”贾斯帕听罢，陷入了思索。
“你可是想到什么方向了？”
贾斯帕摇了摇头，苦笑道，“抱歉，我真的没什么头绪。现在这些事情在我脑子里还是乱乱的。”
“无妨。”嗣辰倒也并不介意，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台黑色的笔记本电脑，递上来。“这台电脑是给你的，为了保密起见，请用这台电脑跟我联系。”
“好的。”贾斯帕点点头，接过电脑。
五分钟之后。
贾斯帕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电脑屏幕，已经学会了要怎么使用电脑联系深蓝。“好了，我已经知道怎么用了。”
“嗯。”嗣辰说罢，站起了身，“时间也不早了，我先告辞了。”
贾斯帕点了点头，“辛苦你跑来这一趟。”
“无妨。”嗣辰徐徐起身，提起身侧的手提包，“关于我是深蓝联合高层的身份，还请帮我保密。”
贾斯帕嘴角微抿，“高木费了这么大周折告诉我的事情，我自然会注意。”
嗣辰微微点头，“如果有其他消息，我会再告知你。”
“谢谢了。我送你到门口。”
嗣辰回到酒店的房间，已是凌晨三点。
他将电脑摆在落地窗边的小圆桌上，将记录的信息整理了一番，发回给了星旋。然后收拾了一番，睡了过去。
E国10月4日，早上9点。
嗣辰方才睡醒，拿起身旁的手机查阅了一番短信。
尼欧两个小时前发来了一个“星总发的任务收到，我配合您”。
尼欧是少数拥有能够直接联系深蓝联合高层的加密电脑的成员之一。
既然是E国境内的某方势力绑架了胡赛恩，要找到胡赛恩博士被困在了哪，将尼欧加入任务组里无疑是最有效的了。想来是星旋昨晚将任务内容发给了尼欧。
嗣辰洗漱了一番，在小圆桌前缓缓坐下。不一会儿，早点送到了。
糯米糍、一碗白粥。
嗣辰正吃着早餐，放在桌面的手机忽然振动起来。来电显示是易炎斌。
莫非是莫然那边出了什么状况？
嗣辰戴上耳机，接了电话，“请说。”
电话里传来易炎斌的声音，“嗣先生，时间紧急。请允许我同时向您和莫然做说明。”
嗣辰沉默了两秒，随后应道，“好”。
“莫然正在威灵顿商业中心顶层的一个鸡尾酒展会。”易炎斌有条不紊地解释道，“罗莱特查到现场有几个C国辛迪加黑手党的成员，推断芯片的接收方可能是辛迪加黑手党。”
嗣辰沉默了两秒，问道，“对方多少人？”
“罗莱特在算。”易炎斌答道，转而用英语问道，“罗莱特，能先给一个对方人数的预计吗？”
电话的另一头，罗莱特用英文说了什么。虽然嗣辰听不懂，但也能感知到他语气中的压迫感。
易炎斌开始了翻译，“嗣先生，罗莱特说所有资源都要调过来。”
“明白。”嗣辰答道，“我现在联系星总。炎斌，稍后我会跟你一份联系表，里面所有的资源，你都可以调动。”
“了解。”易炎斌答道。
切断了和易炎斌的通讯，嗣辰开始在通讯录里找出另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线路接通以后，一个温和的声音说道，“嗣辰，怎么了？”
“星总，光芯片的拦截任务需要最大支援。”嗣辰言简意赅地说道。
“你稍等。我把能用的人发给你。”
星总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嗣辰将收到的可调动的成员的名单传送给易炎斌，易炎斌也传回来了一份文件。
嗣辰打开文件一看，眉头微蹙。‘辛迪加’组织，C国秘密存在的黑手党，没有明确的名字，只被外界称为“辛迪加”。它以不留痕迹为特征……也就是说会将可能泄密的人全部灭口。
“嗣先生，”易炎斌的短信打断了他的思绪，“您来统筹吗？”
“我不在总部，你全权处理吧。”嗣辰淡淡答道。
“可是——”易炎斌似乎还有些犹豫。
嗣辰沉声答道，“我相信你，还有莫然，罗莱特。你们放手去做吧，通讯也不用留着。”
“嗣先生……”易炎斌沉默了片刻，终于答道，“好。明白了。”
过了一会儿，通讯切断。
嗣辰侧头看向窗外。
朝阳初上，天地明亮。
十几分钟后。
“嗣先生，任务成功了。”易炎斌的信息传来，“莫然正带着光芯片前往机场，琉萧很快就会到机场接应。”
嗣辰看着手机屏幕片刻，最终回了个，“好”。
光芯片被窃取成功，E国绑架胡赛恩的那方势力不用多长时间就会发现，意味着找到胡赛恩博士的任务变得更加急迫。
而另一方面，万万料想不到，C国黑手党也牵涉了进来，虽然从目前来看，绑架胡赛恩博士的势力可能不是C国黑手党。但最新的情报都需要尽快发给尼欧，让他在后续的调查中多加留意。
A国10月5日下午。
星旋和琉萧登门拜访国家科学院半导体研究院。这是A国境内半导体显示成像技术最先进的研究院。然而拜访的结果并未如星旋所愿。
仅仅凭着一片光芯片的样本，是没有办法完全解析它的原理的。在研究的过程中，很可能会中途毁损芯片。
国家科学院半导体研究院无法根据这一片光芯片进行逆向开发，也就意味着，一旦C国黑手党（以及E国的绑架方）破解了光芯片的技术，而他们再毁了奧斯騰道公司，在光芯片领域他们就能实现全球垄断了。
