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pTap专访 ｜聊聊召合制作人「燃灯」：6.3万人评分高达9.7，他的游戏为何令玩家大受震撼？
精华修改于2022/12/234.9 万浏览综合
今天这篇文章有点长，8000多字，然而我们希望屏幕前的你能够看完——了解有这样一个游戏公司，这样一位制作人，用和玩家之间紧密维系的爱，一步步把自己的游戏梦推向成功。
燃灯已经36岁了。已成为两个孩子父亲的他，依旧乐观、积极，和憧憬中的自己一样，具备未知的可能性。
（召合早期留影）
一、神奇的游戏
如果你还没听说过《召唤与合成2》（以下简称召合2），那么请务必让我安利下。这是一款很有意思的游戏，有着原创的独特玩法，画风也自成一派，它的前作《召唤与合成》（以下简称召合1）在“言辞苛刻”的 TapTap 上，至今6.3万条评价却仍保有9.7的高分——是几乎独一档的超级口碑大作。
（依靠消除玩法召唤魔物兵团
休闲与闯关游戏结合，体验相当独特
看着排山倒海的怪物混战，感觉非常解压）
（可爱角色非常多，画风相比前作进步很大
某些角色意外的会戳XP）
9月21日《召唤与合成2》正式公测，在开服前的评论区里，你能看到许多玩家的“怪话”：
急急急急急急急我急了急急急急急急急我急了
在这个乱噶韭菜的年代，只有召合还爱着我了😭
有一说一，习惯召合的消除玩法后，别的消除真的好不习惯。
当然”某M开头的游戏“除外😗
......
不熟悉召合系列的玩家，初来乍到见到这些不免有些纳闷。实际上，这字里行间中玩家想表达的都是同一个意思——“喜欢你”。
和绝大多数游戏厂皆不同，召合游戏运营极具特色。
一方面，寻常游戏中用来发公告的邮件系统，被开发者玩出了花，玩家经常能收到一些含情脉脉的小信件，分享了开发者生活中的喜怒哀乐，并告诫玩家不要冲动氪金、多陪陪父母朋友、多看点书，哪怕是网络小说也成；
另一方面，这些信件时常包含“巨额福利”。别的游戏发个十连就能让玩家激动好半天，但在这游戏里，十连简直是家常便饭，碰到开发者们结婚、生子、拿下驾照、EDG夺冠等“大喜”，福利往往还更多，塞得所有玩家都满满当当。在一个氪金抽卡游戏里，你完全不用氪金也能玩得非常爽——以至于长久以来玩家真的会产生这样的担忧——总发这么多福利，你们公司会不会破产？
而开发了这款游戏，坚持给玩家写信，并做出了那些离谱的“撒钱”决定的人，就是燃灯。
二、燃灯与召合网络
我们见到了燃灯。
这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实际上 TapTap 办公楼与召合网络（《召唤与合成》系列开发商）离得非常近，硬要说的话其实下楼走几步、对面便是，但我们确实很少来这。第一次到来的我们对一切都很新鲜，走出电梯间还激动地冲着召合网络门牌拍照，但后来发现原来拍的是后门，正门从电梯间出来还得再走几步。
（原来这里才是正门，墙上画的蓝发小人，就是燃灯在自己游戏里的形象）
不知你对“游戏公司CEO”这一身份有什么印象，但燃灯大概率与你想象中完全不同。
穿越庞杂的人声，我们来到最里面的办公室，一张办公桌，一把与环境有些格格不入的纯白色电竞椅，两张小沙发和茶几，房间不大，但内容挺多，有点杂乱。当然这并没什么奇怪的，毕竟房间主人本身更杂乱些。或许是新游戏即将上线熬夜赶工没时间打理的缘故，燃灯头发油的发亮，作为男性来说他有一头漫长的秀发，却乱糟糟的挤在一颗脑袋上，还有几缕狂妄不羁的小啾啾翘起来。他打扮得也很随意，直接穿着拖鞋，我们进来时他与每个人都热情的握手，丝毫看不出“大老板”或摆样式的架子。
