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了剧本杀店的《血染钟楼》,到底是个什么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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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杂的机制没有成为累赘。
在2022年刚过去的短短数月里,许多曾经热衷于剧本杀这类游戏的玩家们,开始将一句“染了吗”挂在嘴上。
这接头暗号包含着心照不宣的热切,宣告一个名叫《血染钟楼》(Blood on the Clocktower)的游戏成为了当下社交游戏爱好者的娱乐必备。
你或许已经从身边人口中听过这个词了,也可能已经从人们的反应中判断出,这是一个类似于狼人杀的多人社交游戏。虽说是类似于狼人杀,但单看游戏规则讲解,《血染钟楼》恐怕只会让刚接触它的人两眼一黑——密密麻麻写了一整页的角色技能介绍似乎足以劝退了。
是的,尽管这个游戏底层逻辑与狼人杀相似,都是“狼人”与“好人”的博弈,但规则和机制相比从前也更加复杂了。
但是正是这样一个看似门槛颇高的游戏,偏偏成为了许多濒临崩溃的剧本杀店铺的救星——疫情时期遭遇了重大打击,大量店铺在难以为继的客流量面前选择了关门,但《血染钟楼》的到来却再次将更多顾客拉回到店里,成为了当下“续命”的命门,起跑的新赛道。
这个开一场就能“召唤”十多人的游戏,似乎正凭借着某种强大的魅力,让玩家们高度上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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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年初,《血染钟楼》受到了剧本杀店铺匪夷所思的疯狂宣传,从大众点评到朋友圈,各大商家一路“染”来,让这个游戏在短短数月席卷全国线下游戏领域。
疫情期间商家客服依然在不遗余力的组局。
通常来说,某样东西铺天盖地的营销给人们带来的印象大概率会走向极端——要么追捧,要么反感。而血染似乎不太一样:它让众多玩家在铺天盖地的营销中顺理成章的接受了它。
从《血染钟楼》的实体版来看,它似乎和以往的桌游没什么两样——数不清的角色棋子,还有数不清的机制板和指导讲解。对于不喜欢桌游的玩家来说,这些复杂的东西着实让人提不起兴趣。
血染有个简单的故事背景:镇上说书人被杀,被钉在钟楼上,而身为凶手的恶魔化为好人混在其中,夜晚伺机而动。好人阵营则需要找出这些坏人。
众筹版中官方推出了99个棋子(即角色),除了负责主持的角色“说书人”外,这些角色统统划分在四个基本阵营——村民、外来者、爪牙、恶魔当中,且每个角色都有完全不同的技能。
官方在众筹版中还给出的三种基本模式玩法,是从99个角色中精心挑选并搭配成的模板,每个模板中四个阵营的特定角色自然构成两个对立阵营,然后就是大家熟悉的狼人杀阶段:好人找真凶,狼人刀好人。
从左到右依次为灾祸滋生、血月初升、教派&紫罗兰
三个玩法以难度形成进阶,新手难度的则为Trouble Brewing(灾祸滋生),也正是目前国内玩家最常见的玩法。其后以Sects &
violets(教派&紫罗兰)为最难。
通常一场人数为5到20人,按照参加游戏的人数,三种模式都规定了阵营的分配方式,以保证整个游戏的可行性。
当然说了这么多,玩家大可不必为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犯难——以上种种都与你无关,这个看起来复杂的盒子,在游戏中被称为魔法书的东西,都只是给说书人用的。
玩家需要做的,就是拿到角色后尽快熟悉自己角色的技能,并全身心投入这场寻找真凶的“口水仗”中去。
血染茫茫多的角色和角色技能设计,看着虽麻烦,实际上解决了众多问题。
官方版中,上百个角色被划分在这五个阵营中
一局游戏由基本的四个阵营角色组成,四大阵营中“村民”和“外来者”作为通常我们理解的好人阵营。而“恶魔”是手握生杀大权的BOSS,“爪牙”与其为从属关系,不具有刀人能力,他们即是所谓的狼人阵营。
玩过狼人杀的朋友都知道,不太擅长带节奏的普通村民,由于获得的信息过少通常会感到“坐牢”,而早早被刀的体验就更不用说了。
血染提供的解决方案,就每个人都能提供信息,每个人都能左右游戏的走向——例如村民中的“调查员”角色,你可以开局得知随机两位玩家中其中是否有爪牙,快速锁定敌人范围;也可以是拥有“一票决定权”的“枪手”,具有在一次白天带走一位恶魔阵营玩家的能力。
这时候你可能会提出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如果人人都有技能,在如此条件下,人数不占优的恶魔阵营岂不是游戏难度加倍?