而那无疑将会是最坏的结果。
一天后，另一个半球B国10月6日的早上。住在B国瑞文斯通公寓的尼欧，还在配合嗣辰调查绑架胡赛恩博士的势力。
然而，尼欧的手机上接到了来自E国安全局的新任务——晚上之前，到达国际城机场，着正装。具体的任务内容并不明确，为待机状态。
接到任务的尼欧并不感到惊讶。其实作为常驻B国的组织成员，这种任务十分平常。
E国安全局里更核心的人物前往B国的时候，如果事情比较重要，觉得人手不足，就会安排一两个目的地城市的常驻成员待机。最终的任务也许是做保镖、翻译，司机之类。
他伸手揉了揉右侧的太阳穴，看着手机屏幕，过了片刻，给嗣辰发了一条短信，“分身乏术”。
这是他和嗣辰、星旋之间的暗号之一，意思是E国安全局会加强对他行动的监控，他将无法保证及时回应这边的事情。
半分钟后，嗣辰的回复传来，“注意安全。”
银发男子放下手机，抬头看了一眼窗外。从现在起，他将完全终止搜寻胡赛恩博士的任务，就仿佛跟此事从来没有关联一样。
他站起身，开始准备行装。B国的国际城此时正值凉爽的秋天，是穿长袖和风衣外套的季节。
B国10月6日下午，尼欧西装革履，搭乘地铁抵达了国际城的机场。
更为详细的任务内容也发到了他的手机上，原来是陪同E国安全局的高层德大寺参加B国10月6日晚上的一场晚宴，工作内容是保镖。
晚宴的对方似乎是外国人，会说意大利语和英语，因此德大寺此行携带了一位英语高翻。
他将手机放回口袋里。只是一项充当肉盾的工作，应该没有什么疑点。
德大寺的飞机还有几小时到达，在那之前，他需要先做好准备——订好酒店房间，然后租好专用包车在机场等候德大寺的飞机落地。
到了机场，已经是下午3点左右。尼欧将商务车停在停车场离到达大厅最近的位置，然后下车走向机场的国际到达大厅，在出口处等候德大寺。
下午4点，德大寺的航班抵达。
隔着墨镜，尼欧观察着四周的乘客。
过了几十分钟，德大寺和一位女士、另一位保镖从出口里走了出来。
尼欧急忙摘下墨镜，迎了上去，一边低头向德大寺致意，对方也认出了他。
尼欧麻利地从他身旁那位女士的手中接过行李。
后面的保镖提着两个行李，他也礼貌地询问保镖是否要帮他拿一个。保镖摇头说不用。
于是他走到德大寺身边，半低着头恭敬地说，“车在这边。”
尼欧将三人引到停车场。
一切就绪，他坐回驾驶座。保镖坐在他旁边的副驾驶座。车辆缓缓驶出了停车场。
晚宴的时间是7点开始，时间相对有些紧张，尤其是下班高峰期，地面交通很拥堵。尼欧专心致志地开车，尽量见缝插针地超车，但又要保持车速平稳。
身后的德大寺似乎已经忽略了他的存在，和旁边女士的低声交谈着什么。
当尼欧把车到袭尔顿酒店大堂门口，时间是6点45分。他下了车，帮德大寺拉开车门，毕恭毕敬地说道，“我送您到宴会厅。”
“嗯。”德大寺应了一声。
于是副驾驶座的保镖也下了车，走到驾驶座的那一边。
而跟随德大寺下车的女士，也挎着背包，跟在尼欧和德大寺的后面。
尼欧引着德大寺和女士向宴会厅走去，按照之前已经打探好的路线，不用多久就达到了宴会厅的门口。
宴会厅的大门打开着，左右各站着一名身穿西装的保镖，见到他们走来，鞠躬行了个礼。
尼欧站在一边，让德大寺和女士先走进宴会厅，然后紧跟其后。
宴会厅里此时站着一位银色长发、戴着墨镜、身穿黑色西装的男子，和他的一名随从。
银发男子似乎对外界事物避之颇深，他的表情全部隐藏在墨镜之下，一双薄唇紧抿。
而站在他身旁的随从，也是黑西装，没戴墨镜，中规中矩。
发现德大寺的到来，银发男子摘下墨镜，咧嘴一笑，用英语说道，“欢迎，德大寺先生。”
而尼欧身旁的女士已经开始了日语翻译，“德大寺先生，他说欢迎您。”
德大寺听罢，迈开步子，缓缓走上前，女翻译紧随其后。德大寺伸出手准备握手，“劳伦斯先生，很感谢您今天的款待。”
德大寺一边用日语说着，一旁的女翻译同步将话翻译过去。
被称作劳伦斯的银发男子回握德大寺的手，笑了笑，那笑容让人不由感到有些不自在。
两人握完手，尼欧正观察着形势，德大寺忽然微微侧头，低声说道，“尼欧，你去外面等着吧。”
“是。”尼欧连忙应答，鞠了个躬，转身往门外走去。
心里不由想道，竟然是一场闭门会议，有什么谈话内容，是连他都不能透露的吗？……
尼欧走到门口，带上了门，站在门外等候。
开头的几分钟相对平静，站在门外并不知道里面在交谈些什么。
可没过多久，门忽然开了，只见那位女高翻探了个头走出来，目光慌乱，“德大寺先生喊你进去。”
尼欧一惊，连忙走了进去，女高翻也没再跟进来。进门后他先打量了一番德大寺，发现德大寺正谨慎地打量着对方的银发男子。心里了然了两分，这个叫劳伦斯的人是连德大寺都有几分忌惮的人物。
“德大寺先生。”尼欧谨小慎微地走上去打了声招呼。
“尼欧，你来的正好，”德大寺板着脸说道，“接下来由你翻译。翻准确一点。”
“是。”尼欧答道，目光投向对面的银发男子，用英语说道，“之前我们的翻译可能翻得不是很准确，接下来由我为德大寺先生进行翻译。之前我们谈过的问题，希望我们能重新再确认一下。”