在游戏中燃灯有自己的专属形象，这形象几乎所有玩家都很熟悉，而实际见到燃灯本人后，我不由觉着他与游戏中莫名有些相近。他很年轻，是真的很年轻的样子，完全看不出已经36岁。虽然我们的到来给熬于通宵的他造成了些额外的负担，但他神情依旧兴奋炽热，甚至看不出多少倦意。
燃灯是于2017年开始独立游戏创业的，而加入游戏行业则更早，在2011年。在此之前，他做着与游戏几乎毫不相关的工作——雕塑工程艺术。恐怕几乎再熟悉他的玩家也不知道，伫立在黄浦江畔“上海博物馆”北门前的雕塑“飞翔的心愿”，正是燃灯早年负责的项目。
（“厉害吧厉害吧！”燃灯骄傲地介绍）
自从踏入游戏行业第一天起，燃灯就想做自己的游戏，在传统游戏公司摸爬滚打7年后，他终于鼓起勇气，辞职与同学冰芯灵搭档开启了这项事业。“其实对当时的我们来说，有几句话特别合适：初生牛犊不怕虎、不知天高地厚、夜郎自大、井底之蛙，只看到井口大小的天空所以自信，因为一叶障目所以不知汉之广大。”
说到做游戏，首先第一个问题——钱从哪来？数年工作下来燃灯小有积蓄，但对于做游戏来说还远远不够，最终他们东拼西凑一共搞了160万，在一家共享办公场所租了几张桌子，几个人埋起头不声不响就算是开工了。
很多老玩家还记得，召合1最早出名的梗之一就是“丑”——是真的丑，更具体的说，其实“是因为美术素材是淘宝上买的现成素材”。这一方面受制于当时没有专业美术人员，另一方面本来就是穷。不要小看游戏美术啊，我们寻常游戏里见到的插画、角色，造价都真心贵！
而更惨的是——由于是淘宝买的现成素材，其中有个史莱姆怪物，造型软趴趴的很像《仙境传说RO》中的“波利”角色，所以当时他们还收到过来自心动网络的邮件，不过也因此跟 TapTap 熟络了起来。随后召合1游戏上线小火了一把，被 TapTap 列入了一个专题叫“渣画质，好游戏”，于是燃灯后来对美术产生了执念，竭尽所能的升级，光战斗造型都迭代了三四次。
最终，“额，从一开始的‘丑萌’，到后面进步了一半，有玩家说只剩下‘丑’了。哈哈。”
三、“撒钱式运营”
《召唤与合成》的一大特色就是“撒钱式运营”，很多玩家都很好奇——这么撒下去游戏真的能赚钱吗？
“赚钱肯定是赚的。”燃灯说。实际上，召合1刚上线时收入不错，游戏有着原创的独特玩法，而看惯了丑萌画面后游戏本身也很好玩。虽比不上那些商业大作，但因为玩家足够多，已经能让他们这种“野路子小团队”存活下来了。
2018年TapTap开发者大会上，燃灯也被邀请去分享心得，事后不少同行找到他直接开门见山：“你发那么多福利，让别的游戏怎么办？”
“那大家一起发呗~！”燃灯嘿嘿笑起来，“其实这事要从两个角度看待：一方面从游戏设计角度，只要数值能养活公司，那你送玩家更好一些的体验，是没关系的。”
（召合2“白送式首充”）
“另一方面是我个人性格原因——比较舍得，比如出去吃饭请客——那花呗，大家开心我也高兴。特别是没结婚以前自由的时候——我还会在玩家群里发红包。”
“发现金红包？”刚知道这些的我们也很惊愕。
“就比如玩家发现游戏出问题了；比如有时候群里‘嗯？节奏不太对’，那就撒钱吧，大家都很开心。”燃灯手舞足蹈的比划，能看出他真的很怀念这段经历，“但现在不行了，老婆会拦着。”
