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蚀】折翼蝴蝶
修改于2021/07/04104 浏览有奖征集
• 定序王子 × 蚀时狼妃• 全文 15000 +
• 初尝试。
• 本来是BE然后被我硬生生掰得没有那么刀了。
您看不了吃亏看不了上当。
添加了注释,希望各位能够更好理解。
os:很不容易的找回了写文的感觉~很开心。凡妮莎给我一种墨西哥或西班牙标准美人的感觉,按照自己的想法写了。 希望您能喜欢。
「痛得灼热,痛得清醒,带着烧焦的翅翼挣断枷锁,带着强加于命运的恶名不辞而别,于末日来临时高声宣告自己曾存在于此。」
“请你以黎明与爱的名义呼唤吾名。”
——
“将花束赠予我们深爱的天使,”
“一字一句填满流淌爱意的诗。”
“将美丽献给我们敬爱的诸神,”
“不忘记溪水有源,树木有根,”
“我们将携手,一同叩开那扇门,”
“踮起脚尖亲吻,”
“每一个应披星戴月的人。”
“¡Viva la luz y los dioses.”
穿过人群密集的街道便能看到大教堂。那里离市中心并不远,总能听到幼稚却可爱甜美的嗓音从教堂流淌而出。若从门缝探去,便能看到身着绀蓝色金边长袍孩子们站成几排,高低错落,手执乐谱,在牧师的指挥下歌唱。
那些唱歌的孩子就像春风中摇曳的花骨朵,不显眼但明亮,在晨露与暖风下悠悠轻晃。他们大多还未到上学的年纪。或许有一些到了,但他们的父母依旧将他们送到教堂。或为洗清家族“深远的罪孽”,或保佑自己的家庭永远平安幸福。
这个小镇是个很宁静的地方。这儿的人们大多都说西班牙语,每天靠着卖些手工艺品和自家种植的农作物为生,生活不算富裕,但总算能吃饱。暖色调的生活之下,一个黑色的恶势力在阴影中潜滋暗长,兀自蔓延开来。
他们开始接二连三的离去。夜晚的小村子里会传来尖利的喊叫或痛苦的嘶吼。第二天会看到破碎的木门与玻璃窗,或许还有地上因拖行而留下的斑驳血迹。树枝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整条街道像是风卷残云后的荒地,气息干瘪又无力。
这一切的根源都是“审判之锤”——那个以裁决与处刑罪恶为目的的教会。人们为了躲避审判之锤无理由地定罪与惩罚,无可奈何的,再一次奔向了他们曾坚信的神明的怀抱。尽管血月之灾来临时,他们的神明曾将他们弃之如履。
血月之灾和审判之锤,在这个小地方里成为了最恐怖、最不可被提起的事物。他们是诅咒的源头,一切噩梦的伊始。人们在血月之下尖叫哭喊,在审判之锤的铁锤下流淌鲜血,第二天又是如此循环。人们除了落泪流血与死亡,就是带着惊恐四处逃窜。
实际上他们并不那么虔信神明。可是现在,他们宁愿去相信那仅存于幻想中的东西也不愿投靠审判之锤了。审判之锤的法槌是噩梦般的,烈火般的,人们怎会愿意躺在槌下静候死亡呢?他们依旧会说出一句“Larga vida a los dioses.”
审判之锤的猎巫运动从上个世纪就早已开始。审判之锤的使徒从不过多思索。他们会擅自闯入某户人家,暴怒又冲动地定罪,用绳子粗暴地捆住被称为“女巫”的女人,并将她从房间里拖行至他们的腹地。
孩子们不会跑去小山上捉迷藏,不会邀请小伙伴来家里吃苹果派,他们习惯蹲在家门口,或是别的地方,凝视地面上的脚印。他们曾伸出手触碰那些坚硬的凹凸不平的印记。那些印记是由于泥土与血混合,融化后搅动,再被粗鲁地踏过形成的。那些殷红的印记触目惊心,历历在目。
即便如此,他们甚至不会因此放声尖叫,明明这对小孩子来说是如此可怖的东西。而现在,他们只将此作为观赏物,作为玩具。没人会在意这血是谁的,他们也不会告诉父母“又有人离开了,好可怕。”大概大多人都习惯了罢。
不少人死在狼爪或绞刑架上,而其他无辜的人则死在黑死病或其他瘟疫之中。哀嚎是无用的,求神是无用的,天使理想与美德的传说故事是无用的。
人们只选择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 没有先行者提灯照亮前路或引领方向,没有人敢于踏出第一步,高举反对的旗帜。前路终将是灰暗无光的,它在压抑之下静默地守候着,第一位勇者的诞生。但恐怕它要大失所望了。
“年少时的悸动似覆盆子般灼红,”
“一瞬的倾倒与迷恋竟使人如此冲动。”
“朦胧的你,你的朦胧,只待梦里相逢。”
小镇里流传着一首没有署名和落款的三行情诗。据传言这首诗出自一位“吟游诗人”,专为自己深爱的那位女子所写。这首诗曾作为很多少年表白的情书内容,被摘抄了不下上百万次。不曾听闻诗中的女主角的姓名,只大概记得,那是一个银发女孩。
