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缘(第二十四章)
24.
“……鬼王大人,再过两日便到我爱罗殿主与小仙公主成婚的百年纪念日。”狐七上前,弓着身,毕恭毕敬地提议道,“鬼龙族与天狐族将共襄盛举,届时邀请尊贵的鬼王大人与各族首脑家眷前来赴宴。”说完,冲着鬼王深深地一叩首,结束发言。
我爱罗却并没有发言,如同一个过客冷眼旁观着一切,仿佛这场宴会与他毫无关系。
鬼王只稍微点头示意,并不过多表示。而天狐一族的攀附之心,众人尽收眼中。
“鬼王大人,灵猫族殿主夜孤灯有事起奏……”最右侧的男子站出身来。
听到“夜孤灯”三字,苏迷情不自禁地仔细打量起那个男人:与狐七相仿的年纪,然而与截然相反,夜孤灯看上去话不多,不善逢迎亦不善交际。纵使岁月不饶人,已是满脸沟壑纵横与刀疤伤口,仍掩不住那宛如雕刻的眼角眉梢间,存着的一股子傲气与固执。微微卷曲的长发并不束起,而是随意披在身后,绿瞳中带着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
苏迷怔怔地凝视着有些相仿的这个男子,神情已然恍惚。
这就是自己素未谋面的亲生父亲吗,真是有些相像啊。
血缘真是个神奇的东西,能够让彼此没有见过面的人,也能瞬间亲近。
虽然心中多少有些恨他,恨他生了自己却不曾养育教导,恨他不曾出席自己人生的重要时刻,恨他在最无助最弱小的时期不曾担起一点父亲的责任。更恨自己不够心狠,终是无法真正恨起眼前这个男人。
只惊鸿对视了一眼,苏迷便从这个男人眼中读到了深深的沧桑与无奈。是那种与自己相同的,无法保护心爱的女人的无奈。
“父,父亲……”苏迷痴迷地喃喃着,宛如梦呓,他不知道的是,此时,他的眼中已满是涟漪。
众人散去后,已过去两个钟。这意味着隐身符还有一个钟的时效。
苏迷尽管有些畏惧帝赤疆的可怖模样,但咬了咬牙,仍是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穿过了一条又一条黑黢黢的长廊,帝赤疆沉重的铁屐发出尖锐的“咯吱”声,在空旷的古堡内回荡着。每过一处,一旁森严的守卫都会鞠躬示意。
终于回到他的房中。
在若隐闪现的蓝绿色鬼火中,隐约可见内里的布置,可以说是十分简约了,除了一张老旧的铁丝床架与一张腐蚀严重的大饭桌,便只有一面巨大的铜镜。
令人感到压抑的是,这个房间并没有窗户,只有一个微小的通风口藏在暗处,以至于屋内十分的阴暗潮湿,时不时能听到些窸窸窣窣的声响,大约是些鼠虫在幽暗中出没。
帝赤疆脱下铁屐,卸下重重的盔甲,怔怔地望着铜镜里的自己。
凑近一看,苏迷又是一惊,转而心头一紧:帝赤疆的身上,背脊上,四肢慢慢都是伤痕!新伤旧伤交织着,如盘根错节的树根,令人触目惊心。
“这是什么伤口。”突然一个少年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帝赤疆警觉地持起佩剑,大喝一声:“是谁,谁在那!”说话时,嘴角随着说话的幅度张裂着,显得十分恐怖。
“我叫苏迷。”苏迷揭下额头的隐身符,收起灵力,暴露在他的视野之中,“是日游神蒲韬的徒弟。他有一封灵御信让我转交。”
帝赤疆剑指来人,将信将疑地接过信一看,眉头紧锁:“确是亲笔,他当真要把心腹交给你这一个毛头小子吗。”
苏迷见他动摇,立马吸引他对视,暗暗使出读心术。
一些破碎的画面从苏迷眼前闪过:一个酗酒的强壮男人鞭笞着弱小的孩子;孩子长成了小小少年,少年在一个暴风雨的夜晚从贼窝中死里逃生;少年昏厥在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被一个贼眉鼠眼的奸商掳走,卖去了军营;少年凭着自己的努力拼搏,在一场场战斗中长成了马背上英勇的将军;将军得到了鬼王的召见,授以无上的荣耀勋章,一旁的老将军闪烁着贪恋的妒忌的目光;老将军在帝赤疆的饭菜中投下毒药,使他的嘴瞬间腐烂开裂……
苏迷略略有些眼神飘忽,回忆起了从前那段被人人喊打的日子,又对眼前的男人感同身受,他幽幽地开口道:“你不想报复那些人吗?”
帝赤疆的身子如触电般颤了颤,微微有些错愕,良久才回过神来,感叹道:“果然是蒲韬带出来的徒弟,窥探人心准得可怕。只要你帮我报仇,我愿追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