中年男人的灵魂可以自由，但钱包不可以。自结婚以后，一向大方的燃灯如同带上了沉重的枷锁，痛并快乐着。
他提起自己很喜欢一家店“木屋烧烤”，实际上我们与他见面的当天晚上他就打算去搓一顿，但老婆要求他：去可以，但必须先准备个袋子装满饮料过去，到地方一人分一瓶，省下8元/人的饮料费；再比如——哎你们还要喝酒是吧？正好，把家里没吃完的花生带上，省得再买那边的毛豆。
“嗷~我疯了！”说着燃灯抓着自己头发挠头皮发出了哀嚎。实际上说这话的时候他包里正装着三包花生，如果不是此时包包不在手边，我们毫不怀疑他会现场掏出展示下。
不少读者老爷应该知道“社区团购”这东西，就比如“美团优选”。
然而你可能想不到，“召合网络”除了是家游戏公司外，还是个“美团优选自提点”，还是“多多买菜自提点”——因为要两家平台比价买便宜的。他们公司所有人基本都在这买菜，一方面团购价格确实便宜，另一方面买菜自提点是有分成的，“我们能赚个站长费。”燃灯捂着脸痛苦的抽笑。
“哦我懂了！怕老婆！”我有点不识抬举的插话。
“就就就就就....就那个中华传统美德嘛，勤俭节约嘛....老婆管钱嘛。她做得对。”燃灯挠了挠头。
“以前我经常发红包，在公司群、行业群、老板群，但后来不能了，所以我该如何释放自己的冲动呢？——那就在游戏里呗，大家开心，我也高兴。”
和大部分玩家想的一样，像召合游戏里这样肆意的发福利，确实是会对游戏营收产生影响的，而且很严重，“但要知道我们的初衷是......”
“这里首先要介绍一个概念，从游戏策划的角度来说，每个付费用户，都由两种付费能力组成：消费能力和消费冲动。”燃灯开始了介绍，“消费能力取决于个人收入，基本是稳定的；而消费冲动则可以通过游戏各种设计去勾起。”
“我们的话，不想在消费能力不强的用户身上给太多消费冲动，勾起他透支氪金。既然如此，如何保证他的游戏体验呢？——我们福利给够，他开心我们也高兴。我们赚有消费能力玩家的打赏钱。”而实际上，这也是召合运营的核心逻辑之一。
燃灯自己玩的游戏非常多，他很清楚如何设计好玩家的付费体验。大部分游戏是玩家留存率不高，但很多玩家都会付费；而召合则反其道行之，他们整个游戏设计都不为了勾引付费，但玩家活跃率却很优秀。
“在商业游戏和独立游戏之间，我们走中间。”这套逻辑在召合1上已经跑通，因此燃灯打算长久的坚持下去。
早些年燃灯从事艺术行业是受了父亲的影响，而他父亲正是我国著名雕塑艺术家余积勇先生。父亲一生都在用实际行动教导他什么是尽责、什么是毅力；父亲不屑传统艺术想自成体系，燃灯在做游戏时也希望走出不同于他人、自己的路。
四、由玩家来做游戏
随着召合1越来越受玩家喜欢，燃灯和团队暂时摆脱了经济困境，团队也迎来了慢慢扩张。他们从共享办公空间搬出来，找了自己的地方，后来团队进一步扩张，小地方又坐不下了，搬到了现在的位置（就是作为买菜自提点的那个）。
“最重要的契机是我们很早之前，就打算开发召合2。”说着燃灯又给我们比划了起来，“召合1是必然无法持续的，当时用的是Java上一个开源的小众引擎。以盖房子举例，地基很薄，但我们被市场和用户推着，在上面搭了20层楼，打满了补丁，但摇摇欲坠。”他用手势比拟了盖房的形状。
“因为当时游戏成绩还挺不错的，我们很自信——那就做呗。这次用更多人力、花更大功夫、做个更好玩的出来，引擎也换成了unity，主流应用，容易招聘到。”
（召合1谢幕公告）
实际上，很多召合玩家不知道的是——“我们现在主力的开发者是我们的玩家耶！”
