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尔提兰史考|远东集|东郡史略·上

东郡所指，是加尔提兰以东，远洋彼岸的一片广袤大陆与附近的诸多岛屿。那里物产丰富，风光绮丽，拥有悠长的历史与辉煌的文明。那片土地上的人民对它有许多称呼，宏、夏、四方之土、茂野之原……而东郡之名，则来自东郡来使向女王茜尔莎呈递的文书中，“东方国郡之民谨敬加洲之君”一句，是加尔提兰目前普遍采用的对那片土地的称呼。[1]

东郡之土，上下狭长，形如两只相争的野兽，一者压于另一之上，兽首在西，兽尾在东，各自围出一片内海。而群岛则如激斗中扬起的尘土，四散在大陆周围。高峻的山岭集中于大陆中北与东北，南方则多丘陵，中部与北部，大多都是平原，而北方的“兽首”，常年干旱，有许多沙漠之地。大陆的四极极其俶诡，这大概与远古之时生天四柱分别立于四极有关。这四根早已坍塌的高耸柱子与其碎片[2]正是东郡生灵与文明的起源。

古时，文明在大陆四方源起，东郡之上，曾经存在过许多国度，但现在所剩屈指可数。古老的宏帝国以其庞大的疆域覆盖了大陆南方的大部分区域，而在北方，游牧人的一统王庭坐落在东方山脉下的广阔草原。它们继承了东方和南方文明的血脉。在其北，是寒民的领土，而在其西，则是罗姆隆德文化圈之下的数个国家。它们则分别是北方与西方文明的传承。

在这些国度之中，宏帝国无疑是最为强大而复杂的。它源自数个已然高度发达的远古部族的融合，又在之后的岁月中不断扩张自己的领土与影响，将许多不同的文化与民族吸收进入它宏伟的身躯。在诸多文明中，宏始终掌握着分别来自天柱与人民的，最多最强大的力量。北方的牧民，曾经与宏的前身在东方共同起源，但他们的先祖选择向北方的草原迁徙，而没有迈入农耕。他们拥有彪悍的武力，在历史上曾数次成为周遭文明的灾难。寒民的领地始终维持在北方天柱的遗址附近，他们与东郡之上的其他许多民族交流甚少，同他们的差异相当巨大。寒民们保有着最多的远古的文化与力量，是东郡最为神秘的民族。而罗姆隆德诸国，系往昔隆德帝国崩溃后最出色的继业者。[3]它们努力想恢复隆德帝国过去的辉煌，但崩溃之时帝国科技文化所蒙受的巨大损失已经注定它们的目标难以实现。

在研究东郡的历史时，需要特别注意的便是生天四柱与天柱碎片对历史的影响。

正如上文所述，生天四柱在远古之时立于大陆的四极，从天柱之中诞生出了大地上最初的生命。这些生命之中，有人的先祖，也有其他曾经存在过的能言生命的先祖。加尔提斯人一般认为，生天四柱是造物主的最初造物，又或说，是造物主本身。但是，在东郡曾经存在过以及仍然存在着的诸多神话传说当中，提及生天四柱之时，极少会将其视作人格化神的造物，抑或将其人格化。在东郡人的认知中，生天四柱与人，实际上是处在同等层级的，这二者均是属于自然的一部分。[4]哪怕在将天柱视为神的宏帝国也如此。东郡的神话传说从来没有出现过创世神的形象，甚至，大多数的神话都不会追溯至如此久远的年代。它们更多是在描绘已进入有史可考的部落时代之后的伟人。于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东郡是一个没有神话的世界。在这里只有历史。[5]这与世界上已知任何地方都不相同。为更进一步去理解这种差异，我们可以借助弗朗索瓦《演化学》中的观点。弗朗索瓦提出，一切包括实体的生命和精神的生命都是处于变化之中。这样的变化，可以是从好到坏，也可以是相反的，这样的变化是必然的，自然的，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的，而这称为演化。对于其他文明而言，它们都只经历过精神的生命的演化占主导的时代，而东郡则在此之前首先经历过实体的生命的演化占主导的时代。

我们或可借助精灵的学识来认知生天四柱。这是恩马斯与阿波卡马克力量在实体界的显示，生天四柱蕴含着庞大而特殊的这二者，这允许从它们中产生生命。而当大地上生灵的数量足够多时，也即意味着生天四柱的力量消耗至一定程度，它们便崩毁，形成许多碎片。但这些碎片仍然拥有这那些特殊的恩马斯与阿波卡马克，这使得它们具有着一些与首生者同源的力量。这或许可以认为是一种神器，但碎片的力量应当是远胜于神器的。

上文已提到过，最初的文明无不是依凭着碎片而壮大的。碎片力量的影响是广泛的，而且通常不能以肉眼观察。这使得碎片与神器具有了本质的不同，即一个是影响群体，而另一个则是影响个体。这并不是说碎片不能赋予直接持有者什么过人之处，而是说除此之外不同的碎片还能在其所对应的方面直接影响到与直接持有者有关联的其他个体，以及这些个体所组成的集体。这与加尔提斯诸神实际上是以他们自身以及信仰为媒介，间接地使神器的力量扩展到他们的子民是不同的。这使得东郡历史中，尤其宏帝国历史中许多制度与举措成为可能，也成为无法被其他文明复制的奇迹。[6]

