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孔 》

【一】

我在直隶省婺源县里能称一个少爷，祖三代为县令，是这一方的土皇帝 。

虽不学无术，凭一副好皮相，八尺身段，自幼得不少姑娘手娟，可惜姿色都不怎么样，配不得我 。

母亲怨我在婚事上挑挑拣拣，年二十几还未婚配，同父亲议定，为我与宗县丞家庶女定了亲 。

煤妁之言，父母之命，此事已不可挽 。

坊间媒婆欺满，诱骗男子娶下丑妻、老妪的传闻屡屡现之，悍妻欧打丈夫，不容纳妾的事闻也层出不穷 。

我时常忧叹，郁郁寡欢 。母亲便言为我寻亲的媒人仍同族的婆婆，与我外祖关系要好，定是一门好亲 。

我略略宽心，只盼不是个丑女 。

迎亲的日子到了 。

我三揭盖头，俏柳眉，乌瞳子，桃唇笑抿着，耳系一溜翡翠银坠。

宗紫溪柔了眼，道：

“ 妾早闻孔郎才貌俱杰，天人英姿，年前媒娘来说亲，半喜半惊 。恐貌陋才疏，不能相配，今一见郎，更羞于此 ，妾求一生侍郎与椿萱，教子与女 。”

言举间尽显淑卑，眉目犹怜 。

【 一响贪欢 】

娶了妻后，我开一时窍，寻思谋份差事，凭自己养家 。

功名已不可考，祖老为我在王老玉匠门下寻了学徒的差，师傅似不爱搭理我，安排些杂碎，一会就走了 。

我晨初还有些耐性，许多事应付无果，不久就念起酒楼的笙歌戏舞，下午溜去，酒宿了一夜，第二日日中才被妻子找回，索幸就不去玉匠铺子了。

妻子连连宽慰，母亲摇摇头，父亲还没进门就哼一声，沉着脸回去 。

自那日，父亲先断每月例钱，撤走一众伺候，月后又赶我去镇角安家，只留下一所瓦屋，家具几件，银钱三十两 。

母亲手下常送些钱和吃食，安稳过了几月，不知道哪个贱奴才告的状，父亲竟将母亲的财柜冻户，暂使了知己常荷掌府里用度 。

断了母亲的供给，日子愈发紧缩，典的典，卖的卖，夜里看着本上密密麻麻的算计，妻子直压着眉 。

“ 相公 ―― 四十三日止卖出银具两副，铜器十一件，在百里当典了一对金镯子，共得六百七十八两又五十二文，日用均十七两，余一两又五百八十二文……”

“ 并贷李吉君五两，期半月后，张逸野君七两又五文，期十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