听罢，对面的劳伦斯发出一声笑，那笑意让人不由感到不舒服，“德大寺先生，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货物会弄丢，主要还是你们的错。这么重要的交易，你们都没安排人守着吗？”
尼欧将对方的话翻译过来，顺带小声询问德大寺，“请问丢失的是什么货物？”
德大寺皱了皱眉，考虑到对方也听不懂日语，于是和尼欧解释道，“是一枚芯片，原本在昨晚鸡尾酒会上应该交给他们，但放置芯片的酒杯被人偷走了。其实会场安排了我们的人，但是那些人也不知道芯片的具体位置，只是预防有人强行闯入会场。知道芯片具体摆放位置的人只有我和江崎，江崎留下芯片之后就离开了，是我吩咐他的。”
尼欧大吃一惊，脑中飞快地运作。结合嗣辰早些时候给他的情报，现在坐在他对面的那位C国男子，难道是C国黑手党那边的人？而从高木手中胁迫得到芯片的绑架者一方，就是E国安全局？
见尼欧脸色变差，德大寺继续说道，“刚才劳伦斯说，如果我们一日不交出芯片，他就要我一日留在这里。”
“他们怎么能这么做？”尼欧低声道。
“不，你不了解情况。”德大寺用余光瞄了一眼对方，低声说道，“他们是C国最厉害的黑手党，如果要在这里解决我们，连B国警方也查不到。你和他们说话要注意语气。”
尼欧心里了然，“……明白。”
尼欧转头看向劳伦斯，微笑着用英语说道，“劳伦斯先生，德大寺先生连夜赶来B国和您会面，证明我们有充足的诚意。我们确定昨天晚上已经把货物放在了指定位置，如果芯片不见了，会否是我们两边的情报泄露了？”
劳伦斯盯着德大寺，皮笑肉不笑道，“就算是情报泄露了，也绝对不会出自我们这一边。因为知道芯片具体摆放位置的只有我一个人。是你们老板直接告诉我的。”
尼欧将话翻译了过来。
德大寺听完尼欧的翻译，沉思了片刻，看着劳伦斯说道，“我们这边知道芯片具体位置的，也只有三个人，我老板，我和江崎，江崎绝对不会背叛我们。”
尼欧眼珠一转，将话翻译了过去，又“自由发挥”地补充道，“另外，我认为，窃取芯片并不一定要知道芯片的具体摆放位置，而只要知道了大致的地点，比如是在这场鸡尾酒会上，仍然可以现场通过蛛丝马迹找到的。劳伦斯先生，请问您查过现场的监控吗？是否在酒会现场见到过可疑的人？”
劳伦斯听罢，思索了片刻。起初只想着是E国安全局耍了自己、没把芯片交出来，竟忘了还可以去查商业中心的监控。
在劳伦斯思考之际，尼欧俯身跟德大寺解释了一下自己刚刚的“自由发挥”。
德大寺听完，点了点头，随后对劳伦斯说，“劳伦斯先生，我们愿意全力配合调查。商业中心的监控应该能证明，江崎确实把芯片放在了指定位置。”
尼欧连忙翻译给劳伦斯听。
劳伦斯和旁边的随从耳语了几句，最终看回来这边。
“既然德大寺先生都亲自保证了，我姑且相信你们。”
德大寺听完，不由松了口气。
“不过，您的这位手下，”劳伦斯的目光看向尼欧，意味不明，“请留下来配合我们。”
尼欧一惊，但马上镇定下来，转头看向德大寺，低声询问他的意见。
德大寺似乎只关心自己能不能平安离开，对尼欧的安危并不在意，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尼欧转头看向劳伦斯，“那好吧，我留下来协助你们。”
于是，晚宴继续进行。只不过德大寺始终处在紧张状态。
晚宴结束，尼欧目送德大寺离开，然后转身面向劳伦斯和他的三个保镖。
劳伦斯的保镖也能讲英语，所以尼欧也能和他们沟通。
按照劳伦斯的意思，他希望尼欧能住到他们那里去。
尼欧爽快答应，不过说自己要回住处收拾一下行李，第二天再登门拜访。劳伦斯倒也没反对，也许是觉得尼欧没有逃跑的胆子，不过还是送了尼欧一部手机用于和他联络。
尼欧知道那部手机不是普通联络的意义，劳伦斯一定能通过那部手机得知他的定位，甚至还有可能有潜藏的录音功能。
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尼欧和劳伦斯道别，踏上返回公寓的旅程。
回到他暂住的瑞文斯通公寓，尼欧紧急通过文字跟深蓝总部汇报了自己的情况，在得到嗣辰的允许后，他把深蓝配给他的笔记本电脑、手机的电池都拔掉。
组织成员一般不会轻易拔下设备电池，设备断电的瞬间总部就会收到警示，包括设备最后出现的地点经纬度也会上传。拔电池的另一个作用是，深蓝的保密设备，在断电后重启必须经过复杂的解密程序，强行解密会导致硬盘自毁。这样能保证里面的数据安全。
尼欧把深蓝配置的电脑和手机藏在衣柜的顶上，很靠里面的位置，而另外用于和E国安全局联络的电脑和手机、劳伦斯给的手机装在背包里，衣物装在行李箱里，收拾完行李。洗漱了一番，准备睡觉。
这一觉他睡得非常不踏实，随时担心会有人破门而入。不过一夜平安过去，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B国10月7日早上的时候，他拿上行李，下楼去到地面准备前往地铁站。
