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情拆解】用结构主义探寻《重返未来:1999》的结局将走向何方?

修改于2023/06/081739 浏览综合
(以下皆是个人观点,欢迎在本帖继续探讨或补充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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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返未来:1999》:用结构主义探寻二元对立冲突构成的故事意义
1. 结构主义作为20世纪兴起的一种方法论体系,在应用到艺术批评上时,其“二元对立”的思维往往遭到诟病。然而,结构主义用于《重返未来:1999》的剧情拆解可以说是再合适不过了,整个游戏的世界观便是建立在众多“二元对立”之上的。这里我们试图将这些对立冲突一一提取,构建《重返未来:1999》的故事结构,并在此基础上探寻这样的结构代表了怎样的意义,而未公开的剧情大致要走向何方?
2. 游戏中第一个明显显露出的二元对立是时间“前进”与“回溯”的对立,序章展现了游戏的核心设定“暴雨”,并通过暴雨后星锑和维尔汀的对话给玩家信息:“暴雨会让时代回溯”“普通人会在暴雨中消失”。但此时这一核心的对立暂时还没有展现出它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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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第二个显露出的二元对立是“神秘学家”和“人类”的对立,第一章开头维尔汀和APPle在森林中的对话,以及作为穿起第一章的线索“针对神秘学家的屠杀案”让玩家清楚地了解到,在这个世界观下,独立于人类之外的神秘学家们与人类作为两种势力而冲突不断。到此时,我们能够在以上两个基本的对立中,以时间为纵坐标,以势力为横坐标,大概地画出游戏剧情的基本结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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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此时游戏剧情中重要的两方势力,“基金会”和“重塑之手”已经逐渐站上舞台的两边。在第一章14与勿忘我的对话中,玩家能了解到重塑之手在加速暴雨的到来,试图用暴雨回到“秩序正确的时代”,并且勿忘我提到“我们恐惧,但我们自由”。随后第二章02阿尔卡纳对维尔汀说“你的血与肉至少有一部分属于我们”,一部分“血与肉”指的是神秘学家的血统,而这里阿尔卡纳暗指重塑之手代表着神秘学家利益。随后阿尔卡纳反复用“我们”指代神秘学家也应证了这一点。且阿尔卡纳用“边缘”形容神秘学家。“自由”和“边缘”在另一方基金会的立场还未明确时暂时没有意义,但在第三章后,这将成为两个重要的关键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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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同样在第二章02,阿尔卡纳透露了“基金会创造了暴雨”“基金会用神秘学家的遗孤做人体实验”,这两点透露出“暴雨”带来的回溯也符合基金会的利益,但至少基金会并不站在神秘学家这一边。在第三章01中,我们能从教员的讲解和十四行诗的回答中了解到,人类代表“理性”,神秘学家代表“灵知”,且基金会追求“人类世界的和平与稳定”,与重塑之手正好相反,基金会在冲突中代表着人类的利益。在第三章02中,十四行诗说“人生只会在不停的失去中走向死亡,因此我们都应该把精力放在最高使命上”,“最高使命”指为人类的福祉做出贡献,这里展现出的极端乌托邦式的集体主义思想,在整个第三章中不断被验证。学校用集体主义思想压抑学生个性,以致维尔汀在重塑之手的引导下带领同学们以个人主义的“自由”的名义进行反抗,走向了最后的悲剧。同时值得注意的是,十四行诗还提到了“这些都是没有意义的”“我们生来就是要去赴死的”,这是关于游戏主题的很重要的一个信息,但我们暂时放到一边,后面再来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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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到这时,在势力这一横坐标轴上的大部分二元对立已经清晰起来,极端乌托邦式集体主义的“专制”对应反乌托邦的个人主义的“自由”,社会学意义上的“中心人”对应“边缘人”,而基金会和重塑之手分别是这些二元对立中的极端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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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我们已将横坐标上的内容大致补充完整了,这时我们再来看纵坐标。