说着燃灯打开双臂比了一个很夸张的手势：“非——常棒！告诉你们真的非——常棒！我们现在的文案也好、核心技术也好、美术也好，包括运营、客服....很多都曾是我们的玩家！”但其实他们从没面向玩家招聘过，大多数人都是玩过召合1，喜欢，然后自己找上门的。
燃灯很高兴能与拥有热爱的人一起工作；玩家也大可放心，召合2由自己人来做，依旧会是心爱的模样。
（燃灯朋友圈现状）
其实燃灯他们不是没尝试过面向一般游戏行业招聘，但他们的理念与大多游戏公司不同，且小公司本就没什么选择。
“我们尝试找过一些很资深、很有资历的人，但外来的策划普遍与我们相性很差。”燃灯介绍说。在外面，大多数策划优先会考虑付费点设计，刺激玩家消费；而召合网络更注重玩法、有趣，商业反倒是次要的，由燃灯兜底。因此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召合网络招聘一度都难以进行。
人员不齐对游戏开发必然有影响，团队磨合使他们遭诸多挫折。召合2从立项开发至今已经过了整整三年，期间遭遇了各种反反复复。
“不单单是浪费时间的问题，我们还犯过很多大的错误，其中最大的一点就是用错了人。”早些时候，他们曾请到了一位技术大牛，履历漂亮，团队里其他技术都说“这个人可以”，于是燃灯很放心的把项目交给了这人。这人开发了将近三年，但最终，“做出的东西，居然不 能 用！？”燃灯一字一顿说，现在他依旧为此震惊😱。
“原本今年4月进行的召合2首测，我们是该有热更新的，有的话能解决很多问题。但4月热更新居然不能用！一测不能用、二测不能用、三测也不能——我们意识到这件事不能再拖了，于是把他做了三年的东西全部撤下，花1个月时间突击重新做了套。”
“再不调头整个团队都得被拖死，当时已经在悬崖边上了，来来回回很多次......创业就是这样。”
（令人意外的是，召合1虽然关闭，但玩家数据却可以在后续《召合战棋》中继承）
今年4月1日，召合1选择了提前关服，虽然内心有很多的不舍，但也是时候说再见了。
至今都有很多玩家好奇燃灯的决定——既然召合2还没做完，为何要把召合1提前关了？服务器开着，给大家留个念想不好么？召合1留着还能挣钱，多挣点不好么？——但这本就源自于召合网络用人上的挫折。按原计划，召合2去年已经该上线了，他们曾对进度非常乐观：“哎呀召合1到2022年4月才关服，那时候召合2早上线了，优势在我！”然后这一笑，笑到了S12。
聊到这原本言谈热烈的燃灯自闭了。由于召合1的优秀，在 TapTap 上，我们很容易就能见到有大量玩家心心念念续作，催促燃灯他们尽快做出游戏。但很多时候不是他们不想尽早，而是现实世界对独立团队没那么温柔，他们渴望却无法做到。
在独立游戏创作这条路上，计划永远是赶不上变化的，召合网络一路走来已经踩过了很多的坑，很多时候都是没有办法、硬着头皮死磕、撞过去的。他们没有大型商业公司的渠道、资金、技术优势，更多只能用想做出好游戏的热情勉励自己。在此之前，召合网络曾洽谈过一个外部合作项目开发，但由于召合2的延期，燃灯极痛苦地中断了合作。
“因为优先肯定是要把召合2做好，我们对玩家承诺过的....然后那个合作项目我退掉了，赔付很多钱退掉的，也没办法.....”说着燃灯情绪已不如刚才那么热烈，低着头陷入了沉思。“当时项目是联合发行，各种条款对我们都很优待，但我们没办法给合作伙伴稳定的产品供应....”
“所以就取舍嘛....就赔钱嘛....”
