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瀚篇▪《烛与时光》试读篇
修改于2022/01/06425 浏览同人
毁灭了。
夺目的光束充斥了视觉，德恩想到。
宇宙中不存在气体，属于真空，并不会传导声音，但德恩的耳鸣使他听到了无数的杂音。
隐隐约约，他恍惚间听到，有人在大声的呼喊他。
那个人在说，走？
德恩不明白，他的意识开始模糊，有人推了他一把，他狠狠地撞击在地板上，有点痛。
神经传导貌似也不灵敏了...
有人抓住他的手，将他拉了起来，又推向了另一个方向。
他摔得头破血流。
有人大声哭喊，好像在说，时间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了？德恩很疑惑。
难道我们的研究失败了吗？
真希望能成功啊——
德恩很遗憾，他希望见证自己与众多科研人员的心血成果，希望它能完美诞生，为星瀚协议带来一线生机。
哦，他忽然想起来了，宇宙毁灭了。
生物终究还是抵不过自然吗？也许这就是一切的终点吧，所有都结束了。
突然，他感到脑袋一痛，有什么金属刺穿了他的头部，将他的意识逐渐削弱。
我要死了吗？
这是德恩在失去思考能力后的最后一个念头。
——
——
——
正反宇宙是守恒的，它们彼此维持着对方的存在。而当正宇宙彻底坍塌，反宇宙会无限膨胀，最后“撕裂”。
化为虚无，无处不在，归于起源，再造新世。
关于这些，也只是文明观测而推断的，事实证明，细节并不重要，但结果是一样的。
当然，蓝星文明倾尽所有，与诸多宇宙级文明协力抵抗，最终还是拖延了毁灭的时间，但也仅此而已了。
谁也逃不过最后的终结，这是来自灭世的清算。
星瀚协议也曾为反宇宙联合议会的一员，但它却暗中加速发展研究时空原理，以正当的名义借取了大量宇宙级文明的技术，最终意图打造出“超脱”的时间机器。
超越一切，超越永恒，超越宇宙，存活在时间的夹缝当中。
不可否认的是，每个文明都是奇迹的产物，而有的文明恰恰能研发出别文明不可想象的“非常规”技术。
星瀚做到了这一点，在蓝星文明无法穿梭正宇宙再次投放世线信标的情况下，研发出了“火烛”。
可惜的是，作为半成品，并不能立即投入使用。
星瀚协议的期望是，将文明火种保存在“火烛”中送入时空裂缝，残喘求生，所以严苛命令所有相应领域的研究人员全部投入研究，并在此期间与其他宇宙文明共同对抗毁灭。
德恩作为一名时空领域的先锋人物，也加入了研究基地。
时间紧迫，他们一进基地便着手大量的资料，分析无数数据，每天只靠注射营养药物和精神药物来减免不必要浪费的时间。
时空技术是未知的，固然可以通过机器验算，但其结果还是需要人工分析，因为没有相应匹配的样材，进展并不迅速。
到了他们的科技水平，语言交流已经是效率低下的活动了，为了加紧科研速度，所有人都植入了功能芯片，通过脑波进行交流。而因此产生的结果就是，偌大的基地中，来来往往忙碌的人群，除了部分机械和虚拟屏提示音外没有一丝声音。
然而，毁灭并没有留给他们足够的时间...
它猛然摧毁了一切宇宙联合文明的防御，骤然降临在了最后的这片星域！以摧枯拉朽之势将一切都化为了虚无。
机器启动，带着文明的火种，遁入了时间的裂隙之中。
——
——
——
这是哪...
当德恩重新恢复意识，他发现自己处于一片黑暗的空间，周围是无数散发着五颜六色光彩彼此缠绕交错的线条。
他有些茫然，看了看，最后发现自己也只是一串组合的数据。没有形体，只是一团汇集在一起的数据团。
所以，他所谓的“看”，只是对周围的感应而已，他已经不存在“视觉”这种东西了——他成为了虚拟生命。
“发生了什么？！”
德恩惊骇，所代表的数据团发出强烈的光芒，不断闪烁。
他情绪波动了一会，然后努力“回想”起之前的事情，从自己的数据中找到了答案。
——他被某种尖锐的物体刺透头颅，然后死了。
我...死了？
德恩呆住了。
他自认为在基地中没有得罪任何人，谁会趁乱杀死他？虽然毁灭的到来所有人都会死...但这有何意义？他想不通...
