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缘(十七章)
17.
“咚!”五花大绑的苏迷被随意地丢在地上,一声闷响在偌大的天狐殿之上传开,光听着就觉得生疼。
狐七殿主居高临下,打量着眼前的阶下囚:满身淤青与斑斑血迹,被揍到肿得几乎看不出五官,如丧家之犬,好生狼狈。
实在也想不通自己的女儿怎么会看上这傻小子,定是他使了些花花肠子伎俩。
“你就是苏迷?”狐七仍在气头上,厌恶地紧皱眉头,嗤之以鼻,“你有哪点配得上我的掌上明珠?”
苏迷咬牙切齿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倒是牙尖嘴利。”狐七厌恶地紧锁着眉头,冷哼一声,“我倒要看你能硬到何时!押下去,打入地牢,给他点颜色尝尝。”
闻声,一旁的黑衣侍卫上前粗暴地将苏迷拖走。
长达两周的绝食使小仙高烧不退,昏迷不醒。眼看着婚期将至,狐七殿主心急如焚,却也无可奈何。
苏迷也渐渐习惯了牢狱中平静无光的生活,甚至慢慢地开始享受独自思考的时间,只是脑海中总会时常翻涌着少女音容笑貌,是那般天真无邪。
一个是位高权重,年少有为。一个是身份不明,碌碌无为。自己这般无用,只会拖累于小仙。
嫁给他,或许更幸福吧。或许不该再纠缠,不该再拖累,或许该放手了……
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已是泪流满面。
“咔嗒——”随着细锁转动的声音响起,牢门闻声而开。
苏迷抬起头来,在角落中不真切地打量着来人:一席墨黑狐裘,鬓如霜染,带着些冰雪的凉意与风尘的气息。
狐七坐到他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慈祥而温柔地问道:“想回家吗。”与那日殿上张牙舞爪的昏君判若两人。
“我没有家。”苏迷不吃硬,但也不吃软。
“你可知,你的亲生父亲是谁。”
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一个抛妻弃子之人,不认也罢。
“你是灵猫殿殿主夜孤灯与人族苏氏的混血。”狐七却并不理会,兀自说着,“夜孤灯并不是你所想的那般,他也是身不由己。”
边说着,边仔细观察着苏迷的表情,可惜令他失望的是,没有发生一点变化:“灵猫族式微,处处受制于人。夜孤灯在未登基前亦不是长子,因模样俊俏被前任鬼王之女鸭梨公主看上。但那时孤灯已倾心于你的娘亲,奈何鬼王赐婚怎敢抗旨。”
听到此处,苏迷不免扎心,感同身受,顿时对自己这个未曾谋面的父亲的印象改观些许。
“迎娶鸭梨不久后,夜孤灯也得鬼王青睐,登上了灵猫殿殿主宝座。但那鸭梨公主可不是个省油的灯,从小娇生惯养,因而脾气乖张,喜怒无常。男人婚后三年纳妾是合情理的,夜孤灯原计划着三年后将你娘迎娶进门,然而他怎么也料想不到,那一天到来之时,你娘她却已经走了……而你也下落不明,这些年他一直在寻找。”讲到此处,狐七也不免扼腕叹息,“你与你的父亲实在太过相似。”
“真的吗。”
两人在黑暗之中对视着,苏迷试图从他的眼中寻找答案,但看不出他眼中的一丝虚假。
“可怜天下父母心。去看看他吧,他很想你。”言及此处,狐七也不免眼角湿润,“我知道你与小仙是真心相爱,但王命难违。但是有时候,成全也是一种爱,你明白吗?”
苏迷很努力地克制情绪,掐着自己的胳膊,不觉间已掐出了大片淤青。在黑暗中泪流不止,心中暗自庆幸到还好没人能看到他这边软弱无能的摸样,他还可以肆无忌惮地宣泄一会儿。
许久的沉默。
苏迷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得淡漠而疏离,然而浓重的鼻音暴露了他:“明白了,我会走。”
听到想要的回答,狐七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地了,语气也变得愉悦起来:“好啊,你比你父亲看得开,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大丈夫顶天立地,怎可为儿女情长所困。”
苏迷脑子嗡嗡的,已经听不进去什么了,只梦呓般恳求道:“临走前,能让我和小仙再见最后一面吗。我保证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狐七十分警惕,听了脸色一变,想也不想便拒绝:“绝对不行。”一想到苏迷现在的情绪不稳定,生怕节外生枝,便转而又宽慰道:“还是别见面了,相见只会徒增烦恼。若是太痛苦了,便饮下这瓶忘情水,忘却与她有关的一切。小仙已经饮下了,劝你莫再要折磨自己。”说着,从袖中拿出一个小银瓶,放在他手中,便拂袖离去。
苏迷盯着这精巧的银瓶,沉思良久,魔怔一般,举起又放下,举起又放下,如此反复,最终是没舍得倒,又小心翼翼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