数十年前,曾有一位名为“凡妮莎·达特”的姑娘。她有一头银白色的长发,在风中飘动好似白鸽的羽毛;她有纤细柔美的声嗓,比夜莺还要动人几分;她有紫水晶般的双眸,比湖水更纯净透彻。
她栖居于森林深处,从未有人见过她的身影。她被祖母告诫不准提及“审判之锤”与“女巫”这两个词,她被自己的母亲勒令禁止踏出这片森林,她被自己的生父遗弃,自记事起便身处在这无人的地方。
后来,她的祖母离开了,她的母亲也离开了。这空旷的树林里只剩下年幼的凡妮莎一人。“凡妮莎,你应该学会长大。”她的母亲曾对她说过。她清晰地知道自己要独自面对生活了。“是啊,现在,轮到我独当一面了。”她呢喃道。
“美貌即原罪。”这句话说得不错。凡妮莎所遭遇的一切,都源自她的美丽。源于她那雪白的长发与紫罗兰色的双眸——这些一直被审判之锤当作“女巫”征兆的东西。她不得不待在这儿,这是她唯一的栖身之所。
尽管她用了许多植物来染色,她银白色的头发依旧没能褪去诅咒的颜色。就算发色消失了,眸色也是无法改变的。但她并不多想,管他什么审判之锤,管他什么女巫,她仍然快乐自由地过日子,生活依旧美好如初。
她在树林里并没有见过其他的人,每天她只会去山间的溪边喂鸟,鸟鸣与潺潺流水声的存在使本该寂静的森林多了些乐子。野花遍布在松软的草场,她一闲下来就去摘野花编成头冠,或在花群中肆意奔跑,尽情舞蹈。
她就如她的名字一般,象征着挥动双翼凌空轻舞的蝶,象征着爱与美共存的维纳斯女神。她希望自己是神,又不希望自己是神。她想守护每一个被称为“女巫”的少女,但她又做不到。她连踏出森林的能力都没有。
阳光和煦的春日,凡妮莎在森林采撷果实。她偶然看见树林的出口——那洒满阳光的地方,有人从那里走来。她回想起了母亲的告诫:“陌生人总是危险的,他们及有可能把你拽入深渊。”于是她扔下了小篮子,拔腿就跑,覆盆子与樱桃散落了一地。
树林外的人似乎听见了这点动静,悄悄跟了过来。慌忙之下,凡妮莎走进了森林的最深处。她靠着树杆,用力的深呼吸,方才的快速奔跑让她呼吸急促了许多,她一边喘着气一边环顾四周。
“姑娘。”她下意识地后退,发现已无路可走。“抱歉,我吓到你了吗?对不起……”黑发少年跑到凡妮莎面前,不好意思地揉了揉头。凡妮莎沉默地看着眼前的男孩。“我是加布里埃尔·休斯,很高兴认识你,美丽的银发姑娘。你的发色可真特别。”
凡妮莎看着男孩的眼眸,深邃有神,黑色的眼眸中有着猜不透的神秘与少年该有的明亮朝气。“你好……加布里埃尔,我是……凡妮莎·达特。唔、我喜欢编花环,还喜欢唱歌跳舞……”凡妮莎的脸颊泛起了橘色的红晕。
那年,加布里埃尔十六岁,凡妮莎十四岁。两个不期而遇的稚嫩灵魂相碰点起了火花,在静谧的原野上闪烁着金红色的星芒。是一瞬倾心,一瞬沉迷、和心底一触即发的轰动。
“我能相信你吗……加布里埃尔。”她回想起母亲、祖母所说的话,似乎是小心翼翼地开口。加布里埃尔的头发在温软的风中飘动,他抬眸注视着凡妮莎。“我希望被你相信。”
“可是……我会被当成女巫吧?因为,我的头发和眼睛。”她说话的声音愈发减弱,仿佛接受了下一秒对方就会为躲避女巫而离开的事实。“很美啊,这是属于你的美丽。”加布里埃尔靠近凡妮莎。
在加布里埃尔与凡妮莎的对话中,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提过女巫这个词。两个人从树林聊到了山石与溪水,从世界聊到了星象与命运,从真实聊到了虚空与时间,从落日聊到了夜幕降临。 流动的星屑一瞬间凝滞,为了注视光芒之下的两个人,它们不再眨眼,不愿错过年少时的美好与悸动。
“再见,我有时间就来找你。”加布里埃尔松开与凡妮莎紧牵的手,不舍的挥别。
次日。清晨的光洒在小木桌上。白色瓷盘中盛放着散发着热气的香草味舒芙蕾;红彤彤的樱桃果酱淋在软绵绵的舒芙蕾上,看起来更加可口诱人;银色的餐勺与米黄色桌布与两把木椅,淡粉色瓷瓶中带着露水的新鲜雏菊花,美好的早晨便从这里开始。
“凡妮莎,这个给你。”加布里埃尔露出羞涩的表情。他向凡妮莎递过一个樱粉色的小盒子,那个盒子被橘黄色的丝带缠绕,上端有一个大大的蝴蝶结。“这是巧克力,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谢谢你,加布里埃尔。”拆开盒子,轻轻拿起一块放入口中,柑橘的清香、蔓越莓的酸甜与奶油的甘醇在口中化开、扩散,蜻蜓点水般触碰到了味蕾。“味道真好,我从来没有尝到过这样的东西。”