尼欧是一个喜欢搭乘公共交通工具的人。熙熙攘攘的人群给他一种安全感，所以即使是心理压力巨大的情况下，他仍然选择了搭地铁。
然而当他路过一个狭小巷子的路口时，忽然被人拽进了黑暗的小巷子里。
来人猛地将他推到墙上。尼欧后脑撞到墙上，还未从眼冒金星中缓过来，一只冷冰冰的枪口抵上了他的太阳穴，让他不由一愣。
“电脑和手机在哪？”挟持他的人戴着黑色针织头罩，声音也很陌生，只不过那一双褐色的眼睛露着凶狠。
尼欧因为疼痛“嘶”了一声，颤抖说道，“我给你钱可以吗？我全部钱都可以给你。我的电脑里有重要资料……”
“少废话，交出来。”挟持者揪着他的衣领。
由于劫持者的枪指着自己，尼欧只好配合地交出了电脑包。
劫持者粗略检查了一下里面的东西，然后一边持枪威慑尼欧不要靠近，然后拎着包从小巷子里逃跑了。
尼欧揉着发疼的后脑勺，看着劫持者跑远的背影。
他刚刚是被自己的老板派来的人打劫了吗？
估计，E国安全局已经将他从成员名单中除了名。毕竟，他本来也只是一个十分外围的，无关紧要的组织成员，脑子里知道的东西不多。
能登录上E国安全局内网系统的只有那一台电脑和那一部手机，而内网上的资料全都只能在线浏览，无法下载。
劫持者将他的电脑取走，就等于说从此以后，他再没有其他办法登陆E国安全局的内网系统了。
德大寺还真是老谋深算，前一天才答应让手下配合劳伦斯，第二天就把安排的手下打劫了？不过还好没要他的命……可能德大寺如果把他杀了，会让劳伦斯起疑。
但刚刚抢他包的人不知道的是，劳伦斯给的定位手机，也在那个包里。
事已至此，再去劳伦斯那，似乎显得有些危险。因为他已经失去了E国安全局的靠山，也不能暴露深蓝联合的身份，相当于是孤立一人。
想到这里，尼欧急忙打开手机上的银行APP，果然，他手上的所有银行卡都已经被冻结。
现在他拥有的全部资金，只有钱包里仅剩的200元现金了，简直是山穷水尽。
都已经单薄至如此地步，去了劳伦斯那，说不定说死就死了。再说，他的手机被劫持者抢走了，劳伦斯如要通过手机GPS找他，也不会找到他这里来，而是找到刚刚那个劫持者那边去。
如此一想，银发男子决定放弃前往劳伦斯的地址。考虑到自己的处境并不安全，他乔装打扮、并且各种躲避公共摄像头，混进了学生图书馆里，躲在一个没有摄像头的角落。
尼欧不敢使用网络移动设备登陆自己的任何账号，担心会被E国安全局或劳伦斯一方查到自己的所在位置。
他在人来人往的图书馆中像猎人一样潜伏着，寻找着用手机不带密码解锁的学生，终于锁定了一个目标，趁着目标学生临时去上洗手间的时候，用手机给莫然发了条短信。
“上次在酒吧很愉快，今晚七点可以到本科生图书馆来吗？看到勿回。”
发送出去之后，又立即在本地删除了记录。
经历了一番等候，到了晚上，银发男子终于在本科生图书馆僻静的地下室等到了莫然。
黑衣黑发的莫然走进图书馆地下室的时候，尼欧正躺在一张沙发上，用杂志盖住脸。
听到黑发男子的脚步声走近，他扯开了杂志，僵硬地从沙发上坐起来。
“尼欧？”黑发男子面露惊讶之色，打量着他额角上的淤青和双眼的黑眼圈，“你怎么了？”
“M……”尼欧只是叫了他的名字。
那句话像是在叹气。莫然微愣，静静地等候他继续。
“我的处境很危险。”银发男子的目光一片沉寂。
莫然的目光一沉，“你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银发男子将自己如何接到任务，参加劳伦斯与德大寺的晚宴，和随后被德大寺派的人打劫的来龙去脉叙述了一遍。
听罢，莫然先是略微震惊，随后思索了片刻，最终看了看尼欧的眼睛，问到：“所以你就在图书馆待了一天？”
银发男子移开了目光，“我只是考虑，如果我死在了图书馆里，你以学生的身份去调查，应该不容易起疑。”
莫然觉得心底沉重，“是吗。”
银发男子的目光仍然看向一旁，他眯了眯狭长的眼睛，表情莫测。
“你今天都没有跟总部联系？”莫然又问道。
“我能够联系总部的那台电脑和手机不在身边。”尼欧摇了摇头，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公寓的房卡，“我把电脑和手机藏在公寓房间的衣柜顶上了，房卡给你吧。”
莫然接过房卡，“那你打算这段时间住哪里？”
“还没有考虑。”银发男子的目光仍然看向一旁。
“我问一下总部。”莫然找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和总部联系。
总部那边反馈，琉萧已经抵达了B国国际城，原先计划由琉萧前往附近据点，找到擅长破解房门磁卡的技术人员，再到瑞文斯通公寓考虑如何回收设备，现在既然莫然已经拿到了房卡，那么瑞文斯通那边的设备，还是由莫然拿房卡去取。
总部安排了一个乡郊的小木屋，让尼欧在校园图书馆里等着，琉萧随后会赶过去图书馆的位置接上尼欧去小木屋。
莫然和尼欧交待完这些，给了尼欧一些现金和一台组织提供的备用手机，然后，前往瑞文斯通公寓。
同一天的早些时候。
劳伦斯视角。
贝弗利街，国际城最繁华的地段。
