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同人】 遗失的笔记

      距离出征日已经没几天了，族人们似乎都有些过于兴奋，有几个已经连着两个昼夜没有睡觉了，看起来即将启程报仇的刺激有些过大了，等会或许应该把他们都召集起来，想办法让他们冷静一些。

      不过我也很难冷静下来就是了，倒也可以理解他们。

      事实上我一直没跟他们说的是，哪怕我们得到了自来也，但也并不意味着必胜，虽然他们分散了一些力量来占领西方的国度，虽然当初他们是趁着王上弑妻出走引发的混乱进攻的，但既然吕之国在全盛时期都没能挡住他们，现在我们这些孤魂野鬼是否能取胜也很难说。

      按幻心老贼的性格，忍者家族一定有什么隐藏的力量从未展露过，这次复仇的结果，也许很难有那么理想。

      不过算了，这都不重要了，我早就决定好要做什么了不是么？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吧。

      此役之前，我打算把这日记藏在同僚们无法找到的地方，我想，他们已经猜测了很久，这“神秘的笔记”是复仇的计划、还是先祖的指引？呵呵，只是一个不再勇敢的懦弱者留下的一点痕迹罢了。还是不让他们看到其中的内容更好些。

      出战之前，久违地去泡个温泉吧……

      不可思议……命运当真如此难测吗？

      我们竟然找到了移动要塞自来也——几乎是只存在于鬼族传说中的战略兵器。

      灭国后只能到处苟延残喘的我们这些怨魂，竟然突然间具备了可能正面攻破巳之国任何城池的实力，复仇不再是空谈。

      整个晚上，我都跟族人们一起兴奋着、庆祝着，但或许我的内心深处并不如此高兴，自来也的现世打乱了我原本带着同僚们长期潜伏与游击的计划，它让复仇的可能性和速度都提升了千百倍，或者，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许让我们毁灭的速度也提升了千百倍吧。

      副将向我提议，我们可以驾驶自来也从巳之国外围开始不断破城与屠杀，让巳之国充分体会我们当年的痛苦与恐惧，也可以让他们举国混乱，妨碍他们组织起能抵抗我们的力量。

      我拒绝了这个计划，这么跟他说：“既然有了这种程度的杀器，更应该直取祸首，一鼓作气，在他们知道我们掌握了这样的力量之前就瓦解他们，杀死幻心老贼。”因我的威严以及话里的合理性，他们最终支持我的决定。

      哪怕到现在，我仍能一闭眼就闻到当年那股铁与血的气味，听到战场杀伐和族人哀嚎的声音，如今我已经在这个旋涡里越陷越深，但确实再也不想看到这样的地狱。

      我没忘记我想干什么，就算是已经陷入泥沼的族人、活在过去无法前行的影子，也是需要人陪伴与带领的，我责无旁贷。

      我对于今后禁止前往怨丹之原东南方向游击的命令的解释是：那边受到幻心重视，忍者密度很高，为降低暴露风险，今后不再在那个方向进行“猎杀”。

      但我骗了他们。

      我对此很惭愧，但我想和他们隔开是有必要的——似乎是叫斑鸠之乡，幸存的鬼族人民居住在那里。我不能让偶尔可能监察着那边的忍者认为这些民众和反抗军有关系，幻心老贼似乎也并不介意已经住得如此偏远的残存鬼族，他只在意自己的领土罢了。

      况且……就算那边同族们的安全无虑，让反抗军同僚与之接触可能也不是好主意，他们陷在复仇的怒火中过深了。既然斑鸠之乡的同族们已经安居，还是不要再打扰他们了。

      从怨丹之原返回时见到了月华，她仍然坚持当初的看法，并打算继续坚持下去，她没提让我脱离反抗军或者帮助她，我也不再劝她。行至今日，我们互相都似乎没太多话好说了。

      可我还是忍不住在想，这丫头所持的武器不应该是刀，若是用的是弓箭该多好。

      今天的宿营地禁止点篝火。——这是我刚学会的。

      尽管曾是个将军，但我也没经历过这样埋伏着敌人的散兵游勇，处处小心被大部队发现的落魄战争——如果这称得上是战争的话，我不得不从头开始适应这种情境下我们的战术与行止，大家都一样。

      今天在伏击中我亲手撕开了那个忍者队长的身体，鲜血浇面，我能感觉到身体里每一个器官都在迸发着舒畅与快意，那是熊熊燃烧的复仇之火得到满足的感觉。仅仅是灭国后第一次有组织的狩猎，我就被那发自内心的情绪烧得近乎失控。

      我不得不在弥漫着血腥味的战场上闭上眼睛，冷静自己，闭眼后，眼前是浮现了无数次的，故国破碎的城墙与遍地的尸体。

      这份仇真真切切，我被它驱使着，急切地想要毁灭敌人、毁灭自己；我又不得不让自己记住从仇恨中脱离开来，我在带领、在陪伴、在聚集，让所有带着仇恨的鬼族都集中在这里，无论成败，我相信这才是保护我所珍视的人们的最好办法。

      “离开战场，别被更多忍者找到。”这是我在首战结束后的第一个命令。

      恨意仍存，但我会记住，我有责任想尽一切办法，让所有族人能得偿所愿，不管是活在过去的，还是放下过去的。

      没有与月华谈妥，终究是要各奔东西了。

      她想“斩断仇恨的锁链”，带着痛苦与哀伤追索曾经的王上去了。持着燃烧着妖炎的刀，放弃了我曾为了让她远离近战而赠予的弓。

      那一刻我忽然意识到她已经不是我熟悉的月华了。她长大了。

      那就让她走自己的路吧。

      我不打算说什么：我想主动把希望报仇的同族聚集起来从而做好约束，只对特定的人报仇，这种漂亮话。我很清楚我做不到像她那样对待仇恨，我同样渴望着复仇。

      既然无法像月华一样，我也有我所能做的事，没有任何同胞理应被抛弃，并不是只有能斩断仇恨的人才有权利生存下去，我希望能做到带着这些没有未来的孤魂野鬼闯出未来，也希望能守望着那些放下过去的同胞，让他们能好好生活。

      呵，听起来真像个圣人的觉悟。选择仇恨的这一边，我终究还是有私心的。两全其美应该不可能做到吧。

      先祖之灵啊，我只希望我的努力能最终让哪怕多一个同胞活下来也好。

      曾经只知道勇猛的将军朱雀，终究变得懦弱了。

      最后，我所珍视的，哪怕我们的选择并不一样，我也希望你能成功，更希望你能快乐地活着，月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