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故事◆郭嘉小传 | 乱世如棋以命为筹 郭嘉请为孟德公争一子之先

少年们好鸭！这段时间小乔正在努力寻找云游的奉孝先生，虽还未得见其人，却在各处听到了许许多多奉孝先生的传奇故事，今日就与少年们分享一二！

图1 「壁纸：酩酊人间」

大雪吹遍，玉锦关山。

白发狐裘的少年军师端坐在山巅小亭之上，面前盘香如龙，松烟袅袅，天地一碧如洗。他看着对面的蓝袍负手的水镜先生，仿佛回到了很多很多年前，边陲小城的那个盛夏。

“我说过，你走之时，我来送你一程。”

司马徽的声音飘飘渺渺，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是啊，他是这么说过。

郭嘉缓缓闭上了双眼，无数记忆翻涌如潮，从脑海中浮现出来。

他是什么时候认识这个怪人的呢？

大概就是那一年，他还没有认识主公，还没有投身军旅，还没有如今日这般双手沾满了阴谋暴虐的鲜血，还是阳翟城外以荒诞无伦著称的弱冠书生的时候吧。

世人笑他疯癫狂妄，他却笑世人浑噩懵懂，可怜可悲。

没有人知道，他的那一双年轻而锐意的碧眼之中，早已经看尽了这人世间的心机巧算，千丝万缕。

值得他目光驻足的，已经并非这尘世间任何渺小的一人一事，而唯有这天地气运翻覆，人间易主更辙。

所以，当他看到司马徽的时候，那怕狂傲如他，也禁不住愣了片刻。

眼前的男人，虽有尘缘肉身，可这一身干干净净，没有半分因果牵绊，好似琉璃剔透，不染片缕。

“你是神佛？”

郭嘉脱口而出。

司马徽也怔住了。

片刻之后，郭嘉摇了摇头。

“我素来不信神佛。可你，也非我世之人。”

他是这个三国乱世之中，第二个看破司马徽真身的男人。

想到第一个人的结局……司马徽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他重新注视着眼前的郭嘉。

过分年轻的模样，对人世间冷淡无私的态度，仿佛能看穿一切的那双碧眼——司马徽几乎是一瞬间就下定了决心。

绝不能让此子出世！

否则的话，这个本就已经战火纷飞的乱世，更要多牵扯出几分难以承受的因果机缘。

“你想窥见天机吗？”

司马徽故意冷冷问道。

“我早已能看见。”

不出意外的回复。

“不，不是那种寻常的，缠绕在每个人身上的因果，而是真正的，动撼这个天下的……玄机奥妙。”

司马徽长袖一拂，三国志残卷金光闪烁，漂浮在他面前。

郭嘉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瞬！

“你本天赋异禀，若有心窥见天机，机缘自取。只是凡事祸福相依，展卷之后，你此生命运如何，我不能担保。”

司马徽这么说着，可他早已经清楚，没有人能够拒绝这份诱惑，尤其是如郭嘉这般，身负绝顶气运的人中翘楚。

果然，沉默片刻之后，郭嘉冷笑一声，伸出手来，一把展开了面前残卷！

神卷奥妙，咫尺芥子，几乎看清残卷内容的一瞬间，郭嘉原本的满头青丝，尽数化作雪白，仿佛经历了千百年岁月一般，他厉喝一声，胸口如遭重锤，几乎是仰天便倒，口中呕出鲜血沥沥，落在地上，竟如碧色。

司马徽见状，毫不迟疑，一把收过残卷，重新纳入袖中。

他看着眼前这位倒在地上，因为了窥见世间绝顶莫测的天机而浑身微微颤抖着的过分年轻的碧眼白发的少年天才，语气间似有几分怜悯：

“你以肉体凡胎，窥测天机。终此一生，若能安躬陇亩，自然平安顺遂，百岁善终。可如果明知天下乱世，仍要投身其中，则如烈火烹油，你自此说的每一个字，做的每一个决定，一旦影响了天下大势，都要用你的命……去填。”

“你听明白了吗？”

片刻之后，白发碧眼的少年郭嘉，才仿佛终于从那种极致的幻境中维系了神智的清明，他抬起头，怔怔看着司马徽，问出了他清醒后的第一句话。

“那么，我此生，原本寿数几何？”

司马徽不料他竟有此一问，顿了一下，方道：“天生一气，神人贯通，你合当有寿数一百余七，可得周天圆满。”

郭嘉闻言，却忽然笑了。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却笑得无比灿烂，无比舒畅，仿佛从来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一般。

“够了。”他说，“够用了。”

二

就这样，超出了司马徽的意料，少年郭嘉，义无反顾，甚至没有丝毫片刻犹豫地，投身进入了这天地烘炉之内，滚滚红尘之中。

起初三年，他走遍天下名川大山，伺欲得一明主。

此时诸侯纷乱，各自割据一方，如他这般漂流羁旅的书生谋士，数不胜数，而他的年轻和狂傲，也让各方诸侯，无一对他加以青眼。

他也并不在乎。

他见过了为祸中原的魔王董卓，见过了骄横刚愎的袁氏兄弟，走过了江东十六郡的乱如泥沼，甚至有一个偶然的机缘，和那穷困潦倒、摊卖草鞋的刘皇叔在酒楼门外，就着几粒陈醋花生，喝了一壶三文钱的劣酒。

