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方轻小说】椿之歌—不翼而飞的烟火（上）
山南城，有个临海的繁华城镇。曾几何时，由宗主统治，宗主又将治下的城邑交由重臣管辖，称“家主”。而今随着宗主权柄分散，属国的家主们反而群雄并起。山南城的家主星辉家，更是其中翘楚。
作为当今山南城家主羽麾下的重臣，桐七叶正经历着一场自己早已熟稔的浩劫。
“所以——否决。”
策士兼总管事古羽重重地合上扇子，目光凌厉得与自己娇小纤细的身材毫不相称，面对眼前身形高大的武者没有丝毫退让的神色。
而这个高大的男人，双手正撑在案几上，但这种让自己显得更加具有威压的姿态并没有让对面看似娇弱的女子有半分动摇。虽然这也在他的预料之中，但他还是不免咬着牙吸了口气。
“为什么！？”
“如果你能用你的脑子好好思考，而不是只会摆出这样的姿态，”古羽用扇子轻轻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我也不必浪费这么多的时间从公务中抽身来为你头疼了。”
“那是个烟花！城里的人从来没有见过的烟花！热闹一下也有错吗！？”
“像我说的，改良版观赏用超大型火炮依然不能证明其绝对安全。如果你依然不能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不如问问那边的那位大人。”
“欸？”
桐七叶正因为眼前微妙的氛围而感到如芒在背，随着那扇子指向自己，更是没来由地惶恐了起来。
“我……这个……”
虽然在往往复复的漫长时间里，七叶早已经历了不知多少次眼前这般的场面，但她还是不由得用手捻着自己翘起的发梢，僵硬地左右顾盼，暗暗期待着一个从天而降的奇迹将她从眼前的泥潭里解救出来。直到——
“七叶大人！真是的，怎么又给忘记了呢。”
——一张温柔的笑脸出现在门口。
“非常抱歉，不过今天是七叶答应我进行新年采买的日子。所以，可以借用她一下吗？”
那一身布衣的民女装扮让这张可爱的脸更可亲了些。仿佛连话语中也带有温和的力量，屋子里剑拔弩张的硝烟味道也因为女孩的笑颜凝滞了片刻。
“啊啊，请便。”
语毕，只见那位名唤宁宁的姑娘一边道谢一边挽起七叶的手，轻快地离开了，只留下依旧不明所以的二人。
“有这么着急吗？简直像逃跑一样。”
看着男人挠着头真诚地发问，古羽露出了一个有些恐怖的冷笑。
“所以说啊，你真的蠢到无可救药了。”
山南城的街头熙熙攘攘，来往的行人与远远近近的叫卖声让这座小镇多了很多祥和的烟火气。
走在这样的街头，桐七叶不由叹了口气。
“呼……还好有你。无论如何我可不想再被卷进那两个人的争吵之中了。”
“高大人和古羽大人之间的争执不是常有的事吗。不过我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其实很好哦。”
或许如此。作为山南城星辉家家主的左膀右臂，首屈一指的谋臣与武将，古羽与高大人之间的关系，很难用“好”与“不好”来简单概括。毕竟信赖与分歧都是衡量友谊与否的重要坐标。
不过，作为同僚与亲密的朋友，以及，共同经历了一次次生死的战友，七叶自诩可以为其下一个定论。
“是啊。不管他们两个怎么争吵，这点倒是不会变的。倒不如说，这也是他们两个人之间关系的证明……吧。”
“哈哈，你在犹豫呢。”
“当然了！那种恐怖的氛围，就算见识过一百遍也还是会紧张的！”
“这次呢，又是因为什么？”
七叶从一个年轻的商贩手中买下了两支冰糖葫芦，一面将糖衣更大的那个递给宁宁，一面回答着。
“说是有一个人，从外面带来了一个烟花。”
“烟花？”
“嗯，据说是已经在外面流行开了的东西。大概是某种改良版火药，不过是用来观赏的，在夜晚点燃的话，会在天空中绽放出很美丽的火花。
“高大人对这个烟花很感兴趣，但古羽大人说不管怎样这东西都太危险了。”
“然后呢？”
“然后？然后当然就是一场争吵了。不过看样子，估计还是古羽会获得胜利吧。”
“又是老样子呢。”
“不过高大人会把这个叫做‘君子的退让’。”
宁宁被逗笑了。她含着一颗山楂，一侧脸颊鼓鼓的像只仓鼠。她微微低下头，抬起弯弯的眼角看向七叶。
“那，你觉得呢？”
七叶有些脸红，忙侧过脸看向手里那串红得可爱的山楂：“我、我吗？”
“嗯，你会想看烟花吗？”
七叶迟疑着停了脚步，看着自己的裙角上的绳结丝绦——为了方便作战，女将的衣裙被束成了利落的款式。她仔细思考了片刻，沉吟着给出了一个对她而言正确的答案。
“我觉得古羽说的没错。她是个思虑缜密的人，她的担心一定是有道理的。毕竟没人能用山南城的安危来做赌注。”