这正是另一个好人阵营“外来者”的存在的作用——他们自带扰乱信息的能力。例如外来者中一个非常典型的角色“酒鬼”(也是“送葬者”),说书人会给他一个村民角色身份,并告诉他这个身份应该获得的信息,即他以为自己是某个村民角色,但这个信息很有可能是假的。在白天,他的错误身份和错误信息将有可能将玩家指引向更加错误的判断。
而恶魔阵营的机会就存在于这些扰乱的信息中,利用白天的发言,以及自己的技能把多如牛毛的信息搅得更浑,例如“间谍”可以直接看到说书人魔法书上的现场角色牌,换言之就是“透视挂”,头脑好的“间谍”可以很快记下关键角色是谁,甚至自己套用一个场上没有的好人身份。
是的,繁杂的身份会给判断者带来更多信息,也会带来更多干扰。通常在一局血染游戏中,玩家们会配备纸和笔。
更重要的是,在这里人们的讨论是自由的,不存在按顺序发言后就不能说话的问题,甚至允许私聊。而当玩家被刀后,仍然具有一个投票权,以及白天的发言权。
简单来说,《血染钟楼》的精彩之处在于给予了每个玩家更多游戏体验,也考验了玩家在信息过剩的状况下处理信息的能力。这复杂的机制没有成为累赘,相反一方面借鉴了狼人杀游戏带来的头脑风暴的爽快,另一方面增加了玩家的参与感和成就感,这正是众多玩家对其广泛接受乃至上瘾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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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血染也并非能保证所有人都在这个游戏中有好体验。游戏有很多弊病,最典型的问题就是参与者讨论形式偏向剧本杀,毫无章法容易让局势变成“菜市场”。和狼人杀玩家独自判断相比,它无可避免的会让带节奏的人牵着全场玩家的鼻子走,老手或是擅长发言的人优势无限扩大。
而这其中的部分缺陷,就需要考验一个关键角色——说书人(DM)的功底了。
实际上戏里戏外,他都非常关键:对于剧本杀店而言,说书人是血染玩家对他们产生依赖的主因。
玩家的问题之外,血染的平衡性受到各种天然条件的限制,例如现场人数,或是某一方开局过于好,导致局面彻底一边倒——这时维持整个游戏动态平衡的责任,就落在了说书人身上。
魔法书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说书人对现场状况了解清晰
他们的工作不是喊天黑天亮这么简单。尽管厚厚一套血染的实体版中对说书人的工作描述的颇为详实,但优秀的说书人依然要脱胎于实践。
游戏提供给说书人不小的发挥空间,但何时发挥如何发挥,很大程度上看说书人自己的临机应变能力——例如只有5位玩家时,恶魔阵营很容易在信息中暴露,这时说书人可以自行给村民阵营增加“宿敌”关系(两个角色互为宿敌,则一方验另一方会得知是恶魔阵营),以此来扰乱好人阵营的信息。
另外,角色阵营中还有一方名为“传奇身份”,这里的身份专供说书人使用,其中一些角色就可以用来限制前面提到的发言问题:当说书人启用其中的“佛教徒”身份时,老玩家将在白天的前两分钟里禁止发言。
这种操作空间随着游戏本身模板难度的进阶,从而会变得更加关键和自由,越到高阶模板说书越可以将玩家“玩弄鼓掌之间”,让游戏愈发有趣。以上显然不是普通娱乐玩家能轻易做到的,但线下店里的DM们却是可以得到专业培训的。
血染具备很多“惹人喜爱”的素质:对于商家而言,作为一个类狼人杀游戏,它的实体版可重复利用,节约了大量成本。
因此当意识到血染具有颇高的可玩性和社交性后,大量剧本杀店铺争先恐后挤入赛道,谁能引入的早,无论是从玩家依赖度和对说书人的培养上讲都可谓占尽先机。这也使得短期内剧本杀店对《血染钟楼》的宣传呈现出铺天盖地的盛况。在疫情当中成长起来的线上APP们同样反应迅速,快速开启线上血染功能,企图在这场机遇众多的争夺战中夺得一席之地。