五、游戏创业者所面对的
燃灯今年36岁了，是两个孩子的父亲，还是本命年，折腾。
“你们有没有发现？喜欢游戏的，特别是男生，特别容易保持童心，就....永远是少年！会很激情的那种感觉？”
嗯，是的，燃灯本人其实就很符合自己的描述。我们刚见面的时候，有称赞过燃灯看起来年轻，他应该是想起这件事来了，说着拽了下自己的长发，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解释，其实4月上海全域静默之后就没去剪过头发了，所以比一般人长得多。
对大多数人来说，4月只是人在上海不能出门的日子，但对于人在上海的燃灯来说，那是他最不愿意面对的回忆之一。在召合1如期关服的情况下，召合网络在4月底开启了召合2的首次测试，还是不限量测试——当时他们想法很简单——因为很多玩家好奇游戏进度做的怎么样了，那就提前拿出来给大家看看呗？
但实际上，那时候游戏还有诸多问题未能解决，质量、体验很糟糕，燃灯自己也知道，但没想到有十几万热情满满的玩家瞬间涌入了游戏，于是炸服炸服炸服、BUGBUGBUG，玩家们愤怒地认为自己遭到了欺骗和愚弄——我们对你们满怀信任，你们就这样敷衍我们？
再想起这些依旧能从燃灯脸上看到痛苦的神色，他对玩家的反馈感到非常痛苦。
他说，那段时间他特别能理解那些网络舆论漩涡中的人。他说，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敢面对网络。一直到5月份，到5月下旬才再次说服了自己，重新积极的面对工作和生活。
燃灯自己也是个游戏玩家，而且其实早在他以“召合公司CEO”出道之前，他在 TapTap 本就已经是位颇有名气的玩赏家了，有大几千个粉丝。所以他很能理解玩家们愤怒的情绪。
“但...”说到这燃灯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但他也确实觉着委屈，他已经为游戏付出了全心全力，他也知道一测时的内容很零碎。但他们当时的本意，就是想给玩家提前看看，游戏做成了什么样子。精心准备的半成品，被朋友们误解成了“完成品”。
似乎是意识到情绪有点低沉了，聊到这燃灯忽然坐直了身子让自己更精神起来，“再说个好玩的！我在 TapTap 不是老给别人游戏写评测打分吗？其实我玩了超多游戏，光有 TapTap 记录的我就玩过970+款。我以前写测评是会给人打差评的，像玩家那样评价游戏，说这个怎么不行，那个哪里不爽，然后在一次行业活动中....”
“然后撞到本人了？”我们插话。
“对对对！”燃灯又激动地比划了起来，“然后就巨尴尬巨尴尬巨尴尬，他就坐我对面。从那以后都不敢给人差评了，只写好评。”
“笑死！🤣”
在 TapTap 想做好口碑，确实是一件很难的事，因为能用上 TapTap 的玩家基本都有更多的游戏阅历，不像新玩家那么好忽悠。但召合系列口碑却一直很好，燃灯说这是他最骄傲的事情。停服时召合1评测停留在了9.7分，召合2虽然开服前“仅有”8.8，但他有信心再次将评分一点一点扭转变好。
以往有传说：QQ创业初期，马化腾曾扮成女生去跟用户对话，这个故事我们无从验证真假，但为了让玩家满意，燃灯曾经真的做过这么不少事儿——就像专职解决差评的淘宝客服那样。他会与玩家去沟通、去谈心、谈游戏哪里不满意，甚至有时还要帮玩家解决现实里的情感问题：“我也没谈过多少恋爱啊！我怎么知道哇！”
一些人对此不屑一顾，不少“游戏业内人士”曾告诫燃灯：做口碑是没有意义的，你看那些赚大钱的游戏，哪个是评分高的？但燃灯想法却很单纯：既然所有人都不重视这些，那我重视了，是不是就能让玩家感受到我们与其他游戏公司的区别了呢？
燃灯发现，有一些玩家是会跟他们主动交流，真的有人因他们的鼓励发生一点点变化。
渐渐的，开始有一些游戏小团队找召合取经；再然后，一些更大的公司、商业大厂，也开始尝试学习召合的策略。
“对于游戏公司来说，‘良心’撒福利和温柔的运营，肯定会影响一些收入。但如果能带起这样的风气，对玩家来说不挺好的么？”他反问道。
六、坏计划
但是，如果一直这样，有没有一种可能：大多数玩家都逐渐养成习惯了，不再付费了，比如召合2终于上线了却完全不挣钱，或者玩的人不够多收不回成本——那该怎么办？
“对的对的对的！肯定有这种可能。”但瞬间他又更消沉了些，类似的情况他已想过很多遍，召合2开发成本比召合1高10倍不止，达2000万。“说来惭愧，其实我现在已经是大负翁了。”燃灯说。
“今晚我就要跟合伙人们一起吃顿饭（就木屋烧烤自带饮料和花生那顿）说这件事，我会跟他们讲三个可能性，召合2上线后：好、普通、不好，三种情况分别该怎么应对。好的话自不必说；普通的话，大家紧吧紧吧也能凑合；然后不好的话.....”
