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步 小说第一章 第一节

“我的孩子们：

世界正在崩塌，人们却毫无觉察，留给我们的时间都不多了。随信附上的药剂——“死神的眼泪”——是我毕生的心血，也是我最后能为你们做的事情了。喝下它，熬过药剂的毒性，这是唯一的机会去那未知之境寻找出路。

我很遗憾，没能陪伴你们更多。

永远爱你们的，父亲”

第一节

当乌鸦把父亲的信件送来时，我正在铁砧前挥汗如雨。父亲是举世闻名的炼金术士，虽然世人都觉得他性情古怪，难以接近，但我知道他冰冷严厉的外表下，有一颗足以温暖世界的心。

作为长子，我从来没有被强迫继承父业——从事能量和配方的工作，其他孩子也是一样。父亲收养了我们这些孤儿，并没有想要拥有我们。他总是默默地帮助，并给予足够的尊重和宽容，这也是为什么有人觉得他冷漠的原因。

现在孩子们都已成人，分散各地，各自为生。我们常常为了眼下的烦恼给他写信，获得他的帮助和支援，而他却从不主动给我们写信，除了这一次。

我自认不是孩子里最聪明的，但一定是对父亲最信赖最忠诚的那个。这封信没有太多的解释，但已经足以让我了解事态的严重和紧迫。反复阅读来信，确认没有任何遗漏和误解，我毫不犹豫地将那瓶黑乎乎的液体一饮而尽。

苦涩、辛辣同时又伴随着浓浓的腥臭，从喉咙到胃都被强烈地灼烧，我顿时感到整个世界都开始旋转。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就像时间被快进一样。我看到人来人往，日出日落，四季变换，房屋朽坏……到最后天崩地裂，星落如雨。我头痛欲裂，耳鸣如啸，心脏剧烈跳动，想脱离胸腔。不敢闭眼，但是身体的剧变让我精疲力竭，当最后一丝意志被耗尽，只好任由沉重的眼皮慢慢地降下。“好吧，父亲，接下来就靠你了。”……“不，接下来，要靠你们了。”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一团浓雾之中漂浮，身旁飘来飘去的还有我的弟弟妹妹们。显然我是最先清醒的，这可能得益于我强壮的体魄。我在空气中游动，尝试着将他们一一唤醒，但是都在静静的安睡，好像做着美梦。浓雾之外有一处闪烁的亮光，像是指引着方向。但我不敢丢下弟弟妹妹们独自前往。一时间，进退两难。

好在等了没多久，就有两人醒了过来。一个是瑞恩，最叛逆的妹妹，一年前得到最后的消息是因为在治安官办公室偷窃被关进了监狱，现在她脖子和手腕上还残留着镣铐。另一个是古丹，沉默寡言的弟弟，在父亲的影响下，对神秘仪式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前两年辞去医生学徒的工作，跑到蛮族聚集的荒原旅行去了。

刚刚苏醒，显然大家都在懵圈。简单地互相问候，大致聊了一下父亲的信，然后就是商量下一步该做什么。

瑞恩身体非常敏捷，很快学会了在浓雾中游泳。她四处侦查了一下，表示周围空无一物，唯一的线索就是那处闪烁的亮光。古丹认为浓雾有点像某种结界，可以出去，但是不容易进来，昏迷的中的其他人，应该是安全的。那么我认为完全没有必要在这里虚度光阴（对了，这里完全感觉不到时间流逝，折腾了半天，我们不饿也不困），应该往深处探寻一下。这个决定正中瑞恩下怀，她连连拍手叫好。

我们三个向着亮光的方向游去，很快就找到了发光的东西，一面巨大的圆镜。透过圆镜，我们好像在半空中俯视着一块完全陌生的大陆。“这是空间之门”，古丹前后检查了一番，下了结论。我正犹豫着，只见瑞恩后退几步，以一个漂亮的入水动作，穿过了圆镜。只见她的身影向地面俯冲，越来越小，似乎还伴随着欢快的惊叫。我和古丹无奈地对望一眼，也冲向了圆镜。

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穿过圆镜后，我们从半空向地面坠落，越接近地面速度反而越慢，就好像一个巨大的透明泡泡包裹着我们。缓缓落地后，我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原始丛林。抬头回望，天空晴朗，万里无云，更不见圆镜。

“那我们怎么回去？”我开始为迷雾中昏迷的弟弟妹妹们担心起来。古丹耸耸肩，表示不知道。瑞恩的声音从一棵大树冠上传来“北边好像有东西！”。好吧，那我们就去探索一下，越来越多的谜团都没有答案，干脆就不要去想了。

我们在根蔓丛生的密林里前进，瑞恩时不时跳上枝头，校正方向。“北边有东西的地点”其实有点远，我体力没问题，但听见古丹开始气喘吁吁了。我回头问他要不要休息一会儿，却发现他脸露惊悚。不好！我再回身一看，一只黑豹正挡在我们前面，两眼散发出饥饿的绿光。

我连忙摆出迎战的架势，古丹却蹲下来摆弄地面的小石子，嘴里还念念有词。他又开始自我封闭了，小时候的一幕又浮现在我眼前：大家都在打打闹闹，只有古丹专心致志在地上摆弄着从父亲垃圾桶里淘来的各种金属片、小木棍和碎纸屑。即便被瑞恩恶作剧的小球砸中脑门，也不能使古丹分神。一直担心这个背景复杂的大家庭里，存在着我不知道的霸凌，才让古丹幼小的心灵受伤而变得自闭。

黑豹显然是个急性子，丝毫不考虑食物的内心活动，试探了几下，就直接扑了上来。没有武器，我只好捡起一块石头，向它砸去。本来并不担心，跟我魁梧的身材相比，黑豹最多就算一只大猫。但是它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完全能够躲避我的攻击，然后在我身上留下一道道血淋淋的抓痕。这样耗下去，我就算不被咬死，也要死于流血过多。古丹依然在嘀咕着，随着他音调的起伏，黑豹也似乎受到了影响。有时，黑豹扑过来时，身型明显放慢，被我一拳头砸中脑门。又有时它的爪子明明挨到我，却像碰到了透明的玻璃，没有造成伤害。

就这样，在古丹的帮助下，我勉强和黑豹战了个平手，双方都开始体力不支，慢慢陷入僵持。黑豹显然不甘心屈服于食物的反击，它在积蓄力量，准备做最后一击，势要拼个鱼死网破。我也趁着战斗的间隙，尽量调整气息，祈祷自己能扛过这致命的一击。黑豹围着我左右晃动了几下，敏锐地把握到我防守的空档，身体后弓一下，像一直离弦之箭冲向我的肋下。我暗叫不好，但调整重心已是不及。一瞬间，我看到黑豹的血盆大口出现在我身旁，空气中弥漫着猛兽的腥臭味，顿时让我想起喝下“死神的眼泪”那一刻。

突然，半空一道黑影急坠，只听“嗷呜”一声，世界一下清静了。待我回神，看见瑞恩笑嘻嘻的望着我，手里捧着一个硕大的“刺球”，上面还沾着黑豹的毛发、血液和脑浆。“看我找到了什么，一个榴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