“你喜欢就好。”他如此说道。周围的气息甜甜的,不知是甜点与果酱弥漫开来的甜香,还是二人之间的空气逐渐升温,渐渐产生了甜蜜的味道。“加布里埃尔,你会一直在我身边的,对吗?”女孩弱弱的发问。
“当然,凡妮莎。”他开口。“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绝对绝对不会分开。没有什么能将我们分开。”阳光与风是那样的轻柔,树叶轻轻摇晃发出了细弱的沙沙声,一切事物在这一刻都凝固着,只有二人许下的誓言在空气中流动。
他们总会在阳光温和的原野上肆意奔跑,踩在凉凉的溪水中。薄荷梅子茶很好喝,柑橘冻糕很好吃,蔓越莓樱桃香草舒芙蕾很香,这都出自于凡妮莎之手。
她总会试着做出各种各样的甜点招待加布里埃尔。 加布里埃尔几乎每天都来这里,总是给凡妮莎带来许多小玩意儿。他有天竟把自己家从其他国家高价买过来的金丝怀表赠送给了凡妮莎。他和父皇撒谎弄丢了怀表,因此受到了责罚。等到他第二天带着伤痕来找凡妮莎时,还被凡妮莎训了一顿。
“能不能小心一点,看到你受伤了我很担心!”凡妮莎拿着小药箱从小木屋里跑出来,拽过加布里埃尔青紫色的手臂。她用镊子夹住棉花,蘸了蘸酒精,轻轻点在淤青处,又因压抑不住的微怒加重了受伤的力道,直到把男孩疼得龇牙咧嘴才停止。
“是是是,下次会注意的。怀表你喜欢吗?”那镶着金边的紫水晶怀表像是有了魔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闪烁的紫色就像凡妮莎的眼眸一般。“当然喜欢,谢谢你……加布里埃尔,我说真的,谢谢你让我的世界有了更绮丽的颜色。”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永远,永远。” 加布里埃尔最近受伤了。他想带着自己的天文望远镜和凡妮莎一起观星,于是爬上了屋顶。那台望远镜放在了有一些距离的地方。他一手扶着栏杆,将身体的一侧伸了出去。
在他快要够到那台望远镜时,脚下突然一滑,不慎从屋顶上跌落。 等他醒来时,麻木的钝痛和晕眩感从每个细胞深处和神经那里开始扩散开来。“王子殿下,您可真是幸运。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还能活着,神明大人真的很偏爱您啊。”身着淡蓝色护士装的女人站在他身边,说道。
他心不在焉的听着。“那台望远镜大概是摔碎了,没法带给凡妮莎了……我真笨,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他在心中暗骂。“下次求父王再买一台给我吧。”他想。
自从那日分别,他已经很久没来树林找凡妮莎了。凡妮莎的生活又陷入了一段沉寂之中。“他是生病了吗?他说过不会离开我的……”凡妮莎心想。她小心翼翼的举起那块怀表,晃动着。
“怀表先生,请你告诉我,加布里埃尔去哪里了……”她小声嘀咕着。 心中的火苗摇曳着。她第一次萌生出了走出森林的想法,她也的确这么做了。她跑啊跑,穿过幽静的小树林,米黄色的草帽遮住了雪白的长发,白色的裙摆随风摇晃着,风把草叶吹得歪了头,身后的小道上只留下了几个脚印。
“加布里埃尔,你在哪里!”她喊道。
她继续奔跑,直到跑出了她的栖身之所。眼前的世界是她从未见过的。马车与高塔,人流密集的街巷与售卖各种商品的小铺。新鲜的芒果与樱桃鲜嫩得诱人,街头飘着玉米卷饼的香味,穿着各色花布衣服的人遍布在大街小巷。她压低帽檐,放慢脚步,向前行走。
她想向行人询问加布里埃尔的踪迹,但人群实在密集,她被挤入其中,无法开口。她感觉有一只手正在触碰她的后颈,接着是肩头。她发现有人在她身后,不怀好意的动手动脚。她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于是她开始呼喊,向行人求救。
行人瞬间向她的方向看去,最终人群围成了一个圈,那个面色黝黑的男人和凡妮莎二人站在圈内。男人显然有些心虚,四处挪动着视线,靠近凡妮莎。“你、你要对我做什么?”还没等她开口,米色的草帽就已经被拽下。
凡妮莎银色的长发飘动,淡紫色的双眸愈发惹眼。一瞬间,原本喧闹的环境突然安静下来。“我发现了,这个女人是女巫!我刚才靠近她就是为了抓她。”那个男人开口道。话音未落,人群中传来了一阵尖叫,惊恐与厌恶的眼神与恶语相向。
“啊——是女巫!太可怕了!!!”人群纷纷害怕的呼喊道。“怪不得她刚才污蔑那个男人,能做出这种事的人果然心里很坏,果然是女巫!”凡妮莎惊慌的注视着周围的人群。“冷静下来,冷静下来!母亲说过,无论发生什么都要保持冷静。