说到这，燃灯陷入了长久的沉思，一遍遍薅着很油的头发沉默许久，然后接着说。
“确实我们没那么乐观。之前我给过整个公司包括合伙人，说我有PLAN ABCDEF这么些个计划，但其实召合2现在已经走到PLAN E了。”他顿了一下，“再往下我可能也兜不住。”
虽然还只是个小团队，也不是赚到大钱的团队，但召合1的“口碑式运营”确实帮燃灯在游戏行业打响了不小的名气，也因此他步入了“老板们”的圈子，跟诸多大型游戏公司的最高层有不少交往，比如跟心动的Dash，比如米哈游的大伟哥。虽然没接受过外部融资，但燃灯此时正拿着一笔借款在用，来自另一位老板，是借的。
“对于创业者来说，有一定成绩后，很多事情就变得没那么困难...比如找钱这事。只要我愿意，其实愿意投资我们的还是非常多的，最坏情况也能玩下去.....嗯！总得活着。”
“用心做游戏的话，总是可以继续走下去的。哪怕是最坏的情况。”
七、压力
从事游戏创业后，燃灯偶尔想要一个人安静一下。
这种时候他一般会坐在家里窗户旁发呆。就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不怎么动弹。“所以这里就要夸我老婆好了~每当她见到我发愁，就来跟我闹别的事情，给我拉些鸡毛蒜皮的，然后事情就过去了。”
燃灯经常向玩家晒自己老婆孩子，就很过分！
“人都很容易....特别是创业者，不管什么级别的创业者，哪怕是大伟哥。他头疼的事比我更多，但感受是一样的。我一直认为，不管处于什么层级、什么样子、什么程度的人，他所感受到的痛苦和快乐都是一样的，只不过事情不一样而已。没啥大不了的。”
“怎么解决呢？就是熬呗。创业对我来说，最好的收获是认识了更多的老板，可以跟很多一把手去学习去交流，然后学了很多了解很多....就，会更愁。”说着燃灯也忍不住捂脸泪笑。
“我发现没有一条道路是能轻易通向成功的，没有一个东西是可以复制的，没有一种制度、一种方法、一种调性，别人的你拿来直接用的。哪怕只是员工手册这么小小小的个事。”
“所以我们下定决心嘛，要找自己的感觉、自己的风格。然后....再愁再愁那就白头发呗....但这也是必经之路。”说着我们才注意到了他几根参差的白色。
“当你越苦、越煎熬，但迈过那道坎后，那个爽啊~嗯！就更爽！会上瘾！”
“就跟打游戏差不多？”我们问。
“对对对对对~！就跟魂like差不多！”燃灯捣蒜如点头。
八、为什么走在更难的道路上
不同于刚开始做召合1的时期，由于认知的提升、对行业理解的加深、对顶尖作品的研究、对游戏发行的践行、对组织管理的困惑、对自身和团队能力的高估，一系列变换给燃灯带来了“绝望感”；觉着在浩瀚海洋中自己只是一滴水，“渺小感”。
在此之前，燃灯在公司中真的主持过这样的讨论：
他们的运营风格/模式有很大的不确定性，市面上所有游戏公司都不像他们这样撒钱、给玩家写信，照样活的很好；
他们反而没那么安稳，需要兢兢业业每一部口碑都好不能翻车——既然有稳定的路可以走，干嘛要采取这么难的方式呢？
然后燃灯说服了同事们，逻辑很简单——我们是野草地里冒出来的小团队，是一群没有资本和名望加持的独立创业者。同在游戏行业，与那批最棒的厂商、最棒的团队，比什么呢？画的不如别人好看，设计也不比别人强，唯独在玩法上原创的有些自信....但功力差的很远，最重要的核心竞争力是没有的。
燃灯很多次思考过，假如在召合1的时候，没有“燃灯”这个人，没有“燃灯”频繁出来给玩家写信/互动、没有“燃灯”给玩家发大量福利——以召合1的游戏品质，真的能在如狼似虎的国内游戏行业活下来么？——不好说....
