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之阴影》一 相遇

2022/09/25583 浏览同人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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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行驶在碎石路上。
巨像的光芒将天空渲染成一片昏黄,形成天际瑰丽的渐变,最终隐没于北方厚重的云层中。寒风摇动着原野上黄昏草的草尖,隐约间无数鲜妍的致幻花在丛中怒放。
道路是商队来往通行的要道,路面早已被踩得板实且清晰。马蹄下时而迸出火星,碎石打在车厢上,产生低沉的撞击声。
两匹栗色的小马抬起胸脯奋力地拉动着车厢,虽然疲惫,却也慢慢地将枯黄的原野抛在了身后。时而有一匹马的步伐慢下来,驾车的铁甲军士便又一抖缰绳,发出噼啪的响声。
坐在车厢口的那个男人三十来岁,像是在思索的样子,怔怔地遥望远处群山间中弥散的雾气。当雨水在车棚上敲打出噼啪声的时候,他回过神来,转身向车里低声问道:“没事吧?”
车里坐着一位神色温婉的女子,一身黑色长袍,披着紫色纱巾。她的怀里是一个睡熟了的婴儿。她冲他浅浅微笑着,摇了摇头。她的脸上带着某种天真的神色,面庞清丽,银白的发丝顺着黑色丝袍垂到腰际。
男人掀开车帘:“还有多久?”
驾车的教会骑士沉默了一会,几秒后,开口说道:“黄昏草下一次转向之前。出事的部落就在商道旁边,没有人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和**徒扯上关系。”
“被称作罗格斯的…“神”…吗?”男人坐下来,深吸了一口气,用黑色的木屑升起火焰,点亮了挂在车口的提灯。灯光照得很远,穿破漆黑的雨幕,也惊走了暗处的窸窸窣窣。
早在教会骑士团征战大陆的年间,就曾经对这一邪神有所记载,不过大多是以轻蔑和嘲讽的态度书写了**徒的种种不堪一击和荒谬可笑。男人却知道并非如此,那是源自于他曾经的一次经历,在与不知名存在的对视中他仿佛凝视到了世界的真实。
如果并非意志坚定,加上疑似萨玛罗萨人的血统天赋,也许他早已沉沦。
心中对真理的渴望使男人勇于飞蛾扑火,但他更清醒地明白过分的知识无异于毒药。
任何污染者都可以轻易地撕碎人类的身体。而人类,这会思考的苇草,唯一值得自豪的能力,在某些难以言说的存在影响下也脆弱至极。
然而,想起车厢里的两个他所深爱的人,到赐福之地和信仰的存续,乃至精神飞向高空,俯瞰整片索拉斯大陆卑微地追逐着巨像的光明的遗民们——
慎重地取得知识,追逐真理。
我们德慕格,活着就要探求真相!
雨声渐渐小了,然而巨像明亮的光芒却并未在车前重新出现。替而代之的是灰色的天幕,和在微弱灯光中闪亮着的霏霏雨丝。
他知道已经离开商道有一段距离了。巨像的光辉无法完全笼罩这一带,而黑雾也并未席卷而来——说的是那种带有大量污秽的雾。
如果剔除了黑雾中的污染,它的本质其实也不过是普通的水分,至少德慕格的种种实验都说明如此。
男人又转头关切地瞧着婴儿和她的母亲。两人已经睡着了。空气中弥散着雨水打湿污秽残留物后的刺鼻气味,值得庆幸的是马车里放了几块赫吉的结晶,压制了不少异味——也许回去后可以结合赫吉的结晶设计一款面罩?男人玩笑似的想。
这是神圣历753年秋季的一天傍晚。
这一家人接受了老友希金斯的秘令,悄悄离开赐福之地,从中部的广袤平原来到了大陆西部的群山,调查异教徒事件背后隐藏的真相。他们在黄昏草上一次褪色之前来到了最近的圣堂,并在出示教宗手令后由一位教会骑士引领至一切的开始。
树林缭绕着白雾,四面幽阒,只能听到一行人走过时踩着枝干的噼啪声。
丽塔被她的母亲抱在怀中,张大了一双眼睛四处环顾。母亲长长的睫毛在紫色的面纱下闪动着,带着好奇的神色看着这大陆西部的山林。黑色长袍笼罩了她高挑的身躯,在朦胧的雾气中更显得优雅而美丽——如果不看最外面不伦不类地套上的那层皮甲的话——她摇了摇头,这是男人坚持要求的,尽管他们不必如此。