神明会保佑我的……” 她将双手合十放在胸前,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逃离这里!她正准备挣脱涌上来的人群,却被人群困住。慌乱之间,不知谁开口,喊了一句“抓住她!”人群纷纷上前,抓住她纤弱的手腕,拽着她的头发,有人从商贩那里抓来了麻绳,凡妮莎感觉一阵绞痛从身体上传来。
“啪啦。”一声巨响,凡妮莎只感觉脑海里嗡嗡作响,尖锐的刺痛从头上蔓延开来,温热的粘稠的液滴从额角滑落到了脸颊,又逐渐向下落去。“好疼……加布里埃尔……你到底、在、在哪里……”她的眼前逐渐模糊,直到归于黑暗。
火焰燃烧的声音从耳畔传来。凡妮莎睁开沉重的眼皮,眼前的画面就如同失真一般。黑暗与雪白,橘红与冰蓝,腐烂的绿和发霉的灰……脑海的背景色不停的变换,模糊的场景与记忆扭转在一起,剧烈震荡着。
火星噼里啪啦的跳跃着,这声音本该令人想到温馨的篝火,可到现在剩下的只有恐惧与不安。内心深处涌动的暗流愈发汹涌,快要抑制住心跳与呼吸。凡妮莎的发丝被血液浸湿,耷拉在眼前,紧紧贴在额头上。
她被困在木桩上,粗糙的麻绳深深陷入皮肉,留下了狰狞的红痕。铁链锁住脚踝,身上的伤口在隐隐作痛。她隐约感觉头破了个大洞。她的身躯虚弱不堪,就连支撑自己的力量也消失了,若不是绳索捆得太紧,她可能会直接瘫坐在地上。
白色的雪纺纱裙染上了泥污与血色,裙边的纱被勾破,撕碎。她赤着脚蜷缩着身体,水泥地面像冰面一般,冰冷到足以渗透骨髓。她的呼吸都变得艰难,密不透风的室内只能听到虚弱的呼吸声与火苗声。
她试着挣扎,铁链晃动的声音惊醒了铁门外的看守。“咔嗒”一声,门锁被人打开。铁门“吱呀”被推开的声音让凡妮莎心中打了寒战。一个身着“审判之锤”特定制服的男人提着长棍,叼着烟卷缓步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穿着长袍的信徒。
“向至高无上的「审判官」说出你的名字。”男人冷冰冰的开口,凡妮莎别过头去,紧闭双眼,不肯开口。“啪。”长棍抽打着风,重重落在凡妮莎的小腿上。凡妮莎呜咽一声,绷紧了身躯,依旧没有开口。
受伤的地方立刻蔓延开来一片暗淡的紫。那人看凡妮莎没有说话的打算,从铁架一侧取下烙铁。“如果你再不说话,这滚烫的烙铁便要落在你可爱的脸蛋上了。”那人掐着凡妮莎的下颚,恶狠狠的说道。
烙铁在火焰之中闪烁着红光。凡妮莎的脸上布满了泪痕,晶莹的泪珠从她脸上滑落,雪白纯净的泪珠就像小美人鱼手中的珍珠,断了线的钻链般尽数掉落。“凡妮莎……达特……”许久,她抽噎着回答道。
夜幕降临前,她被押送到信鸽广场。正中央的高台上,火苗依然在燃烧,她的眼泪无声的掉下,她甚至不敢抬头去看台下的人,那些目光就像铁针,刺破了她的躯体。她只是个16岁的小女孩而已,仅此而已。
“凡妮莎·达特,身体里流淌着恶女巫的血液,为审判之锤的子民和整个国度降下了无法破解的诅咒,屠戮苍生,使所有无辜的人死于血月之灾和瘟疫,献祭给恶女巫,以完成她的复活仪式。”
“她是恶魔,她是异端,她是原罪所在!为了每个无辜的灵魂,为了守护神圣的光明,为了审判之锤的光辉永存,审判之锤将处死这个恶女巫——凡妮莎·达特!”审判之锤的红衣使徒正高声宣读她的罪名,凡妮莎只是望着天空,摇摇头。
她眼看着自己被抬上火架。台下的人就如狂欢中滥饮的疯人,为这本就违背善良的处刑而狂喜,她的双手无力落下。“加布里埃尔,加布里埃尔……对不起……是我先违背了我们的诺言,我们后会有期吧。”她释然般,轻声说道。
“殿下,您今天擅自跑出去,国王大人已经很愤怒了。如果您下次再犯此类错误,即便是我也,要责罚您了。”侍从俯身,开口道。“嗯,我知道了。不用你多说。”加布里埃尔敷衍的回答着,他还在为今天的事情烦恼。
他下午偷偷跑到森林里时,并没有见到凡妮莎。他在那里等了一下午也没有看到她。“不知道凡妮莎现在怎么样了。这家伙到底去哪里了……也怪我,因为太大意受了伤,不能去见她……”想到这儿,他眼中的雾霭又加重了几分。
尖叫的声音被弱化,传进了病房的窗子。“今天为什么这么吵?”加布里埃尔问身旁的侍从。“殿下,今天……一个女巫将被审判之锤处死。不过,您还是别知道这些了。”侍从淡淡的开口。“那个被称为女巫的人,长什么样?”加布里埃尔问道。
“据说是有着银白色头发,暗紫色的眼瞳。”侍从的话音还未落下,加布里埃尔就从病床上跳起。腿上的伤再一次被撕裂,染红了纱布。他毫不在意的冲出了病房,向外跑去。侍从与几个医师追在他身后。
“王子殿下!天色已晚,您身体还没好,赶快回去!”