熔炉时代是指自生天四柱开始产生生命到天柱崩塌之间的这段历史。这段历史并没有留下可解读的文字史料[7]，甚至连实物史料也留存得很少。现在对于这个时代的认知主要由宏帝国天工学士们借支祁盘获得。总的来说，这是一个充满魔法与生机的时代。[8]在这个时代，东郡大陆上存在着比如今多许多倍的生灵种类，其中有不少外形诡异，力量强大。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许多那些种种意义上的庞然巨物从大地上消失，其他的生灵也渐渐变成我们如今熟悉的样子。这就像把矿石投入熔炉，经历灼烧，最终杂质被撇去，离开熔炉的是崭新而纯净的金属。这也是为什么这个时代被称为熔炉时代。[9]

依照天工学士的认知，生天四柱产生的生灵力量的强弱，是与它们产生的先后相关的。越早产生的生灵，越容易拥有强大的魔法，相应地，思维也越混沌，外形也越奇怪。在熔炉时代之初，大地上便到处是这样的生灵。学士们称其为虞。比如占据四五十加里的巨大无叶树、颈比身长，生有八足，以土石为食的巨兽。还有体型虽不庞大，却能随意使躯体发生爆炸并再生的人形。这些生命既在某种程度上是后来生灵的先祖，又是大地的最初塑造者。许多我们现在看到，难以理解其成因的自然景观，很有可能就是当初这些奇特的生灵所为。

而在熔炉时代后期，许多我们现今熟知的生灵的先祖才诞生，包括人。与那些先行者不同，在熔炉时代后期诞生的这些生命，没有那么庞大的身躯与强大的魔法。但是，这实际上也成为他们后来占据大陆的优势。原因有二。其一，漫长的时间之后，大地已经由当初那种更适宜强大个体生存的环境转变为适宜小的个体生存。其二，小的体型与弱的个体能力，使得这些后来者更倾向于，也更容易集为群体。再加之他们总的来说更强的思维能力，使得他们能更好地保证族群的延续与发展。

当然，虞并非荡然无存。它们许多直到后来的部落时代末期仍然存在于大陆上，更有个别，甚至在现在的东郡还能发现它们活动的迹象。

天工学士们并不能确认最早的文明确切的发源地以及状况，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这个文明并非由现在普遍所认为的人类所创造。学士们推测创造这个文明的族群很可能是一支半水生的人形，在南天柱下发源，属于早期青飨文化。因为某种原因，他们向东北迁徙至今宏帝国阳部的珩水流域，在此处定居。青飨文化有一种飞鱼图腾崇拜，在南天柱所处的相部，能发现大量这种图腾的痕迹，而在相部至阳部之间的地区，这种图腾的分布则有明显断层。这说明，这支人形很可能是因非自然的原因而迁徙，并在定居后仍继承了这种崇拜。他们曾经在珩水流域建立起规模宏大的城市，并发展出了形制完整的玉礼器。据信，他们很可能已经掌握了经由玉器施法的手段，因此能够率先发展达到文明的程度。学士们称其为曦洛。然而，珩水流域距离生天四柱实在是过远，这就导致再后来天柱崩塌，文明爆发时，这一支东郡最早的文明因为早已进入定居并发达，最终没能获得碎片，继而在与其他新兴文明的竞争中败落，从大地上消失。[10]

在曦洛文明兴盛之时，大陆的其他地方也都分别出现了许多其他文明。这些文明除个别外都分布于生天四柱周围，因此它们之中的不少都延续到了之后的部落时代并壮大。构成后来宏帝国主体的几个文明，都在此时便已起源。

玉在东郡的许多文化之中都扮演重要的角色。其间原因，除了玉本身是一种较容易加工且成品具有高审美价值的原料之外，更在于，玉是良好的魔法载体。其他大陆并非不产玉石，但东郡的玉是受生天四柱极大的影响的。这包括生天四柱产生与它们发挥造物功用时聚集的极大量的精神维度的恩马斯与阿波卡马克对玉结构的塑造，以及虞的活动对玉石矿藏的影响。这使得东郡的玉具有比其他材料更多的，非结构性质的恩马斯与阿波卡马克，而且其结构特征使其成为一种很好的信仰载体，虽然所能承载的信仰量不如秘银，但胜在信仰的传递所受限制很小，从而信仰的力量发挥其作用也更加灵活。

上文提到过，曦洛可能最早掌握了经由玉石施法的技术。但玉石的发现与利用肯定远早于曦洛形成。学士们在草原东部雪山的早期祭祀遗迹中发现了一件饰有异兽纹的玉琮。这种纹饰图样与遗址的时代及那之后草原的任何图腾都不相同，反而类似于曾位于现今宏帝国夏部内，早期鬼方文化中常见的崇拜。而鬼方文化作为能确定的最早的文化之一，其历史要久远于青飨文化许多。学士们肯定这件玉琮已然能够发挥作为信仰载体的功能，但很显然当时的人们还并不知道如何自如地操控这些信仰。不过这并不影响玉琮中庞大的信仰庇护祭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