当地的教会驻军早已对这里进行过清洗,不会剩下什么污染者来捣乱,他们所要做的只是鉴定现场遗留下来的祭祀用品和记录罢了。鉴于最近已经出现多起类似事件,赐福之地对异教徒重新产生了兴趣,而他们的老友希金斯则怀疑这件事后还有更深的秘密,或者说,更强大的力量…尽管他已经成为赐福之地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也难以违背所谓的“规矩”做某些事…不过,这都和他们无关,他们只是学者罢了。
女子将心头的杂念暂时扫除,定下心神,在雨后的泥泞中尽力找出一条可供行走的路。丈夫高大的身影给了她更多安全感,身后的两个教会骑士像影子一样尾随守卫着。
破烂的废墟已在几个月的雨水中毁坏殆尽,泥水中曾经流淌的血迹也早已消散。人一旦离去,人造物便在无声中被污秽腐蚀。似乎离开了巨像光辉所至之处,人的脚步便再难占据这片土地。
除了镇子正中央一座形似巨像却格外狰狞的神像外,其余可能与祭祀有关联的物品都已入库封存。
男人来之前早已在当地的教会检视过——其中大部分都只有某种象征意义,而少部分有一定力量的都极为粗糙。在男人看来,这里的所谓“圣器”都不过是炼制技巧糟糕、副作用大到会反噬自己的遗物罢了。
唯一可能残留下信息的就是面前这座一人多高的石像。石像磨蚀并不严重,这也和当地教会所称一年前尚未有这座神像对应。
仅仅一年时间,又一个部落又因此而堕落成污染者了么…
拿起一张狰狞的面具,它并无任何污染的气息,上面的纹路和卷曲却诡异地给人恶心反胃的感觉。它的形貌和那座石像有着说不出来的相似之处,尽管难以言明,男人确定这二者刻画的就是同一事物,那古籍深处隐晦提及的黑雾邪神,罗格斯。
“邪神于黑雾中诞生也是黑雾的产生者,一切神秘力量在它的面前都不值一提。它是世界因果真正的主宰者……”
静默。
究竟过去了多久?
树叶的声音,风的声音,光线的感觉,水雾的湿漉感…似乎一下子从黑暗中涌出来,将他团团包围。
男人从恍惚中惊醒,但却无法想起来刚刚发生的任何事。
妻子在带着女儿辨别文献上的文字…教会骑士在谷口驻守…似乎并没有过去多长时间?
环顾四周,树梢上的皑皑白雪掩去了污秽侵染的色泽,天地间呈现出少有的纯净。少见的没沾染黑雾的白雪,他想。并非没出现过,但每次见到总能让人心头生发安宁与喜悦。
重新把注意力聚焦回研究的对象,男人忽然心有灵犀,抬起头对视着雕像头部的位置。冥冥中他感到这似乎不是第一次发生…是在什么时候呢?
但他已经明白应该怎么做了。男人沉默着敲击雕像,内中传来回声。
雕像是空的,底下有暗道或密室。
他没有犹豫,击碎了石像。
那种犹豫而带着渴望的感觉愈发浓烈,从深黑的幽谷中传来。
男人遵从着神秘的旨意,一跃而下。
“墓地…”
“光…暗…”
“你的使命…”
“黑暗的真相…”
在一片嘈杂声中,男人缓缓醒来。
仿佛置身于星海,仿佛置身于地底。无尽的光与无尽的暗影仿佛有生命一般,旋转跳跃中洒出令人头晕目眩的波动。
若有若无的低语声环绕着他。
他所能看清楚的只是那一个祭坛上的十岁左右的女孩。
他明白选择汇聚于此。
他明白这不是第一次。
秋季的树梢上怎么会有冰花?
“先前必然做出了某种选择,而那种选择束缚着我们永远无法离开。”
只有这个办法了,把她带到外面。冥冥之中,他明白这就是那存在的旨意。
而这就是那无限循环与永恒战争中的相遇。
“记住,她与他不存在任何鸿沟…”心中的低语愈发清晰,他看着那个孩子银色的发丝和清澈的黑色眼睛,伸出了手。
“希金斯委托你照顾这个孩子?”
他点了点头,虽然感到这么说有些对不起老友,但面对一个回到赐福之地后突然出现并异常黏着自己的孩子,一时半会他也只能想出这个解释的方法。
艾格尼丝摸着女孩相同的银色发丝,温柔的笑着说:“她受洗了吗?”
“应该是没有吧…嗯?”
“哼哼,果然没有那么简单…算了…你愿意我当你的教母吗?”
那么,你就叫做【Elena】吧…
大小两个银发女孩牵着手,走在圣修院的木质地板上,无人注意的是小家伙眼睛里的激动和窃喜。
又是一年的春天,赐福之地的古木又发出了新芽,少男少女们开始了在圣修院的读书和研习,在这个焕发生机的时节,一切都显得那么波澜不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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