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音乐：传递信息和调动情绪的推手

文 | 吴新建&刘繁辉

进入游戏叙事系列文章的后半程，要谈谈推动情感的「功臣」——游戏音乐。作为叙事至关重要的环节，游戏内的音乐，除了丰富试听上的感受，对叙事也有推波助澜的作用：即情绪的调动与信息传递。

音乐可以直接传递情绪，但情绪的载体不是单个音符，而是分布在时间（横向连接旋律）和空间（纵向构建和声）上的许多音符。和声、节拍、音量、速度……每一个要素都会对情绪产生影响。诸多元素彼此交织，叠加成了音乐传递给人的整体印象。

游戏中，音乐可在适当的时机给玩家提供特定的情绪。如《对马岛之鬼》的开场，主角只身营救志村大人失败后，受指引与盗贼结奈相遇，拯救对马岛。在此引用的曲目分为三段：前奏、主题、尾声，分别对应迷茫、激昂、孤独的情绪。

《对马岛之鬼》第一幕精妙绝伦的开场

主题曲前奏响起时，主角身处于森林小道。因为有林木的遮挡，形成相对隐秘又有一定空间的环境，以此隐喻角色的内心。此时音乐提琴组的乐句，采用对位的方式编写前奏，营造「一问一答」的气氛，迷茫的情绪铺陈开来。旋律中还叠加着尺八的气口音，增添一丝萧瑟。

行至芒草原，视野变得开阔，也进入了游戏的主体段。此时提琴组转为单旋律的演奏，相比前奏更加明朗。鼓组音符交叠密集，将情绪推至激昂，暗示主角已坚定信念。

尾声部分，主角来到了杏林湖边，水域暗示玩家这里需要驻足片刻。音乐上配器由管弦转为尺八独奏，尺八萧瑟的音色呼应主角只身前行的孤独，情绪上也由激昂转为平静。由此，在画面、交互和音乐的交织下，完成了主角内心活动的变化。

这种非具象化的情绪，幕后的推手正是音乐。再比如，音乐非常适合表达「怀旧」的情绪。当《黑神话：悟空》结尾处，许镜清授权改编的《云宫迅音》旋律响起时，观众的怀旧情绪被推到了高点，勾起玩家对经典作品的回忆，重燃「重走西游」的期盼。

「恐怖」的情绪在游戏中，最好的伴侣就是音乐、音效。甚至能在没有画面的情况下，仅凭声音营造出恐怖的氛围。恐怖游戏中的音乐，大量采用无调性的氛围乐，编排混乱、扭曲和阴森的乐句，以增添不可预测的「恐怖」感受。比较有代表性的是《生化危机7》、《寂静岭》系列的音乐。

《生化危机7》的游戏原声，大量使用了电子合成乐器演奏无调性音乐，音符时值冗长且无明显旋律。

《寂静岭2》游戏原声，则大量引用工业噪声采样，拼凑出铁锈般的粗糙氛围。

无论在影视还是游戏中，音乐往往是创作者们用来抛出信息的方法。游戏的交互式体验，能够让画面和对白传达更多的信息，音乐也可以围绕交互，做出隐喻的效果，表现在旋律、节奏、配器等要素上。具有隐喻的功能性音乐，不仅可以刻画人物，还可以传递空间信息。

《巫师3》里就有很多含有隐喻的音乐。以DLC《石之心》为例，镜子大师作为最后的反派，是一个阴险狡诈、诡计多端的形象，经常引诱他人与其交易，达到收集灵魂的目的。游戏中，镜子大师有专属的主题音乐，为「再现式」主题音乐，由《Hearts Of Stone》这首曲目改编。

《石之心》主题音乐

镜子大师出场主题音乐

改编后的镜子大师主题曲，将原曲的速度下调，减少打击乐的使用频率，前半段用弦乐烘托气氛，后半段才开始演奏主题旋律。演奏的乐器和《Hearts Of Stone》相比，将肯门杰琴和德西玛琴的合奏拆分成德西玛琴独奏，以增加神秘感，刻画镜子大师总身处暗处利用别人的人设。

这首主题音乐还有多个版本，放在和镜子大师有关的场景、人物身上，比如小孩子哼唱的曲调、计谋得逞扬长而去时吹的口哨等。多种变奏的版本，目的是让增强玩家对此旋律的记忆。

镜子大师与主线人物完成契约时的音乐

《The Temple Of Lilvani》前半部分与镜子大师的主题曲几乎相同，从中段开始改变和声，表现出阴谋浮出水面的剧情发展，结尾处加入打击乐，表达镜子大师的诡计得逞。

游戏中的变奏版

《A Gifted Man Brings Gifts Galore》这首前段以吟唱为主，中段加入打击乐和巴拉马琴配合弦引出主旋律，略加快速度，以体现镜子大师与玩家正面较量时的游刃有余。

支线任务里，玩家会帮助一位变成怪物的百岁老人解除诅咒，此事件的结尾处，响起了这首变奏曲，暗示和镜子大师的联系。游戏在音乐上，其实早已做了「剧透」。《暗黑破坏神》中也有类似手法，体现在主城崔斯特姆的主题曲上。

《暗黑破坏神》一代、二代中，主城崔斯特姆使用的是同一首主题曲。

三代中出现的主城音乐虽进行了再次创作，但同样沿用了相同的配器、演奏手法和曲风。

曲中多次演奏出类似前作的乐句，暗示危险依旧存在。乐器上使用尼龙弦吉他、钢弦吉他、十二弦吉他、曼陀罗、班卓琴等，搭配弦乐演奏。节奏用散拍子，令整曲无固定调式、节奏和速度，表现作品惯有的紧张、迷失的感受。

恰当的音乐能给予游戏更优异的情绪体验，埋下草蛇灰线的信息量，提升玩家的沉浸体验。是游戏叙事中不可或缺的要素。此篇仅对游戏音乐的作用进行了阐述，下篇将从具体音乐设计上，探索更多的可能性。

原文 首发于 https://owl-song.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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