“滚开!别管我!”加布里埃尔竭尽全力向身后的人怒吼道。他哪听得进去呢,一瘸一拐的顺着漆黑的、无人经过的小巷奔跑,甩开了身后的人。“凡妮莎,凡妮莎,等着我!”他的眼泪止不住的落下,嗓音染上了哭腔,再没平时那般高傲与自信。
他脑海中的记忆走马灯般快速浮现。他想到凡妮莎正被绑在火刑架上,他想到凡妮莎正在垂眸哭泣,他想到,他想到……再快一点,快点奔向凡妮莎的身边吧。
求求您了,神明大人,请保佑凡妮莎,一切都会过去的,对吗? 神明没有回答,只剩下不合时宜的喧闹与泪水浸润的寂静夜晚。
刚成年的小王子冲动的奔向心爱的女孩,可那可怜的16岁小女孩即将面对着死神的拥抱,带着痛苦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火苗点燃了凡妮莎的脚底。疼痛,除了疼痛还是疼痛,她不再像个小女孩那样落泪了。那一刻,她好像很快长大成人,她笑了。
她奋力将手伸向衣兜,掏出那块怀表。她将怀表靠近唇瓣,她用力的亲吻着这块怀表。那块怀表竟闪烁起比火光还要灼目的蓝紫色光芒。
“我,凡妮莎·达特,将对一切伤害无辜之人降下诅咒!你们将会被暴风撕裂,将会被雪崩埋没,将会死于瘟病,永远无法在血月之灾中获得永劫!”那块怀表从她手中掉落,摔碎在地上,可散发的光芒却未曾熄灭。
“诅咒,自此灵验。”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呼出声。她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说出刚才那番话的呢?愤恨、不甘、亦或是悲痛。她本是个连蚂蚁都不忍心伤害的人,却在此时将用狠毒的话语反击着众人,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一个女孩的绝望就这样在仇视与恶意之下,被火焰吞噬了。“加布里埃尔,忘了我吧。别陷入久远的痛苦,我不需要你铭记我,祝你幸福。” 火苗在凡妮莎身上扎根、生长、开花,她疼到无法呼吸。
她的目光不巧落在那个推开人群向她奔来的身影上。熟悉的黑发少年,熟悉的泪痣。他的头上为什么缠着绷带呢?她的双眼模糊了,逐渐被炽热的火红覆盖。
“为什么是你呢?”