但他又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这种未知的状态。他并不知道自己成为了什么样的存在，但这并不影响他的恐慌，因为他失去了赖以生存那熟悉的躯体。
“喂！救命！”
德恩激动地“呼喊”着，向周围放出大量数据波纹，源源不断。
——他恐惧地不断呼喊，迫切地希望能找到一个能解释这一切的人。
“有人在吗？这是哪？其他人呢？我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快点...求求了...为什么我会进入这个该死的空间...”
“拜托，不管是谁都好，来吧，告诉我这一切...”
......
【你不会想知道一切的真相。】
终于，在德恩绝望不再发送波动许久，一道信息素发送到了他的数据团中。
“你是谁！”
德恩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从空虚般的溺水感中挣扎出来，想要得到那一口氧气。如果他此时拥有实体身躯的话，恐怕紧紧握着拳头眼睛通红布满血丝了。
静默...
【我是“火种”，欢迎您苏醒，德恩阁下。】
德恩愣了愣，压下不安疑惑问：“火种？＂火烛计划＂？”
【是的，德恩阁下，我是“火烛”的智能，T-012。您确定想知道所发生的一切吗？】
“是的！我确定。”
【资源访问中...】
无数光线的一部分开始循循闪烁，越来越光亮...将一道道信息素传递给他。
他看到了，反宇宙濒临毁灭，虚无悄无声息的吞噬了一片片星域，就仿佛从未存在过...象征着文明的星球在无数星舰的环卫下，也逃不过最终的消亡。
这是无声的末日，这是生命的葬礼，消逝的文明在哭泣，但它们只能迎接命运。
共联世界、蓝星、守望者、追光者...早已在虚无扩散的最初便已消亡。
星瀚协议也不例外。
混乱中，星瀚协议启用了最终计划，将一部分人的意识强行转为数据进行沉默，载入［火烛］，提前启动了未完成的时空机器...
德恩是意识的集合体，他承载了所有载入意识的算力，而拥有独立的意识［火烛］筛选出来的［领航者］。
这项技术，便来源于曾经的蓝星文明。
［火烛］在撕裂中进行了时空跃迁，由于缺乏确切坐标而困在时空裂隙中，它需要一个拥有足够权限的意识来领导它的航向。
苏醒的德恩是它的选择。
......
【根据现存资料的分析，真相的残酷，对任何生命体都是无法承受的，所以我很犹豫。】
【但是，由于当前的状况，我不得不冒险将您作为领航者，请不要崩溃。】
【您是目前最高权限者。】
所有的信息到此为止，德恩一言不发。
“星瀚，毁灭了？”
【是的。】
“......”