说它繁华，并不是因为这里高楼林立，相反，这里楼层都不超过三层高，但街角任何一家看似不起眼的店铺都是全球最奢侈的品牌，而奢侈品店在这里几乎占据了所有街面。
大道上红绿灯数量出奇的多，路上跑的豪车几乎堪比车展。
大道的旁边，树林和别墅星罗棋布。每栋别墅都有独立的车道、大门，配有游泳池、网球场，甚至私家园林。
贝弗利街区，一幢白墙灰顶的别墅，客厅有一处凸出的室内露台，三面朝向外面的花园、由十块玻璃窗围起来，窗框是和墙壁颜色一致的白橡木。
窗户下的黑色沙发上，坐着一位银色长发、身穿深蓝色长款外套、内搭浅绿色羊毛衫的男子。银发男子正仰面倚靠着沙发背，薄唇紧抿，闭目小憩。
他面前的暗咖色的钢化玻璃表面的茶几上，摆着四台黑色的手机，分别印着单环形、单平行四边形、双环形、双平行四边形的烫金浮雕式的标记。
客厅的远处，安静地守着两名黑衣保镖。两人只是面对面地原地站着，不敢东张西望，最多只是转一转眼珠，用余光打量四周。
大厅里维持着死静的气氛。
直到银发男子说道，“威利斯，帮我接通R先生。”
“是。”名叫威利斯的保镖低着头应道，拿起茶几上的三部手机之一、印着单环形的手机，小心翼翼地拨打着号码。
“嘟……嘟……”四周诡异的安静，只听得到电话的等候音。
十秒钟后，电话拨通了。威利斯双手将手机缓缓递到劳伦斯耳边。
劳伦斯单手接过手机，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劳伦斯先生，”电话里深厚的男音说道，“您现在打电话过来，是芯片拿到了吗？”
劳伦斯缓慢地轻轻一笑，“没有。我倒是还想问您，10月3日的晚上，您在哪里？”
对方似乎被惊讶了一番，诚恳地答道，“您这是在怀疑我吗？那天晚上我待在家里，并没有做任何事。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芯片在我赶到那里之前被盗了，而且，没有在会场引起任何骚动。”劳伦斯在句尾的话音一扬，“您说，这会不会是有人泄露了情报呢？”
“……不不不，绝不是我。”电话里的人慌忙答道，“关于交易芯片的事情，我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而且您也知道的，E国老板只把芯片的具体位置告诉了您一个人。我连芯片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啊。”
“呵呵，”劳伦斯阴冷一笑，“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你又单独找E国老板问了一遍？”
对方一滞，连忙赔笑着说道，“我哪有那个胆子。我对上帝起誓，真的不是我，请您一定要相信我。”
“我猜也是。”劳伦斯淡淡说道，“对了，你的女儿最近考到斐城的市立大学了吧？那学校很不错，恭喜你。”
“谢谢，谢谢……”对方说话的声音已经开始发颤。
“那好吧。先这样。再见。”劳伦斯说完，面无表情地将手机从耳边移开。一旁站立的保镖威利斯连忙从他手里接过手机，然后小心翼翼地按了挂断键，再把手机笔直对齐茶几的边缘放在了茶几上另两部手机的旁边。
劳伦斯思索了片刻，忽然说了声，“巴利。”
站在大厅远处的第二位保镖毕恭毕敬地走上来。而威利斯自动后退了回去。
“巴利，威灵顿商业中心的监控视频查得怎么样了？”劳伦斯头也不抬地问道。
“老板，”巴利掂量着语气说道，“查到了一个黑发的人……只不过……跟丢了。”
“嗯？”劳伦斯扬了扬眉毛。
巴利吓得一抖，“老、老板，那个人易了容，我们把他的照片发给了警局那边的兄弟，在人脸库里也没有查到。”
劳伦斯却并没有回应，而是将右手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沙发的表面。
巴利知道他是在思索，更是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而此时劳伦斯却在思考，监控视频里偷走芯片的那个黑发的人，到底是哪边派来的？
过了一会儿，劳伦斯终于说道，“你们都退下吧。”
两位保镖低头悄无声息地退回到远处。
劳伦斯继续闭目养神。
上午十一点。印着单环形的手机屏幕亮了，G调钢琴的铃声响起。
来电显示是雷，劳伦斯之前安排他和阿基里斯去跟着尼欧。
劳伦斯伸手拿起手机，手指滑动屏幕接听。
“老板，尼欧本来像是要出门，但是半路被人打劫了。”雷在电话里说道。
劳伦斯的嘴角扬起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哦？他还活着吗？”
“是的，劫匪抢了他的手机和电脑，阿基里斯正在追劫匪，我在跟踪尼欧。”
“嗯。”劳伦斯应道，“要跟住尼欧，找机会单独和他见面。至于劫匪，等他离开那片区域以后，再解决他。”
“Roger that。”
之后的大部分时间，雷跟踪尼欧来到法恩学院，发现尼欧始终待在学校的图书馆里，周围无时不刻围着学生，没有接近的机会，只好潜伏在远处等候。