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

不是那些膨胀欲望的野心，不是那些肮脏翻覆的算计，更是不怜悯天下苍生苦难的仁心慈悲。

他想要见到的，是杀伐果断的勇气，一往无前的决心，和囊括宇内的豪情壮志。

唯有这样的主公，才配得上他郭奉孝，赌上自己此生的寿数命算，为他博一个平靖天下的伟功。

于是，七年前的长安城里，他见到了曹操。

那时的曹操，仅有三城之地，手下兵马万余，身边虎狼环伺，唯一的王牌，就是握着汉献帝在手中，可得大义之名。

然而，乱世之中，所谓的大义，不过是个掩人耳目的笑话罢了。

郭嘉本以为，这位朝不保夕的三城之主，该当是食不下咽，忧心忡忡才对。

可没想到的是，他见到曹操的时候，曹操正在军账里，挥毫作诗。

诗名《度关山》。

墨迹淋漓，笔锋如剑，字字飞扬跋扈，几乎破纸而出。

“立君牧民，为之轨则……车辙马迹，经纬四极！”

眼前的男人落在郭嘉的一双碧眼之中，身后的帝王龙气，几乎喷薄而出，笼盖在整个宫廷之上，色作金黄，凶厉浩荡。

一诗写罢，曹操朗声大笑，随手扔了手中狼毫，竟然毫不见外，抬首便问郭嘉：

“我字如何？”

郭嘉掩盖心中震撼，语气淡淡，故意道：“只可惜笔墨当不得兵马，否则孟德公倒也可高枕无忧了。”

曹操闻言，不怒反笑，说出了他们见面的第二句话：

“笔墨换不得兵马，可若能引得尔来，在我眼中，更胜弓刀十万！”

郭嘉忽然笑了。

他其实已经做出了决定。

可他还有最后一句话要说。

“有我这十万兵来，孟德公可高枕无忧否？”

曹操却猛地瞪大了眼睛。

“反了，反了！奉孝你若不来，我自安天命，三城万甲，能撑到几时，便做几时的打算。可你如今来了，咱们君臣二人，天下九州，哪里打不得？哪还有高枕无忧的功夫，怕是要从此枕戈待旦，呕心沥血了。”

郭嘉闻言，忍不住也朗声大笑起来。

他等这个回答，已经等了整整三年。

如今，终于到了这三年不鸣，一鸣惊人的时候了。

天下乱世如棋，我大魏郭嘉，请为孟德公争这一子之先！

三

从那之后，世人皆知，曹操身边，多出了一个碧眼白发的军师祭酒。

位置不高，甚至可以说过于低贱了。可没有任何人，敢轻视这位过于年少的祭酒半点分毫。

曾经有人这么做过，可他们后来，都死了。

天下无双的凶兽吕布，一戟杀死了他的义父，祸乱中原的魔王董卓；

勇冠江东的小霸王孙策，中了邪道于吉的咒术，头断丹徒，死不瞑目；

虎踞中原的天下第一诸侯，霸道如袁绍，倾百万大军，欲败曹操如泰山压卵，然而一篇十败论，大军阵前，视袁绍如冢中枯骨，定军心如昆仑；

……

没有人知道，这些究竟是不是曹孟德动的手脚，可天下人都知道的是，这一切的背后，一定都离不开一个白发碧眼，少年自若的影子。

乱世传言，大魏的郭祭酒，左眼断阴阳，右眼窥天机，乃是上仙转世，前知三百载，后知五百年，绝非凡人所能与之作对的。

这话传到水镜司马徽的耳中之时，他没有说什么，只是掐指算了许久，然后低低一叹。

这年冬天，司马徽孤身独上玉关山。

不为别的，只为送这位故友一程。

“离间吕布陈宫，阴算孙策……不过等闲事耳，你却唯独不该写那一篇十败之论，逆转乾坤。世人只见那一战功成，十万朽骨，却不知道背后，有你郭奉孝折寿五十年，才为曹孟德换来这一线败中求生的生机。”

山亭之上，郭嘉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

他没有说话，只是低低咳着，在侍女的素手中，饮了半杯梅酒。

当年意气风发的狂傲少年，可如今，不过二十来岁的韶华岁月，却仿佛已经垂垂老矣，风烛残年了。

“而你最后的这些寿数，都赌在了曹孟德这番远征辽东的大战之上吧。”

司马徽淡淡道。

听到“辽东”二字，郭嘉缓缓抬眼，声音低沉。

“此番大战定后，孟德公雄踞中原，坐拥六州，大事可定矣。”

“则我郭嘉，死而无憾。”

司马徽的嘴角，却缓缓勾起了一丝有些无奈，却又带着几丝冷酷的戏谑的笑容。

“奉孝，你当真这么想吗？”

郭嘉的身子，猛地震了一下。

他抬起头，眼皮微沉，看向司马徽。

司马徽的语气却仍旧自若。

“你能助曹孟德，以小博大，败袁绍，夺中原，短短十年，坐拥天下六州。可你死后，那又如何？焉知不会有他人替上你的位置，以这天下为棋，重新布局起势？”

“如今曹操势大，可大的过那一年的袁绍吗？”

郭嘉的眸子里，猛地精光暴涨，杀气沸腾。

他的目光似乎看向司马徽，却又仿佛看向了他的身后，那个无所不包却又难以抓住的未来。

一个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江面上的无尽大火，东风裹挟着箭雨，大魏的旗帜被烧得残破，鲜血染红了江面；

他仿佛看到了南阳山中，卧龙低吟，一步一步，走向这个天下，他的身边，那位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刘皇叔，不知何时，亦有了面准龙颜的君王之相；

他仿佛看见了无数战场厮杀，看见了天下分合，最后的最后，他看见一个巨大的黑影，站在大魏雍然的尸体上，拔出了那柄背后刺下的致命短剑，捧起了传国玉玺，给自己带上了金冠……

……

郭嘉的额上，不知何时，已是冷汗涔涔。

“不，我不能死……为了主公，为了大魏，这一盘棋，我郭奉孝一定要……一定要奉陪到底！”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