一股苦涩感充斥了德恩的感官。
他好想哭，但他没有泪水。他好想大喊，但他发不出声音。他连歇斯底里的疯狂都做不到，他甚至没有躯体。
组成他的，是所有幸存者的联合意志。
“可是我们能做到什么！一切都已经毁了！”
杂乱的数据扩散着，留下一片片泛着蓝光的碎片，飘散开，逐渐消失。
光团剧烈颤抖着。
“我们要对抗毁灭吗？那是所有文明联合都没做到的事！”
“留下我们这些苟延残喘的东西有什么用！”
德恩绝望了。
诚然，他们是文明的种子，但所有的一切都让他看不到希望。就算恢复了文明又怎么样？再迎来一次毁灭吗？然后继续逃亡，重复这个过程？
那还不如死了干净。
从内而外的冰冷感，明明并不存在，却能感受到。仿佛冻结了自身，要在无尽的寒冷中归寂。
德恩无法承受这庞大的压力，他喘不过气。
他在想，如果当初和其他人一样，就那么化为虚无，应该比现在会更好。
他也痛恨，为什么是他苏醒，仅仅因为他的权限最大吗？为什么没有任何一个高官进来！
真是不公平，他呕心沥血为星瀚奉献了一辈子，最终居然还要承担文明重现的压力。
他不是星际伟人，也不是星际英雄，他只是个时空领域的研究员，每天面对一份份枯燥的数据进行分析，一直到死为至。
然后他又被从坟墓里拉了出来，继续工作，死了都不得安息。
【我们或许还有机会。】
［火种］回复道。
【参照了蓝星文明的世线信标技术，我们得以在时空裂隙中找寻最初的时间线，重新回到开始。但时间线的截取是断裂的，我们必须在有限的时间内获取所需足够的［超重元素］，以维持我们下一次的折跃。】
【我们最终会找到复苏文明的机会。】
“我不知道火烛有这功能！”
【这是火种计划的一部分。】
【每一个文明都是奇迹，星瀚协议也并非中庸的存在，它曾是到达了彼岸的文明，大反冲的执行者之一。】
【你永远可以相信文明。】
“......”
德恩震惊过后总算消化了火种所透露的信息，心里燃起了一丝希望的火苗。
如果真如火种所描绘的那样，他们或许能找到一个没有迎来毁灭、将来也不会毁灭的世线，重启文明的火种，最终复苏文明。而作为文明的一员，他也不想星瀚就这样消亡了。
【目前我们正处于一处未知的时空裂隙，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将在不久后合闭，在此之前我们必须前往一个曾经的时间线。由于最初的逃离强行进行短暂撕裂时空折跃，我们的能量只能再进行一次折跃，请谨慎选择。】
【以下是目前探测到并能折跃的时间线坐标】
【C19-037】
【Z46-170】
【Y09-181】
......
德恩看着这一连串的坐标，思考了很久，终于还是迟疑地选定了其中靠前位置的一个。
“那就K42-003吧。”
瞬间！漆黑的空间“嗡”的一声变得白茫茫一片，光芒吞噬了所有的线条包括德恩的存在...
【指令收到，开始折跃】
【目标——K42-003】
【能量储备预计将降至［危险值］】
【本次折跃将消耗最大能量值20%】
【正在检测折跃装置...检测完毕】
【正在检测［火烛］稳定性...检测完毕】
【正在检测［领航者］权限...权限通过】
【［领航者］精神状态评测通过】
【检测完毕，正在充能...】
【充能完成，开始折跃！】
——
——
——
仿佛穿透了一层泡膜，轻盈...而又莫名的颤栗。转而，爆发了轰击在意识中的尖锐。
钢钉狠狠划过玻璃的声音，乘以万计，只达分毫而已。
浑浑噩噩中，仿佛失去了什么，心中空落落。
啊，是家园。
告别了故土，只能眼睁睁看着它迈向虚无，却无能为力。
对宇宙而言，生灵是如此的渺小，宛如尘埃，不足撼动一丝一毫...
不，不会是这样的。
至少，我们曾经反冲过宇宙。
至少，我们曾是胜利者。
哪怕最终失败过...