阿基里斯解决掉打劫尼欧的人之后，把手机和电脑扔到了另外地点的垃圾桶，防止被警方找出线索。
之后，阿基里斯换完衣服，跟雷汇合，监视尼欧。
艾尔杰克视角。
B国联邦调查局国际城办事处的健身房内，一位金发灰眸的年轻男子平躺在踏板上，双手相隔很远地举着一支四公斤重的杠铃，上下平推着。
远处，健身房的入口，有人影接近。
一位银色碎发、蓝色眼眸、身穿西装的年轻男子缓缓走近。
那人在金发男子脚边一米之外停下了脚步，叫了声，“J队。”
金发男子手中的杠杆刚好下推到最低点。杠铃稳稳地停在距胸口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
一双冰冷的灰眸侧向来人。两人沉默片刻，四周气压莫名坠底，直到金发男子淡淡开口，“有新的案子了？”
“法罗克威街区附近发生了一起杀人案件。”银发男子说道，“死因是枪伤，初步可以确定是谋杀。”
银发男子说着，顿了顿，似乎在掂量着语气，“死者身份不明。系统里找过了，查无此人。”
“非法移民？”金发男子说罢，将手中杠铃向上平推。
“无法确定死者进入B国的时间，也查不到指纹记录。目前只能初步判断死者是E国人的相貌。”银发男子答道。
金发男子手中的杠铃又下推到胸口上方一拳的位置，悬停片刻。
直觉告诉他，这起案件牵涉到了外国的情报组织。但是反情报的工作并不是犯罪科的职责。
B国联邦调查局作为B国的全国性组织，凌驾于各州警察系统之上，除了侦破重大刑事案件，也要维护国家安全。机构分为情报、反情报、反恐、犯罪和网络五个分支。
情报和反情报分支主要针对国外的情报势力，反恐和犯罪分支主要是对国内的恐怖案件和犯罪案件，而网络分支则是各方面兼有涉及。
而其中的犯罪分支，专门处理一些地方警察系统难以解决的棘手案件。例如，死者身份难以查明，或者犯罪组织横跨的地域范围太广，单凭任何一个州的警力都无法解决。
如果查到了此案涉及情报组织的证据，案子就需要移交到反情报的部门了。
“你先跟我回科室。”金发男子说道，把杠铃归位，坐起身来。“叫毓书过来。”
“明白。”银发男子应道，也没等候他的上司，立即转身一边掏出手机打电话，一边往健身房的入口处走去。
……
两人来到犯罪科的科室。
几十人的科室内，警员们分别在各自的电脑前忙碌着。
金发男子从他们之间走过，没有侧目看一眼周边，只是径直走进了尽头的一间办公室。
银发男子静静地跟在他身后，顺手带上了门。
办公室与门相对的方向是玻璃墙，中央摆着一张桌子，桌子对面是一个一人高、一点五米宽的显示屏。
门旁边的墙边有两张深灰色的折叠椅。
金发男子坐在桌前的办公椅上，打开笔记本电脑，按下电源键。
开机欢迎屏幕上的账号显示着：Aler Jack，正是他的名字，艾尔杰克。
他用人脸识别扫描登陆了系统。
打开电脑，一份由“银”传送过来的文件夹已经呈现在桌面。
艾尔杰克点开文件夹。文件夹里是皇后区杀人案件的视频、照片和文字材料。
而站在他旁边的银发男子，也就是将文件夹发给他的“银”，在旁边口头简单汇报，“死者是下午1点左右在法罗克威街区附近一个偏僻的巷子里被发现的。第一个发现死者的是一个正在回家路上的路人。根据皇后区警察局的尸检报告，被害人头部遭受过钝击。死者生前有打斗迹象。但死因是胸部中弹，有一枚子弹射穿了肺部。死者身上的背包似乎被带走了。”
“死者在到达法罗克威街区附近之前，还去过哪些地方？”艾尔杰克问道。
“正在努力调查他的行动轨迹。”银在电脑上操作了一下，调开了一个图片文件夹，“这是目前抓取到的图像。”
艾尔杰克点着鼠标，一页一页地翻看着录像截图。当他的目光落在某张照片时，忽然停了下来。
“发现什么了吗？”银并没看出什么异样之处，于是问道。
“他身上是不是应该背着一个包？这张照片上没有。”艾尔杰克淡淡答道。
银仔细看了看，确实也发现了端倪，“这张照片的时间更早，看来这个背包他也是中途才获得的。”
艾尔杰克默许，“查查这个包。”
一段时间过后。
银报告说查到那个包在同一天的早上，被一个银发男子背着。那个银发男子住在瑞文斯通公寓。
艾尔杰克便下令搜查公寓房间。
银立即动员警力出发，一边拨打电话请酒店工作人员帮忙去房间门口守着。
然而尽管酒店工作人员一直守着门，等银赶到的时候，目标人物显然已经收拾了行李，现场没有留下什么物品。
但这个银发男子毕竟是死者生前接触过的最后已知人物，艾尔杰克一边派人盯住酒店房间，一边安排人去查银发男子的行动轨迹。
只不过，这个银发男子似乎有意在躲避侦查，他们通过摄像头监控录像只能追踪他一段位置，之后就失去他的位置信息了。
莫然的视角。
深夜，按照总部的意思，莫然准备去取尼欧留在瑞文斯通的电脑和手机。
他按照尼欧给的地址来到了瑞文斯通公寓。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刚掏出房卡准备刷开门，突然见扑上来四个FBI警察，一顿擒拿术把他给制住了。
