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

寒食已过（小润）

湖北的冬天每次都来得又快又急，冷风铺天盖地地扫过，天总是阴着，气温是一夜之间陡降。那样的阵仗，总让人招架不住。我只能在心中暗骂，这冬天真令人讨厌。

突然想起小时候在浙江的日子，那里冬天也冷得厉害，可我却并不觉得难熬。

每早起床，窗户上都晕着一层厚厚的水汽，水滴滑落的时候，会变成一条蜿蜒的小河，连带着将窗外的景色显露出来。

我很容易地找到乐趣，将那小小的窗户当成涂鸦板。我会画一个笑脸，会画好多火柴人，他们洋洋洒洒地奔跑在那一方小小天地，奔跑在我童年的梦里。

从家到学校的距离我现在依然记得，要走七分钟。

马路上没什么人，店铺也都还关着，偶尔有零星的车辆会驶过。只有学校对面的早餐店是另一番热闹景象。炒粉丝，热包子，煮粉煮面……一家挨着一家，各式各样。滚烫的白色蒸汽不停往外冒出，融进雾里，散在半空中。

人群络绎不绝，店内吆喝不断，冬日里的清晨就在这样的烟火气中活了过来。

我最常吃的是卖包子那家的糯米饭，一定要再打上一碗紫菜汤，汤底浓郁，热乎乎的，只要五角钱。就着糯米吃下肚，整个人都暖了起来。

那时候的我并不会想到，多年以后，我时常只能暗自想念这味道。

记得有一次罕见地下起了雪，我在妈妈的叫声里挺起身，拉开窗帘，看见空调外机上覆着薄薄的一层，像绒毛一样。

走在马路边，全然是不同于以往的景象，各处都被白色的雪严严实实地笼罩着，让身处南方的孩子极度兴奋。

课间的操场满是耐不住性子的学生，雪球在空中飞来飞去，伴随着嬉笑声，砸在地上，碎成一朵花，在我的记忆里盛开。

当时租的房子特别小，两层楼，对我们一家三口来说却刚刚好。

冬天的时候，爸妈就会把小火炉摆上饭桌，倒上酒精，热着一锅肉吃。我最喜欢把大白菜放在锅边，煎得焦黄，沾着热油裹上米饭，又香又脆，烫出眼泪花也不恼。

有一次这俩夫妻吵架，老妈赌气在楼上不吃饭，爸爸便压低声音，打趣着叫我快点吃，不要给她留。

外面寒风阵阵，屋内却是暖的，炉子上的火苗不疾不徐地燃烧，热油滋滋地冒着小泡，好像有无数条小鱼，可我俩却十足的默契，谁也没有动筷子偷偷把菜吃完。

我总会想起这些零零碎碎的时光，小心地将它们捡起，拼凑出儿时的那个冬天，拼凑出一个没头没尾的童年。

一晃十年过去了，就像一堵高墙，像一道鸿沟，将我与过往割裂。

每当我回头望，那个小小的身影早已没了踪迹。她或许依然在时空的另一端，在记忆的某个角落，盼着一碗热乎乎的紫菜汤，守着明早的一场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