“王子殿下,请冷静一点。这里很危险,这个女人很危险。”他被审判之锤的使徒阻拦着。“不要,快放开我,你们这些走狗!别、别拦着我!”他撕心裂肺的吼声埋没在这漫天欢笑中,化为乌有。
“凡妮莎,我爱你!你听得到吗?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你别走——”他一边挥手一边挣扎着。“是我不好,如果我再早一点去找你,如果我没有受伤……都怪我!!!”这离他只有十米远的高台,承载了无数可望不可即的痛楚。
“我也爱你。”她用最后一口气说出了这句永远不会传达到的话。我现在这个样子,一定很难看吧。成为了丑陋的焦尸,黑炭,和灰烬的我,大概没法再得到你的爱了。
“对不起,我没能遵守诺言。” 这句话,大概是她离开的途中说的吧。 加布里埃尔呆呆的望着散发着烟雾的火刑架,看着烟雾逐渐消散。他跪在了地上,泪水已经干涸般哭不出来了。
“凡妮莎。”
人群纷纷离开了,就好像未曾到来般归于寂静。他最终昏倒在盛宴后的残局。 那年,他18岁,她16岁。
被灿烂阳光普照的大地经过数年的风雨洗礼变得暗淡无光。龟裂的土地让许多村民一年都没有收成,因饥饿而死的人越来越多。瘟病持续了数年,时至今日也没有阻止住来势汹汹的涌动。
“神啊,求求您了,给口饭吃吧……”他们曾是审判之锤的崇拜者,而此时他们正跪在木桌前,对着那一尊小小的神像吐露心声。“我们不该相信他们的……我真的意识到错误了……”他们再一次跪在了他们曾憎恶的神之下。
“就在今天,我去找审判之锤要救济的粮食,也就一小袋面粉,但是他们非但没有给我反而把我打了出去……”男人揉了揉被打破的肘部,叹了叹气。
“他们之前明明说好会对每个人负责的,可现在,他们竟然出尔反尔!” “我清晰的看到他们在吃喷香的烤羊腿,喝着肉桂热红酒,还在那里打牌……他们不可能没有面粉给我们的,你说是不是啊!我的神啊,我敬爱的神!”见哭诉无果,他又开始愤愤骂道。
“一定是诅咒!是那个女巫!” 他们就连玉米面薄饼都吃不到了,只能靠难以下咽的玉米叶和一锅里都见不到十粒米粒的“稀粥”勉强度日。最难熬的是冬天,狂风没日没夜的怒号,甚至初晴的夏日午后都会遭遇暴风侵袭,自然灾害难以解释般的降临在这个国度。
偏偏的,有那么一个地方四季如春。 微风轻轻拂过若芽色的嫩草,湖水上留下了天空的痕迹。一座木屋好像被尘封了千年,坐落在一片嫩绿之上。繁花盛开的地方,一块石碑静静站在那里,上面刻着几行诗,是一个叫“加布里埃尔”的人刻下的。
“我希望在春天里死去,”
“当快乐的五月重返人间,”
“当整个世界散发着馨香,”
“又一次苏醒在我的面前。”
“那时我会微笑着对生活中,”
“我所热爱的一切看上一眼,”
“然后大声地赞美自己的死”
“并赠予这死以“美”的桂冠。”
伤还未完全痊愈的加布里埃尔坐在柔软的草地上。“你真是给我长脸,竟然去审判之锤的刑场上大闹,丢人现眼!我没你这样的儿子。”老国王对这位年轻王子说过的话,像刻印一样缀在他心底。
想到这儿,他淡淡的笑了笑,从上衣口袋掏出一个信封,被火漆印封得完完整整。他郑重其事的拆开信封,清了清嗓子,像个诗人一样站在那块墓碑前念道:
致 我永远的挚爱——凡妮莎·达特小姐
今年是你离开的第六个春天。在那里过得还好吗? 真可惜啊,即便是现在我也对当时的我后悔不已。我为什么没能拦下,没能阻止审判之锤的存在呢……我真的,对你有着极大的歉意。我同时也很后悔,为什么没能早些向你表明心迹。
我爱你。 我很想你。一到春天就更加想你。我对春天有种难以言喻的执念,那是我们初遇的季节。你会觉得我有点矫情吧?我的确因为你的离开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悲痛中,在这五年零三百六十四天的悲伤中,我甚至还想过轻生。
而今天,是新的一年,我或许已经释然,但并不能代表我忘记你。请原谅我嘴拙,说不出什么美丽动听的文字,但请相信我,我对你的爱是真挚且至死不渝的。
你能明白我当时多想冲上去站在你身边,陪你一起离开吗?我当时深深的体会到了自己是多么无力又渺小,连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我曾几度陷入痛苦,直到现在,我也依然怀抱着痛苦释然。
近年来我给你写过很多信,但总归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烧掉。我选择了来你面前,读给你听。虽然你听不到,但我还是会来这里读信的内容,因为我不希望再让你经受那样的痛苦。
初春的时候给你读过信了,你有好好听我的话添衣服吗?虽然现在是四月初,并不像上个月那样寒冷,但还是要注意保暖。
我终于学会了煮薄荷梅子茶的方法,我在厨房里埋头扎了一星期,终于学会了秘方。在这期间我浪费了三千一百七十八片薄荷,二百六十一千克酸树莓,我是不是很笨呢……不过,有机会让我煮给你喝吧。我对我的手艺还是有信心的。
我送你的怀表你没有带走,改日我再给你买一个新的礼物,属于你的专属礼物。在这之前还请带着期待默默等候。
我爱你。我恨不得把这几个字母揉碎了送给你。
我真的,很爱你。
“爱”这个字就像奶油,尝几口能甜进心窝,吃多了就变得索然无味,这我知道。但是我能做的,只是一遍一遍重复着我对你的爱,只能这样。
近日去和诗人学习了如何作诗,文采并没见长,怠慢了几日只写出短短三句,为你写的。如果你不喜欢,我就再努力学习,直到为你写出你满意的诗来:
年少时的悸动似覆盆子般灼红,
一瞬的倾倒与迷恋竟使人如此冲动。
朦胧的你,你的朦胧,只待梦里相逢。
等我再成熟一些,等我成为了国王,我一定会消除审判之锤。我会为你报仇的,这绝对不是年少的轻狂与无知,请相信我。 春天到了啊。
凡妮莎,就让我们在梦里相见吧。
永远爱你的加布里埃尔·休斯。
念完最后一行字,他的眼框不知为何又酸涩了起来。
离家出走的感觉并不好受,摘下了王冠带上贝雷帽,换上普通的麻布马甲,谁也认不出他是尊贵的王子殿下。没有了父王的财力支持,他只能干嚼树枝。
等到他一个月后不忍寂寞归家,本以为他的父王会调侃他的稚嫩,却未曾想到,他那位严肃尊敬的父王竟高兴的告诉他自己要订婚了。他依旧记得父亲眼里的喜悦,想到母亲,他略带悲伤的低眸,叹息。
“果然,人都是会遗忘彼此的。” 他父王那时也对母后许下了永远的誓言,可当母后离开后,他却不带任何遗憾和留恋的找寻到了新欢。“爱都是不持久的,这也是一种选择,对吧。我又有何余地去干涉他呢……”他悄声呢喃道。
一个月后,他如约来到了父王的婚礼。高台上,那名女子头戴白纱,看不清样貌。光线略微昏暗,将她白皙的躯体照得更加灰白。加布里埃尔早已无心涉足这喧闹的婚礼仪式,低头拨弄着糖盒里的巧克力块。
“无论疾病还是健康,这位小姐,您会一直爱他吗?”牧师开口。“当然。”冷清又优柔的纤细女音传来。“那么,国王大人,请为您的妻子摘下头纱吧。”牧师向后推了几步,给面前的夫妻留出了足够的地方。
“亲爱的,我美丽的妻子……”国王抬手,轻轻拽住她发纱的一角,慢慢扯下。那一头长发瞬间散落,她缓缓睁开双眼,露出了淡淡的笑,是那样的美丽、动人。
“凡妮莎。”国王的话音响彻在整个仪式现场。
“啪。”铁盒掉在地上,里面的巧克力瞬间碎成块。加布里埃尔的目光惊诧起来。他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父王牵着那位银发女人的手腕,呼吸停滞了一瞬,那对佳人深情的拥吻。他没看错,他没看错——那位唤名凡妮莎的女人有着一头银发和紫色瞳眸。
“各位请便吧,祝您拥有一个美好的夜晚。”凡妮莎缓缓开口,在国王的带领下走下高台,向加布里埃尔走来。“那是我唯一的儿子,加布里埃尔。你小子还不快过来,她以后就是你的母后了。” 这一句一句话像陨石般坠落在加布里埃尔心上。
“她已经……离开了对吧,不可能的,这一切都是假的,是巧合。”他在心中安慰自己。 面前这个叫凡妮莎的女人似乎看透了他心中的迷惑不解,轻轻笑了笑。
“亲爱的,我先和这位小王子聊聊。你先去和宾客见见面吧。”没等加布里埃尔反应过来,他就被这个女人牵走了。
“你好,我是凡妮莎·达特。很高兴见到你,小王子。或许你很在意我的身份……那么,我告诉你。我是一个来自维兰诺亚这个小镇的牧羊人,你父亲在旅游的时候偶然遇到了我。后来……我们总写信给彼此,日久生情,想你看到的这样,我们坠入爱河了。”
加布里埃尔仍在细细咀嚼她的话语,凡妮莎将食指按在他的唇上。“我可告诉过你了哦,满意了吧。”她莞尔一笑。随即消失在了房间里。“该走了,祝你度过快乐的一晚。”
空荡荡的,不知为何,心中空荡荡的。明明得到了答案,心中依旧像悬着石头那样。“不会是她的,一定不会。回家睡一觉吧。”他沮丧的离开了这里,独自行走在漫漫长夜之中。
几日后。父王没有如往常一样下楼享用早餐。加布里埃尔推开房门,房间内只剩他父亲一人静静的躺在地上。血色从天鹅绒地毯上蔓延开来,胸口处狰狞的撕裂伤像可怖的笑。他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愣愣的僵在原地。
“父王。”他试探性的开口呼唤。“父王……”他又一次呼唤。“父王!”他提高了音量,靠近了地上的人。将手探到他鼻间,才发现早已没了呼吸。“是……狼人。”他凝视着触目惊心的爪伤。
那时的他已经拥有了时序之力。那又如何?他依旧没能从狼爪下救出父王。他始终是渺小又无力的,一直都是。时间之力所能改变命运,但必定发生的事情是无法扭转的。
他回过头去,看到那个双手沾满鲜血的女人银发站在身前时,他甚至连辩驳与怒骂的力量都没有了。“像你看到的一样,我亲手取了你父亲的命。这个老东西可真是好骗……”她观察着加布里埃尔的反应。
“你……”他还没说完,就被抢先堵住了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加布里埃尔,你没有忘记我。我就是那个死在十六岁的可怜女巫。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我那时降下的诅咒。”
“你可能会问我如何活下来的。在我失去意识的一刻,我突然感到自己落在了一个发光的蓝紫色空间。”她挑起耳边垂落的银发,扯了扯黑色的蕾丝发纱,完全没有了记忆中的模样。“我和恶魔做了交易。”
“他给我力量,而我,要将灵魂献给恶魔,死后会永远承受痛苦,这就是我的代价。我只能靠鲜血的温度和尖叫声来慰藉自己。这几年,我一直都在疼痛与悲伤中沉睡,生活。”
“你不用问我为什么这样做。听好了,加布里埃尔。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用你的时间之力,把我拖入死亡的深渊吧。为你的父王报仇,也给我一个解脱。”她叹了口气。“我看起来有点儿自私,对吗?”