两个警员反剪着莫然的双手，让他动弹不得。
一个警员站在莫然身前，亮出他的联邦调查局***，上面写着他的名字，“毓书”。
只见他礼貌地说道，“先生，请您跟我们走一趟。”
B国联邦调查局？莫然看着证件发呆。FBI在调查尼欧吗？
但无论如何，逃跑是不切实际的了。
“请问为什么要抓我？”莫然镇定地问道。
“这里不方便说话，还请您跟我们走一趟。”毓书似乎很自信。
“我要跟你去哪儿？”莫然追问。
“FBI国际城办事处。不远，离这只有一小时车程。”毓书答道。
莫然咂舌，一小时车程还说不远。他尽量控制着客气的语气，“请问你有逮捕令吗？如果没有，我拒绝你的要求。”
毓书沉默地看了他片刻，“我们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将您带回去审查是必要的。羁押手段是完全合法的。”
莫然一脸黑线，“我要找律师。”
“稍后我们可以给您安排。但请把您的手机给我。”
连手机都要没收……莫然大脑飞速运转，他必须想办法跟总部报信。
其中一个押着他的警员从他衣服口袋里搜出了手机，递给了毓书。
莫然急得冒冷汗，然而在这里跟这些FBI硬拼，没有任何胜算，也一定会暴露身份。
好在手机是锁上的，在解锁之前，外观上和普通手机也没多大差别。接下来如果他能巧舌如簧，也许能用公民隐私权之类的借口拒绝FBI调查他的手机。
不过毓书只是没收了他的手机，并没有说什么。莫然随后被警员们押上了一辆黑色轿车，随后还被戴上了眼罩。
轿车开始行驶，而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正在前往哪里。
毓书带莫然来到联邦调查局国际城办事处。被蒙上眼罩的莫然只觉得自己被毓书托着后背，转了许多弯，过了几道门，乘上了电梯，又兜兜转转一番，最终停在了一个房间。
房间里温度很低，也许只有十几摄氏度。莫然这天穿了一件黑色运动夹克，但他仍然打了个寒战。
毓书站在他身后，双手解开他的脑后眼罩的绳结。
视野朦胧中，莫然看见一片冷蓝色的墙壁、天花板、地板。
房间中间有一张黑色的桌子，两边各有一张黑色的椅子。
正对他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影，身形消瘦，金色散发，肤色苍白，但因为视野朦胧，他的面容看不清楚。
那人的右手边的桌面上，还摆着一个平板电脑。
房间里诡异地安静。
莫然缓缓向桌子走去，对面坐着的人的面孔逐渐清晰。
一双灰色眼眸，表情带着微微寒意。
莫然原地愣住。
毓书见两人始终沉默，察觉到异常，不由出声问道。“J队？”
J……
莫然的脑海中闪过一个身影。
没错，就是这个人，B国联邦调查局的J。上次反劫机中遇到的空乘员，能讲中文、英文、阿拉伯语，还成功降落了一架自控系统失灵的飞机。
莫然的心跳骤然加速。原本来到B国联邦调查局，他还没那么担心自己身份暴露。但这个J如果认出来他就是之前飞机上的那个人，一定会怀疑他的特殊身份。尤其是不清楚J是敌是友的情况下，如果J查出来他和尼欧是深蓝联合的人——后续该怎么办？
他开始担心自己能不能顺利隐藏一切。他不由告诉自己需要更加谨慎。
普通的管刑事犯罪的警察不可能出现在反劫持的航班上执行任务，看来J可能也有双重身份。
由于毓书也在场，毓书不一定知道J的第二重身份，莫然决定先假装不认识J。
J也不知道有没有认出他，只见他双手仍然放在桌子下面，没有任何动作。
“坐吧。”J客气地说道，“我叫艾尔杰克，犯罪科的负责人。”
莫然往前走了一步，拉开椅子，坐了下来，沉默不语。
艾尔杰克的右手移到平板电脑，食指点了一下。
与此同时，天花板的一块金属板自动移开，从缺口处缓缓降下一只机械臂，然后机械臂展开、转向。一只投影仪对准了两人右边的墙面。
“这个人，你认识吗？”艾尔杰克在平板电脑上点了两下。投影仪放出了尼欧的照片。
莫然强忍心底翻腾的情绪。FBI真的在调查尼欧？
目前他完全不清楚艾尔杰克已经获得了什么信息。不知道艾尔杰克的态度。而且毓书也在场，很多话不方便说。
于是他选择了沉默。
艾尔杰克灰眸沉静，“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吗？”
莫然仍然是沉默。
艾尔杰克说道，“如果你拒不配合的话，我们是可以查你的手机的。”
莫然绷着脸，还是选择沉默。
艾尔杰克和毓书两人目光交换了一瞬。
“毓书，请帮忙端两杯咖啡来。”艾尔杰克忽然说道。
“好的，J队。”毓书返身退出房间。
莫然回头看着毓书离去，房间里只剩下他和艾尔杰克了。
他又转头看向艾尔杰克。脑中快速思考着，是否要主动说自己就是飞机上那个人，再和艾尔杰克谈判。
然而，毓书离开以后，艾尔杰克双手从下方举起来，双肘撑在桌面，十指交叉，放在脸前，忽然小声说道，“我没想到是你。”
莫然立刻就知道，对方认出自己来了。艾尔杰克刻意支开了毓书，这是和他私下对话。到了这种程度了，没必要再装作不认识，公开谈判反而效率更高。
