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缘(十八章)

18.

迎亲当日。寒风凛冽，大雪苍茫，天色不明不暗。

我爱罗穿着黑亮的铠甲跨坐在一匹雪白骏马之上，如白虹贯日。剑眉星目，气宇轩昂，等待着他的未婚妻。

城门缓缓被推开，小仙在众人的簇拥下向他走去。

这将是天狐族最美的黑天鹅嫁衣：纯白狐裘披肩之下，是一席抹胸墨黑蓬蓬短裙，外坠着银丝纱布叠花，冰雪碎钻镶嵌其中，如夜空中星河闪烁。头戴天鹅绒水晶王冠，微卷的头发披散如瀑布，手绾上扎着水晶花，充满着异域风情。

我爱罗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新娘，虽早有准备，却仍被惊艳到。身后的狐七观察着我爱罗的反应很是骄傲满意，然而放开女儿的嫩手时，却不免有些伤感，从小捧在掌心的明珠如今要离开自己而去，下一次相见亦不知何时。一时间，老泪纵横。

待小仙走进时，我爱罗正伸出右手想要扶她上马车，突然一个嘶哑的声音从围观的人群中传出。

“小仙！——”苏迷奋力冲出拥挤的人海，向她奔来。

小仙愣在原地，一时手足无措，不知作何反应。

一旁的狐七赶忙怒斥道：“来人，拿下这狂徒！”生怕他搅黄了这桩婚事。

周围的侍卫一拥而上，苏迷胡乱挣扎着，对蜂拥而至的人群又打又咬，似一只发狂的小兽。然而却也是无力的，一众侍卫对着他拳打脚踢，根本无力反驳。其中一个领头模样的更是拔刀相向，正要往他身上砍去……

“住手。”小仙命令道，“大喜之日不可见血。”

闻声，周围动手的侍卫才忿忿不平地退散开。

苏迷捂着腰间的伤口，挣扎着爬起来，目光却从始至终未离开过小仙，一字一顿道：“谢谢你。”

众人听到他的话皆是一愣，小仙与狐七也不例外。然而没有一个人，会听到他内心的独白。

想感谢你陪我度过岁岁年年。

想感谢你陪我拥抱寒夜。

想感谢你拭去我泪眼。

苏迷嘴角上扬起好看的弧度，温柔地笑着，却泪眼模糊：“祝你日后如愿。”

祝你在今后没有我的日子也有个如我一般的他替你遮风挡雨，以后的日子就请不要让我再留恋。

言及此，头也不回地冲进人群，很快淹没不见。

寒风卷起雪花和小仙的发丝，一股热流夺眶而出，她不明白刚刚的少年是谁，也听不懂他的话是什么意思，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

一切恍如隔世。

见我爱罗阴沉不悦的神色，狐七赶忙将小仙扶上马车。

众人行了走了一段路后，我爱罗还是忍不住了，在马车外问道：“刚刚那人是谁。”

沉默良久。风雪飘摇的路，唯有马蹄与车轱辘的声响。

“我不知道。”小仙沉声回道。

似乎是回答了，但又似乎没有回答。从此，苏迷如一根长长的荆棘，深深扎入了我爱罗心中。

回到人群中的苏迷失魂落魄，从牢中出来后，他就滴水未进，刚刚又是一番折腾，此时体力已到达极限。

迎亲的队伍远去了，看热闹的人群也散去了。

他抬头一望，天地苍茫，风雪飘摇，这世界好像只剩他孤身一人了。漫无目的地一路向前，不知道该去何处，他只是想一直走，走到生命的尽头……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直觉已然麻木，只觉得眼前越来越亮，越来越温暖，最后世界只剩一片白色……自己这应该已是离开人间了吧。

然而恍惚间，他好像又见到了不同的色彩，世界又恢复了声色。

他掐了掐伤口，保持疼痛感才能强撑起意识，努力想要分辨眼前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