“我不能再伤害你了。因为总有一天,我会无法控制住这种力量,将你吞噬。如果你硬要我说出原因,我只有三个字能回答你。”她顿了顿。 “我爱你。”
她爱他,爱到了骨子里,仿佛能将他的骨髓刺透。她不奢望得到回应,因为自己已经一错再错了。
现在的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喜欢在花田奔跑漫步,看群星闪烁。她乐于享受鲜血流淌的丑陋。善良美好的人终会因独行在异类的世界中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不分昼夜的烟雾熏烧着那颗心,那颗心就自然而然的染上了黑灰色。
自这火光闯入她的世界,这份爱就难以压抑住,混杂着火星,带着内心深处的欲望,冲破了铁锁镣铐的束缚。他的出现,像夜空中的那颗星,火花般点燃了她空洞的无声宇宙,照亮了每个漆黑的夜。
那种了然于心的悸动,藏匿在每个幻想着他的夜晚。那本应该留在梦想中的东西,那本应存在于虚无与幻想世界的东西,穿过了时光与命运的阻挡,最终还是不攻自破,伴着烟花燃尽时的一瞬间绚烂宁静一并湮灭在了眼中。
他是她的光,这让她寂寞的世界第一次有了爱出现。他的存在就像错误一般,将自己引入危险区域,将她拉入深渊,就连撒旦也无法涉足的地带。她会受到诅咒,但她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她绝不会像败犬一样回顾自己的每个决定。
她就是蝴蝶,义无反顾的冲向火苗——情热的火苗。她是蝴蝶,却又与蝴蝶不同,她更为坚定,从来不会后悔。她的生命更为顽强,她的爱更为炽热。 蝴蝶的翅膀越艳丽,死期越近,可她们还将这种自杀式的高傲当作可以炫耀的东西,却不知早已在结局埋下伏笔。
蝴蝶在火苗的助长下,奔赴着,飞舞着,即便化为灰烬,也无所畏惧。 这种爱绝不可能成为两颗不同的心之间的粘合剂。她得到了他之后,便眼中只有他。
那是她的光,她的眼中只有她的光。 但是光必将会灭,她并不在乎,只要这份光在她手中就足矣。她不知道,她的光早已在不值钱的爱中日积月累,变得暗淡无色了。
她的行为就是在蝴蝶扑火,就是在寻找那份本属于自己人生的热烈。他的存在就像塞壬的歌声一样,诱惑着那颗躁动的心,可结局并非像故事中那样吞噬了水手,他将自己拖入了海底的最深处,渐渐溺亡,渐渐麻木,万劫不复。
这样的贪念,最终还是难以压抑住,最终还是会爆破,但并非如烟花那般绚烂美好。他们的结局一定会是一片死寂,因为那份热烈终会燃尽。
“我爱你。”尽管二人身处于对立面上,凡妮莎依旧开口。“你愿意像曾经那样,再拥抱我一次吗?抱歉,我有点贪心。”妄想一跃而起,如同蝴蝶一般,向着不存在的地方飞行,浮动的光斑闪烁,不愿因疲倦不堪匆匆逃离。
意外的,加布里埃尔走近她,伸出双臂,将她圈进了一个极为温暖的怀抱里。他感觉凡妮莎隐约在颤抖,几滴温暖的液滴落在肩头。他只是将她抱得更紧了。
终是缄默吞噬心灵,终是欲望燃烧理智。他们一同行走在末日将至的月下,演绎着一场没有观众的故事,日复一日,没有结局。
“加布里埃尔。请你以黎明与爱的名义呼唤吾名。”她红着眼睛开口。
“我们走吧。一同逃到明亮的时间裂缝中去。这个世界迎来了末日,我们走吧。”
“嗯。”
“我们走吧。”
—END。
*注:• 折翼蝴蝶:折断羽翼的天使+ 蝴蝶。
• 文中所出现的诗(除《哀诗》外)均出自于我。
• ¡Viva la luz y los dioses.:光与神明万岁。(西班牙语)
• Larga vida a los dioses.:神明万岁。(西班牙语)
• 塞壬:拥有天籁般的歌喉,常用歌声诱惑过路的航海者而使航船触礁沉没。
• Vanessa(凡妮莎):词源在希腊语中指“蝴蝶”。
• Vanessa与“Venus”发音相近。希腊神话中Venus是掌管爱与美的女神,在本文中有借喻。
• 墓上所雕刻的为“米拉·罗赫维茨卡娅的《哀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