“这里没有录音？”莫然左顾右盼，也小声说道。
艾尔杰克的双手刚好遮住嘴唇的动作，“有，但是如果这种音量说话，是录不到的。”
莫然心中了然，于是他也模仿艾尔杰克的手势，小声说道，“我也很惊讶是你。”
“毓书很快就会回来，长话短说吧。”艾尔杰克开门见山，“我们在调查皇后区的一起杀人案，是枪杀，死者死前在监控里背着一个包，这个包在不久前被这位住在瑞文斯通的银发男子背过。我们因此找上了瑞文斯通公寓。你知道些什么线索吗？”
听艾尔杰克的语气，他很确定死者不是莫然本人杀的。
“知道，但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
“对我们的身份保密。”莫然定定地看着艾尔杰克。“You keep my secrets, I keep yours.你保守我的秘密，我保守你的。”
我们，包括了银发男子在内。
我保守你的，意思是我也不会把你的双重身份告诉别人。
后者和他对视了几秒，答道，“如果我答应你，你能承诺会协助我们抓到凶手吗？”
“什么样的协助？”
“例如把那位银发男子请过来？”
“……应该可以。”
“那我答应你的条件。”艾尔杰克答道，“说说你知道什么？”
“凶手应该是辛迪加黑手党的人。”
“你有什么证据吗？”
“你抓到凶手，就可以用凶手使用的子弹和受害者身上的子弹进行对比。”
……
另一边，同一时刻。
琉萧开车到了法恩学院的图书馆路边，接上尼欧，刚离开校园范围没多久。尼欧从后视镜中，发现后方的夜色中有辆车跟着他们，顿时警觉起来。他没有当即告诉琉萧，而是再谨慎观察了一番，发现后车上的人携带了狙击枪。
尼欧一边继续观察着后视镜，一边问道，“琉萧，车上有武器吗？”
琉萧看着前方的路，“有两把手枪。我从据点拿的。”
尼欧又问，“你枪法怎么样？”
琉萧声音有些尴尬，“很一般。怎么了？”说着看了尼欧一眼。
后者神情严肃，“有人在跟踪我们。他们有狙击枪。”
琉萧的脸色瞬间变了，握着方向盘的双手也不自觉地握紧。“他们是什么人？”
尼欧没有应答，而是在心里权衡利弊。夜晚视线太差了……手枪的射程太短，他们没有胜算。如果他没估计错的话，后面那辆车是劳伦斯派来的人，一直跟踪着他。他们的目标仅仅是他而已，和琉萧无关。
想到这里，尼欧决定不暴露琉萧，装作琉萧只是自己呼叫来的出租车。“琉萧，计划变一下，你送我去比弗利大街。”
“比弗利大街？”琉萧一脸疑惑，“你要去那做什么？”
尼欧的声音平淡沉稳，“我要去劳伦斯那里。你要装作是我叫来的司机。我现在要给劳伦斯打电话。”
琉萧一惊，“啊？等，等一下——”
但尼欧已经拿出了备用手机。这台备用手机是莫然留给他的，sim卡是组织准备的，从手机号码查不到深蓝那边。
见他拿出手机，琉萧急忙道，“不先问一下总部吗？”
尼欧一边拨号，一边答道，“总部不会让我去。问了也没用。”
“等等，尼欧，”琉萧忽然严肃说道，“如果总部不会让你去，我也有理由拒绝配合你。”
尼欧停下手中的动作，无奈地叹了口气，“总部是珍惜我的命，所以不会让我去冒险。我不是在背叛总部，我是在救你的命。要我怎样说，你才愿意配合我？”
“我……”琉萧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一时间头脑一片空白，“……唉，要是莫然在这里就好了。”
尼欧仿佛被提醒了，眼中掠过一道波光，“如果莫然同意的话，你会配合我吗？”
琉萧沉默了几秒钟，他的反应像是默许了。
尼欧说道，“既然如此，用你的手机给莫然打个电话吧。”
事已至此，琉萧也同意给莫然打个电话。于是取出自己的手机，给莫然打电话。
然而打了第一遍，没人接。
琉萧和尼欧交换了一个眼神，双方心里都一个咯噔。难道莫然也出事了？
尼欧先反应过来，“再打一遍看看？”
琉萧于是又拨了一遍莫然的电话……
同一时间，另一边，FBI审讯室内。
艾尔杰克和莫然还在小声聊天。
门外响起一个声音。
“J队！”毓书进房间的时候是有点急，手里拿着一个铃声作响的手机。
莫然认出来那是自己的手机。有人在找他？
“刚刚也响过一次了，这是第二遍。”毓书把手机递给艾尔杰克，显然是等他决策该怎么办。
“给他接吧。”艾尔杰克示意毓书把手机给莫然，“他刚刚已经坦白了，坚称自己是受害者，也愿意配合我们调查。”
毓书一脸惊讶，脑子里想的都是：J队真神，这么快就把这个人说服了。
但总而言之还是把手机给了莫然。
莫然看到封面来电显示人是“I”。
先接听看看是什么情况吧。
莫然刚接电话，琉萧在电话里用中文焦急地说尼欧要去辛迪加自投罗网。
听到这消息，莫然的脸色微变，看了一眼艾尔杰克，得到肯定的眼神之后，装作镇定的语气对电话说，“我等会打回给你。”
莫然对艾尔杰克说，“我能要杯咖啡吗？”
艾尔杰克会意了他是要支开毓书，于是眼神看向旁边站着的手下，“毓书，麻烦去拿咖啡过来。”
毓书听罢，退出了审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