但一切，仍未结束！
当宇宙的阴影中悄无声息浮现出庞大三棱型装置，宣告了一切将重新开始。
【时间坐标记录，传输...】
【K42-003】
【抵达！】
火烛释放出强烈的时空波动，从阴影中凝实、具现，降临在了这片历史的星系中。
【经锁定，探测范围内仅有一颗行星蕴含低量的超重元素，可供火烛采集进行下一次时空折跃。】
“构造，并释放［适应］侦查航机集群，进行隐蔽探测扫描。”
德恩的虚拟影像露出思考的迹象，发出了命令。
星瀚曾一路抵达了黑洞，与众文明完成了反冲，而这些经历都是宝贵的资料，储存在火烛的数据库中。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他们不再拥有完整的文明，也不再拥有齐全的飞船和武器，连能源也极度稀缺，所以一切只能小心行事。
德恩可不想碰见一个拥有超视距打击技术的文明。
他们目前几乎没有反击能力，能依靠的只有火烛宇宙科技的防护能力，而造武器需要资源，防护也要能源，能源是一切的前提。
德恩明白，以火烛目前的状态，必须将这颗星球的一切能源都榨取干净，获取足够的超重元素，才有未来的可能性。
“放手一搏吧！”
他捏紧拳头。
【指令收到，正在准备侦查模块中，预计将在约十五微刻后进行第一轮扫描】
面对未知，只能保持警惕，虽然说低量超重元素星球诞生高度文明的可能性不高，但谁又能保证它一定不会存在？
星瀚的航史上就曾经记录过，因为母星资源匮乏而诞生的掠夺文明，它们会向一切有着丰富资源的星球发起攻击，屠戮整个星球。它们是攻击性最强的文明类型，将武器模块提升到了自己的极限。
“如果发现这颗星球上有着能对［火烛］造成威胁的文明，那就只能想办法窃取资源了...”
等待侦测结果回报的过程中，德恩不免有些紧张，也考虑了很多东西。
在经历了苏醒的茫然期后，德恩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而作为所有幸存者的意识聚合体，德恩拥有超强的算力，虽然本质上还是由德恩主导，但也快速读取了火烛所存资料中的所有信息。
他毕竟是虚拟意识体。
【［适应］侦查航机已释放，扫描结果已显示】
【这是一颗名为查德曼的星球，但或许称为荒土星比较贴切。它诞生了地表文明，但它的文明却在内战中向它发射了钴弹，致使生态濒临崩溃，将所有人都卷入了战争的灾难中。】
【文明濒临消亡，剩下的幸存者各自为战，建立避难所并称之为城市，这是混乱中最后的秩序。】
【值得庆幸的是，一名名为拉瓦▪塔木德▪迈蒙的生命体联合蓝星文明收缴了现存的所有钴弹，让文明的存在短暂稳定。而另一名名为韦德▪帕克的生命体在之后统合了所有的同胞，开始真正建立起废土之上的秩序，将文明走向正轨的道路。】
【荒土星文明种族已记录——械化人】
【荒土星文明等级已评估——星际时代】
【领航者，械化人和蓝星文明曾经投放的机械嬗变有所关联，但不完全相似。他们的意识并没有统合而是相互独立，仅仅是粗糙的借助了机械的力量提升自身素质，这往往伴有很大副作用，但也是在搏杀中迫不得已的结果。】
【这颗星球曾被蓝星文明造访过，或许是在前往宇宙中心的途中。蓝星文明留下了星环帮助荒土进步，并没有选择收割它，而我们的时间线或许与这个节点的蓝星文明错过，它已经离开有一段时间了。】
【［火种］汇报完毕，请指示下一步行动】
这曾是蓝星文明留下的希望，给这个文明前往宇宙中心的可能。德恩意识到。
但...
德恩摇了摇头。
这只是一段被剪切出的时间线，就算他不选择收割星球，荒土也会在这段时间线的终点伴随时间线一起消亡。
至于为什么会有这种断裂的时间线存在，德恩也不知道，这或许就是无尽宇宙中的不可思议之处吧。
“很好，蓝星文明留下了星环基础，能侵入收为己用。荒土星的文明等级并不高，我们的虚拟技术足以碾压他们。”
【虚拟入侵指令收到，这将消耗一定的能源，并占用一部分算力。这将根据被入侵文明的科技水平成正比，预计将消耗约当前百分之七十的能源。】
【当前能源剩余：12%】
【预计剩余3.6%】
“已经没有多少能源可以挥霍的了...”
德恩有些忧虑，他不想看见任何超出预料是事情，因为这关系到［火烛］能否进行逃离甚至是折跃。如果连这段时间线都无法跳脱的话，那就只能与其陪葬了。
“对不起，虽然蓝星文明留下了你们，但在这段时间线里终究只是泡影。而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真实的文明延续。”
“真正的宇宙...早就毁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