在目前已公开的剧情内容中,纵坐标上时间“前进”与“回溯”的冲突并不如横坐标上的冲突明显,但幸运的是第二章的矛盾冲突和槲寄生这一角色的塑造过程能引导我们将纵坐标上信息补充完整。在第二章06当中,维尔汀、槲寄生与勿忘我有一段关于“暴雨”的讨论,维尔汀用象征“活着”的“花楸”来比喻“暴雨”中的普通人,并且形容“暴雨”是“突如其来”“没有理由”,若你有存在主义哲学的知识储备,定能很快反应过来这里关于“暴雨”的讨论便是存在主义中关于人“生活中突如其来的痛苦”的讨论。维尔汀口中“每一棵树木的命运,都是面向明天”的结论,正是萨特的存在主义哲学的核心主张之一。
8. 维尔汀的这一论述使槲寄生观念转变,她的转变正是由“花楸”这一意象来表现的。“花楸”与她的人生经历暗合,皆是遭遇突如其来的大火,成为一根烧焦的枯枝。但在明确了不再利用“回溯”沉溺于过去,而是拥抱痛苦,拥抱未来的决心之后,她们也同样地重新绽放生机,开成花朵。槲寄生的选择是在“前进”与“回溯”中间的选择,我们已经通过维尔汀的论述知道了“前进”代表着存在主义,那对立的“回溯”就不言而喻,契合着存在主义的敌人——虚无主义。第二章13中,槲寄生与勿忘我的理念冲突其实就是存在主义与虚无主义的冲突。一方是拥抱痛苦,拥抱充满可能的未来,一方是拒绝痛苦,向往死亡,沉溺不再有意义的过去。这里我将槲寄生与勿忘我的部分台词并列放在下方,让这种冲突显得更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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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第二章14,阿尔卡纳再次出现,对维尔汀说“你引导人们,从虚无走向现实,自过往中望眼当下”,这表明对待人生和历史的虚无主义态度并不只存在于勿忘我一人身上,与维尔汀正对峙着的重塑之手的理念便是如此。同时,结合我们在上面谈到的,基金会对“回溯”同样的态度,以及基金会对孩子的教导是“人生只会在不停的失去中走向死亡”“这些都是没有意义的”“我们生来就是要去赴死的”,我们也能知道在横坐标上代表两个极端的重塑之手与基金会,在纵坐标“时间”上的虚无主义思想却是高度一致的。而在纵坐标上与二者对立冲突的,则是代表存在主义思想的维尔汀一方。
10. 那么,我们已经在横纵坐标上确定好了基金会与重塑之手的位置,在纵坐标上确定好了维尔汀的位置,那就只剩下维尔汀在横坐标上的位置了。而纵观目前三章的内容,有一明一暗两条线索将整个故事串了起来,明线是维尔汀寻找关于“暴雨”的真相,而暗线则是维尔汀在横坐标上位置的变化。我们将剧情的插叙结构还原为顺序,从维尔汀的成长全过程来看她的思想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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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维尔汀自小被基金会培养,她的横坐标是偏右的,但她的右并没有极端到幼时的十四行诗那样,完全和基金会的光谱坐标重合。她保留了人类天性中好奇,和希望展露个性的“左”的一部分,致使她在拿到重塑之手的传单后,被上面的个人主义思想深深吸引,整个第三章便是她的横坐标左移至极左的过程。而即便第三章悲剧的结局让她的坐标再次右移一部分,她也并没有像小梅斯梅尔那样回到极右。序章和第一章展现了她在成为司辰后,并不是按照职责单纯地记录时代的变化,她会对“暴雨”中的普通人和神秘学家都抱有怜悯,并尝试着去理解双方、拯救双方。这表现在对于杀死人类救下神秘学家的斯奈德,她并不如十四行诗一样一味指责,让斯奈德在初见时便评价她“你呀......倒是比旁边那个一板一眼的老女人有意思喔”。更为明显的是维尔汀对人类和神秘学家冲突的评价:“与生俱来的天赋差异,从来都不是生命被剥夺的理由。”
12. 在第二章,维尔汀加入重塑之手,即使只是权宜之计,但阿尔卡纳故意点出的“基金会创造了暴雨”“基金会用神秘学家的遗孤做人体实验”一定让维尔汀对基金会的信任有所动摇。此时我们能感到维尔汀在左右两端摇摆,而这种摇摆一直持续到斯奈德消失,才完全定了下来。斯奈德既不完全是神秘学家,也不完全是人类,她出场时便表明了自己的立场,“神秘学家也好,人类也好,我呀都觉得无所谓喔”。她被基金会拒绝,也被重塑之手利用和丢弃,因此不可避免地走向了被“暴雨”洗刷的命运。这样夹在左与右中间的同伴(老婆)在眼前消失,让维尔汀再次回想起幼时在两股势力左右的博弈中,自己被当作棋子,同伴们则成了牺牲品的痛苦经历。
