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兽”
现实生活里,有个东北的女孩,说话声音都和幼猫撒娇时的,软软糯糯又细声细语,她一点也不抗冻,在我们脱去秋裤的时候,她还穿着棉裤。
若是质疑她不是东北人,大可问一问她冻梨,她绘声绘色,能把你讲的流口水,你就信了,她就是个不怎么像东北亲生的东北女孩。
有段时间我和她长接触,知道了她脖子上的小草莓是舍友留的,她和那个舍友的关系,好到同床共枕,好到彼此眼里只有对方。
比如走路的时候,我想牵她的手,她拒绝我说,不可以哦,我要去见松哥不可以和你牵手手。松哥是她对舍友的爱称,就像女孩子会叫自己男朋友哥哥一样。
如果我在她松哥面前,捏了一下她的脸,松哥会直接打掉我的手,好像是狼朝觊觎它的东西的人凶恶地呲牙。
有时候我会开玩笑说,喜糖不要忘了我的呀。她就半开玩笑半认真道,说不定过段时间真有喜糖呢。
她俩的好,我们都看在眼里。有时候会心知肚明地讨论一下,所有人都表示,好,挺好的,祝福,支持。
有个同学打趣说,等她们结婚了,她可是要去当伴娘的。
虽然她们没有明说,可是我们早已经把她们的关系烂在了肚子里。
可是当有一天,她们真的对外自称情侣的时候,祝福声,没了。听不到了。
传到耳边的,是窃窃私语声。那个伴娘呢?躲得远远的,看来是身体不太舒服,该去看看医生了吧。
这时,所有人又表示难以接受,但会尊重。尊重?是指在公告栏上诋毁,大声议论恶心吗?人们接受的,是他们幻想出来的美好,他们接受的从来都是被他们硬说成真的假。人们排斥的,是毫无美感的真实,不受他们控制,不任由他们想象的真实。
就像一个义愤填膺的健康女孩,在网上大骂艾滋病歧视者,在生活中宣扬人人平等,与艾滋病人正常接触不会传染,普及知识。人们磕着瓜子,阴阳怪气看她表演。她愤怒于人们的冷漠,又崇拜于自己的伟大。
健康女孩站在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告诉路人,她是艾滋病患者,希望得到一个拥抱。她得不到时,觉得世人真是恶心,冷漠,虚伪。等一个男孩跑过来拥抱她,告诉她别怕,没关系,我也是艾滋病患者,没有世界,你还有我。她得到时,没有惊喜,只是惊慌。推开了男孩,选择了世界。
女孩子的初衷或许是好的,但是她高估了自己,自以为是圣母,普度众生,结局却只是几滴撒在世人刺伤艾滋病患者的偏见刀刃上,浓度略大灼伤皮肤的硫酸。
失恋博物馆里最触动我的,是那张死亡报告。男孩子的笑容阳光得很,却永远定格在了黑白相片中。我想,那个女孩一定很爱这个男孩。
爱到什么程度呢?人人感伤的程度,闻之落泪,奉为圭臬。
可是听闻女孩嫁人了,人们像是听到什么脏东西一样,愤怒极了,大骂她的不忠不贞。原来你是在作秀吗?骗取我们的眼泪!你这不知好歹的女人!***!变心真快!女孩在新婚当天自杀,如人们所愿,去陪了男孩。
人们满足了,又把这个忠贞的故事揉捏变形,讲给对爱情懵懂的少女,将她们灌输成恋爱脑。
“那个女孩的爱人死了,家里逼她和别人结婚,她自杀以表忠贞。你呀,学着点儿。”
学委在考试前一天发了一个不知道有没有用的学习资料,同学们一边看着,一边埋怨不早发,看不完,有原题怎么办。而若早发,也是不会有人看的。里里外外,不是好人。
这种把人性揭露得血淋淋清晰的事件,我看着,像是看我的皮肉被一寸寸撕掉,露出身体里藏着的奇形怪状的恶兽。
不堪入目。是我们得了恶兽什么好处,还是恶兽本就是我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