“真的吗？”眼前的女孩只是温柔地看着她，“我想问的是，你是‘由衷’地这么想的吗？”
“我……”
“古羽大人是个很让人钦佩的人，也是一个很好的老师。不过……”宁宁似乎犹豫了一下，“不过不管如何，我不想让你身体里的‘桐七叶’死掉呢。”
“宁宁……”
“确实考虑到安全问题，古羽大人的做法是正确的。但在做出‘正确’的选择之余，我内心还是有个自私的声音，我真的也很想看看烟花绽放的样子，和你一起。”
“那、那我们约定好，等这件事情解决之后，我们就……”
话音未必，一个身着短衣、小贩打扮的人几乎是踉跄着撞到二人面前。
“是、是桐七叶大人吗？大事不好！”
与其说是冒失，不如说是心急如焚。
“你是？”
“我是阿昭，是前来进献烟花‘照夜牡丹’的商人！”
“我听高大人提起过你的事情。照夜牡丹暂时没有获得可以进入城主府的许可，应该是停驻在驿馆。你不去看管它，跑来这里找我做什么？”
阿昭的气还没喘匀，听到这里，几乎要哭了出来。
“我来就是因为这件事！照夜牡丹它……它不见了！”
另一边，会客厅中的炉子上正热着一壶茶。茶水将沸，蒸汽急促地从壶嘴逸出，将发未发出断断续续的哨鸣。而眼前正坐着比沸腾的水汽还要急切的人。
“你说什么？？？！！！”
“对、对不起！”
面对高大人的怒意，叫做阿昭的男人慌忙跪拜着。这个姿势让人看不清他的脸色，但他伏在地上的指尖苍白得毫无血色，还在不受控制地发着抖。
那枚进献的烟花“照夜牡丹”，抵达山南城不过一日，原定于明天下午前交由城主府接管。如果顺利的话，可在月内安排燃放观赏。当然，按照现在总管事古羽的态度来看是不顺利的，那么照夜牡丹理应将会在城主府库房安全地存放着，直到它的安全性得到证明的那一天。
“嘁！明明都快要说服古羽答应燃放了！”
“真的吗？”
“算是吧。不过，我在她彻底发怒之前进行了一些退让。”
“……所以我不才不敢让她也知道这件事啊。”
七叶眼前又出现了宁宁咬着冰糖葫芦时的那张笑脸，以及，那个未说完的承诺。
“可恶，如果就这样失窃的话……”
她没能将后半句话说出来。
“总之，找到关于烟花下落的线索是重中之重。可是按照这个阿昭说的，没有任何人目击到烟花失窃的现场，这可真棘手啊——等等，你怎么突然露出了这种自信的笑容？莫非你有头绪了吗？”
“当然。”七叶说：“我们走吧。”
“去哪？”
“当然是去抓嫌疑人咯。”
城南，一家因为为富不仁而颇有“名声”的富人家中，一位身形曼妙的女子围着头纱，正推着一辆小车从偏门而出。
她不着痕迹地左右顾盼了一下，低下头，将那辆小车轻巧地推进一个狭窄的巷口。车上载着两尺高的东西，被黑色油布牢牢罩住，看不出是什么。
通过狭长的巷子，巷口的那端是一条连同入海处的河流。因为水位下降，以及交通不便利，来往的航线早已经废弃了这条绕远的小路，改为经由城东的河口。
换而言之——对于深谙此道的人来说，这是个黑市流通的天堂。
当看到那艘泊在长满苇草的浅滩中的小型船只时，女子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她拨开草叶一步步靠近，直到——看到一位男子叼着一根苇草正躺在船舱外看向她。
她转身要逃，却被一位飒爽的女孩拦在自己面前。女孩手中横着一柄长剑，还未出鞘。
面对这个阵仗，女子有些慌张地赔上一个笑脸。
“二位大人，我是城南齐家的女佣，来这里清洗酒坛的。若没什么事，就不打扰了……”
“清洗酒坛，还需要罩着黑色的布吗？”桐七叶说着，作势要用剑挑起黑油布。
“因为太长时间没有清洗，味道难闻，家丁抬起来的时候顺便用油布包起来了……”
“好友啊，还要接着演戏吗？”
闻言，船舱里躺着的男人一个挺身，一步跃到女佣身后，扯下了她的头巾。
“你扮做女孩子的样子倒是越来越漂亮了。不过在这之前，先老实交代你车上的到底是什么。”
被撕破伪装的“女佣”——有名的怪盗，残烟，气急败坏地看着桐七叶。
“老子说了，是酒坛！”
“不见棺材不落泪。”高大人冷笑着一剑劈开黑油布，果然露出一个封好的酒坛。桐七叶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酒坛，按照大小，里面无论如何也放不下直径二尺有余的照夜牡丹。
看着桐七叶与高大人两人面面相觑，残烟有些得意了起来：“说了是酒坛。算了，以后再和你追究，我有急事，就先走了——”
“等等——”桐七叶的一只手从后扳住了残烟的肩膀，残烟看不到身后她的神色，但单凭阴森的语气也能让他一身冷汗。
“——你还没说，酒坛里放的是什么呢？”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