（召合1宣布停服时，发了10万水晶给玩家。这是当时的玩家评论）
他做了这么个比喻：假如别的游戏公司是法拉利，那召合网络就是辆自行车，自行车追法拉利肯定追不上啊！而且他们一开始就没有资金去堆砌很多事，燃灯研究了很多失败案例，当手上没有牌的时候，如何找一条既符合自己性格，又有活路的一条路呢？
最终的决定就是现在的选择，用燃灯自己的话讲，就是“独立与商业之间的一条道路”。本质上，召合走的是“高福利”模式，这种模式在当下游戏市场并不算少见。但他确实给的很多，多到让玩家受宠若惊。
“当然召合1最开始撒钱的时候，肯定还是因为任性而为的。想发就发怎么了，我是老板谁也管不了我。”
“但其实我是比较贪心的。”燃灯说。
“我不想挣1个月的钱，不想挣3个月的钱，我想的是可以10年20年30年活下去，到最后跟那群大公司比谁活的久、比谁更能苟！如果我们的口碑、我们的调性一致能保持到那时候，那我们得多了不起？那还发愁什么？到时候，我们这边燃灯1号2号3号一直到了100号，多好~你说~”
“我们走的是一条没人走过的路，这条路前方长满了草坪。我们走了后，很多人开始跟我们一起走，很多小厂商、小团队一起。”
“然后我们对每一款游戏都竭尽全力，当我发愁发愁的时候就是不断反复去想游戏的设计、玩法、去体验去打磨，想尽一切办法做到最好！做到当时能力中的最好！那么这样一次一次下去，我们团队的爆款是顺其自然的，是顺其自然的。”
“总有一天，所有玩家都会认识我们的!”
尾声：
燃灯很喜欢跟玩家聊天，但现在做不到了。一方面更多事需要他操心，另一方面玩家实在太多聊不过来了。
其实早年时候，除了做游戏、除了做雕塑，燃灯还组过战队，拿过成绩，办过比赛——甚至当时还有人要给他投钱。如果时间线变动一下，说不定此时他正在如火如荼的电竞行业里遨游，而非游戏开发者。
现在燃灯的办公室里看不到任何鲜艳的电竞元素，除了那把白得扎眼的电竞椅子。
对现在的燃灯来说，最坏的经历也就是今年4月底的召合2第一次测试——这都顶过来了，还能有什么好怕的呢？
有时候他会跟团队讲，召合1有口碑是因为有“新手村加成”，召合2他们已经出了新手村，接下来要面临的就是社会的毒打。对于玩家而言，召合2就像个情人，玩家总会拿来和召合1这个初恋做比较——但情人永远都难胜过初恋，然后发现比不过，然后喷他们丢了初心——所以要全方面做的更好。
（开服前一天是8.8，开服第一天晚上看，已经成为8.9了。
你看到这里时再看，又是多少分呢？）
燃灯也考虑过，召合2开服上线又爆炸的事——实际上9月21日当日确实出了意外——但他也不气馁，这还远没有到最坏的预想，他有信心挽回遭遇的挫折。
他觉着召合2上线前，TapTap 玩家评测定格的8.8分太低。他想要再回到从前，回到从前9.7、9.8的时代——就像曾经召合1那样。
（燃灯详细记录了召合1评分变动史）
被认可是一件很开心的事，不关乎钱多少。除此之外，他还有几个“大计划”，是能让游戏上几个台阶的东西，需要时间慢慢赶。
他已经不记得是谁了，不记得是哪些人，只记得 TapTap 上有很多、很多的玩家，给了他鼓励，让他在最初的忐忑中坚持了下来。这件事不是一个两个突然发生了什么改变，而是潜移默化的，从中汲取了很大的力量，去坚定自己，然后慢慢看清了自己的路。
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几乎每天必回复所有玩家评论，而现在 TapTap 里，很多开发者也是这样做的。
你问这值不值？太TM值了。
燃灯真正羡慕的好游戏，是那些开创了一个品类或一个时代的作品，那才是最顶级的。“但那太高了，所以我们放低一点，再低一点。”
“只要我还有一个愚蠢的梦想，我绷着朝珠穆朗玛峰顶走，哪怕我走了一辈子只到半山腰。那也挺高的，你说是吧。”
中年男人容不下理想主义，但燃灯依旧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模样。
这就是燃灯
文｜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