13. 目前游戏公开的剧情就到这里,但我们不难猜测,维尔汀的横坐标终于明确地定了下来,定在既不偏向人类,也不偏向神秘学家的,不左不右的中心。我们可以预料,正如阿尔卡纳所言,也正如致敬《最后的晚餐》的CG所画,维尔汀将成为中心的“众人跟随的救世主”,试图带领左右两端的神秘学家和人类一同拥抱差异和痛苦,走向未来,找到一条“灵知”(感性)与“理性”,“个人”与“集体”,“中心”与“边缘”和谐共存的道路。此时,我们便可以将故事的结构基本补充完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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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到这一步,我们只差把游戏最核心的设定——“暴雨”放进去了。“暴雨”应该放在哪里?是根据它目前的回溯的作用,将它放在纵坐标的底端吗?但这样似乎从结构上来讲,这并不是一个平衡的、完整的结构。“暴雨”在游戏中有着穿起所有二元对立冲突的作用,它似乎只能在坐标轴的中心,也就是原点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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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游戏有两处剧情细节能够应证这个看法。第一处是在第三章,接待员问十四行诗:“雨从天上落到地上,还是相反?”十四行诗回答:“......两者皆有。”固然这里可能只是将普通的雨和“暴雨”一同讨论,但也提醒我们,基金会和重塑之手靠“暴雨”回溯时间,那此后,维尔汀靠什么重返未来?“不在半途增添核心设定”是故事创作的基本法则,以目前我们能获得的信息来看,重返未来极大概率还是需要依赖“雨”,这一点在下一处细节中可以进一步得到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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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第二处是在第一章01中,雨水中央出现的半架纺车非常明显地指向古希腊命运三女神的纺车,表明故事的核心与古希腊文化有关。而在第一章14,X提到“暴雨”的能量“混沌能量”来自于蝴蝶扇动翅膀。在古希腊语里,蝴蝶“psyche”的本义是“灵魂”。灵魂带来的无定的力量表现为雨水,并致使时间变化,这一点与古希腊哲学非常相符。古希腊哲学的鼻祖泰勒斯曾提出“万物有灵性”,而万物皆是由水构成的,水作为万物的本源,其生生不息的运动过程展现出来的便是“灵性”。而他的学生阿那克西曼德进一步解释,“水”的本原是“ἄπειρον”,一种无固定限界、形式和性质的物质。阿那克西曼德还有一句著名的论述:“万物所由之而生的东西,万物毁灭后复归于它,这是命运规定了的,因为万物按照时间的秩序,为它们彼此间的不正义而互相偿补。”这句话与半架命运的纺车、倒流的水一般的时间、“暴雨”触发的方式等设定似乎又有众多暗合之处。若剧情继续推进给出更多关键信息,再结合维尔汀背上“线条”“月亮”“眼睛”的伤疤,我们或许能进一步解开“暴雨”之谜。然而现有的线索已足够让我们相信,“暴雨”并不只有现在表现出的回溯的作用,它是整个故事结构的核心,它应该放在坐标轴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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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从上面完整的故事结构中我们不难看出,《重返未来:1999》有着巨大的野心。在20世纪,感性与理性关系的探讨是美学、语言学等众多学科发展的关键命题;个人主义与集体主义的冲突是两种主要意识形态交锋的核心领域;边缘与中心的矛盾也激起了各个国家内部的族群矛盾与性别矛盾,也在世界范围引发“边缘国家”争取国际话语权的运动;虚无主义与存在主义的争辩更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后亟需解决的重大哲学命题。
18. 《重返未来:1999》试图围绕一个核心“暴雨”,将二十世纪历史发展中那些主要的对立冲突的思潮都放到一起,再用分别代表这些思潮两端的,逐步形成鼎立之势的三方势力对“时代”的角逐,试图探讨出一个有关历史发展的答案:在跨越1999年后到来的21世纪,我们是否能够从如此多的“时代”的教训中找到一条足够包容的道路,走向一个和谐共存的未来?
正如十四行诗每次战斗前都会念的祷词,May the peace be with 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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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声明,以上皆是个人观点,若有纰漏,欢迎大家指出。
我之前没有拿到测试资格,只是云了一遍主线剧情。分析中用到的所有信息皆只是主线剧情以内的信息,相信游戏内其他地方肯定还有一些蛛丝马迹,也欢迎大家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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