而对于热衷于社交游戏的消费者来说,除了新鲜外,尝试门槛也不高,尤其是相比另一项热门娱乐剧本杀:一局剧本杀动辄3-5小时,节奏十分缓慢,时间难以把控。而类狼人杀游戏一局游戏时间较短,玩家还可以中途入局或离场。同时从价格上讲,它比起剧本杀也实惠了许多。
不难看出,如今《血染钟楼》爆红成为了一个从玩家到店家都喜闻乐见的局面。
然而看似一片风生水起的背后,存在着商家无法避免的尴尬——无论谁家《血染钟楼》,都是盗版。远在海外的游戏原创团队,并没有给中国的任何一家商家提供过游戏的版权。
3
《血染钟楼》出自于澳洲桌游创作者Steven Medway。这位桌游设计者曾设计过多款游戏,而血染的灵感来自于他数年前与朋友打的一个赌——对方先下否定,称他无法重新设计狼人杀这个经典游戏,将其做得更加好玩,于是不服输的Steven
Medway就真上手去做了。
Steven Medway从跑团中汲取灵感,找到了游戏的方向。他和志同道合的朋友们一起做出了游戏雏形,并带着它去往各种桌游展,对游戏进行了无数遍测试——官方给出的玩法模板,都是他们用上千次测试打磨过的。这前前后后忙活了6年多。
最终,在得到很多肯定的反馈后,2019年他们在Kickstarter上发起众筹,开发团队和发行商The Pandemonium Institute都打算用这笔钱来印刷游戏的实体版。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原定6万多美金的目标很快就达成了,截止众筹结束,游戏已经筹集了50多万美金,远超官方的目标。
尽管没有发售,而且也只是在桌游圈小有名气,但这一切充分显示了见识过游戏的玩家对《血染钟楼》充满信心。
然而好事多磨。疫情的到来打断了原本的实体版发售计划,原定2020年就寄出的初版自在深圳印刷完成后到现在依然压在原地,Steven Medway和发行商不得已将发售日期一延再延,一拖就是两年。时至现在,当初参与众筹的海外玩家们都未见真容。
不过大家尽管抱怨,很少有人对官方是否画饼表示过怀疑——《血染钟楼》几乎将全套玩法和角色毫不吝啬的公开在了官方网站上。也正因如此,导致了游戏的盗版横行。
一个月前,国内一家桌游公司终于和发行商The Pandemonium Institute达成了战略合作,并发布了第一个正版授权说书人专用网站。尽管不知道未来线下实体版会以怎样的形式到来,正版与盗版间的斗争何时会开始,又是否会直接影响到玩家,但值得欣慰的是,这个尴尬的议题也确实正在走上摆正的道路。
Steven Medway也表示自己已经知悉了《血染钟楼》在中国的情况,他透露自己将游戏基础框架直接公开,目的就是为了让玩家们相信这是一个存在且值得相信的游戏(尽管这确实导致盗版横行)。
他也对血染受到如此多喜爱表示开心,并鼓励中国玩家拿角色自行创作有新意的模板,未来等官方正版进军国内,他将会从中采纳优秀者加入官方版本。
官方团队创建角色的目标在国内已经初见成效:丰富的角色,给予了玩家们DIY新模板的巨大空间。事实确实如此,官方在众筹版所说的三个官方玩法模板后,又陆续加入了几种新的玩法。而在民间,爱好者们已经按照自己的目标制作了无数新模板,其中不少经过了千百场游戏的论证,已经被很多人的认可和采纳。
还有国内玩家将原本的血染套上新剧本,改编出我们熟悉的模样。
《甄嬛传》版血染深得玩家的喜爱
创作也许只会越来越多——和电子游戏更新DLC类似,Steven Medway和他的朋友们依然在不断推出新角色和新模板,这也意味着游戏还有发展空间。
如今,与官方达成合作的国内公司也表示未来将会上线专门的剧本创作工具。这种发展多少有了熟悉的味道:电子游戏中的地图编辑器孕育了很多经典游戏,创造了游戏领域新的发展领域。如果热度能够延续的话,《血染钟楼》或许有机会走向这样的方向,看到更大的可能——当然,但愿所有的愿景,都能建立在创作者的付出能得到应有回报的基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