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f遗忘与沉默之潮
浊心斯卡蒂×凯尔希
私设末世时间线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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渣文笔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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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斯卡蒂的脚踏在黑色的水浪之中。
她的身边空气出现微微的形状波动,一轮轮缓缓导入水中激起更大的浪扑向礁石。
修长的法杖放在自己洁白的腿上,那只小小的海嗣在脚边一圈圈游荡,把自己的肚皮留给这个最依赖的人。
斯卡蒂隐约嗅到了一点腥味,用脚趾触了触那只海嗣让它去远一点的地方享用猎物。
暗红色的血和海水在天空下分不清楚。
月色好暗。
斯卡蒂的视线从帽檐的缝隙中探出去,刚好对上天空中漂浮的庞然大物,身体的边缘映着银白色的光。
它微微咧开了嘴,腥臭的味道中夹杂着吐出不成字句的话。
但它知道斯卡蒂能听懂来自身体深处的语言;来自血脉诞生之初的诅咒,轻蔑,高傲,无法遁逃。
啪。
斯卡蒂分不清那声长长的呜鸣是来自于谁的喉咙深处,她下意识地伸出手又习惯性地挡在眼前,直到眼睛慢慢适应头顶昏暗的里的光照才放下手。
海风四面八方地从这栋锌皮物的漏洞里钻进来,尖锐的声音不时拷问着幸存者脆弱的神经,攀附在屋檐上的海草发出轻微的断裂声。
那只海嗣依然在屋子内的光晕中游动,看到她醒来就把庞大的头蹭了上去,斯卡蒂想轻轻推开它,伸出手却只是放在了它的额头上,看着它在原地翻了一个身搅动屋子里的空气。
冰凉,黏腻。
海嗣松开嘴掉出叼着的药瓶,药瓶里自从昨天就剩下淡淡的淀粉包衣味道。
斯卡蒂把手搭在眼睛上,尽力想象自己身处大洋涡旋的中心,努力幻想那些水沫和风雨不会拍打在身上。
门外的地板微微发出响动,然后是一连串刻意放轻的脚步声,海嗣静静地漂浮在空气中,看起来像和床上的斯卡蒂一样毫无生机。
如果那些青苔没有在那一天之后肆意生长,也不至会发出声音令自己久违的开始担心起另一个人来。
(二)
“根据这个情况,我们需要复核一下神经性适应回路,顺便再做个应激测试,至于心理测试我觉得上一次的依然具有参考价值。”凯尔希摘下手套扔出破损的窗户。“虽然只是做了个噩梦,但是我们必须要尽力掌握干员的一切状态。”
“你想知道什么呢,医生?”斯卡蒂从手术床上坐起来,拉了拉身上的衣服。“你想从我这里问到些什么?”
凯尔希看了看承着她血样的载玻片,蓝色的组织已经在短短时间里爬满了玻璃的两面,蓝色的液体在桌子上缓缓流动。
“说实话。”凯尔希面无表情地把那片载玻片扔进焚烧炉。“我不知道。”
“大地上的每个国家都对海洋知之甚少,即进水楼台如伊比利亚也只能止步于浪潮的浮沫之外。”凯尔希停顿了一下,抬起眼睛看着斯卡蒂。“我们现在做的,我们能做的一直都是基于我们已知的事情。”
斯卡蒂慢慢站了起来,轻轻抓起凯尔希的手放在自己胸前,凯尔希看了一眼斯卡蒂,另一只手伸到脑后按住自己有些抽动的颈椎。
“即使是你,医生,即使是你吗,凯尔希?”
斯卡蒂的笑带着腐蚀人心的凄凉,手心转达来的寒凉触感和心脏跳动让凯尔希微微皱眉想起斯卡蒂个人档案中对于海嗣部分的记录。
“我也只是个普通人。”凯尔希手指的微微颤动通过斯卡蒂的皮肤一点不差地传导给她。“永远别把我想的那么高尚。”
“必要时我会不择手段。”
凯尔希丢下一句话然后抽回手,开始准备下一项测试相关的医疗器械,她抬头看了看那只在手术室门口游荡的海嗣,准备在它试图撞玻璃的时候喊人把它拉走。
那只海嗣却只是在门口安静地悬浮着。
凯尔希仔细的取好样本,封进玻片之中,把做好观察玻片放进冰箱。
又一次。
就像过去的日夜中她所做的那样,就像这个世界一切的变化和她无关。
怎么可能。
(三)
海潮声在四面八方响起,但是没人会在乎其中的距离感,在这个小破屋子里,有时透过一点缝隙甚至能看到天空中漂浮着银白色的牙齿和修长的喙。
“我想起了一个孩子。”
斯卡蒂坐在椅子上,轻声如同遥远的梦呓。
“那个孩子,某个村子的骑警,很有活力,但是她是谁……我认得她吗?她所说的……”
海嗣在她身边打了个滚。
“不对,不是遗忘的血脉,那更像一种……被称为故交的关系。”
海嗣谨慎地张了张嘴。
“嗯,理解不了,我也很难明白。”
斯卡蒂摸了摸它的头,从椅子上挣扎起来。
理由是用于镇静和入睡的神经阻断药并不起作用,那些被麻痹的神经会瞬间自我修复并且分泌出免疫的物质,斯卡蒂甚至能听到它们重新生长时的窸窣声音。
凯尔希的眼睛凑近显微镜,观察着玻片里还在蠕动的组织,但她很快就走到一边用凉水拍了拍脸,然后回到位置上随手记下两行东西。
凯尔希对来人并不意外。“自己找地方坐。”
“我可以给你唱首歌吗?”斯卡蒂向凯尔希伸出手,但后者并没有回应她。“这样我们就可以在梦里见面了。”
“少用你的源石技艺。”凯尔希看了一眼斯卡蒂扔下简短的一句话。
“情况不会更糟了。”斯卡蒂扬了扬唇角。“你明白的,医生。”
凯尔希的动作幅度突然变大几分,把显微镜的度数多拧了几度,嘴唇动了动却还是没有回应。
星空之下不止源石病一种恶疾,海洋本身感染的恶疾是异种的血肉。
凯尔希想起歌蕾蒂娅那为数不多的真诚。
“……你曾经有几个深海之外的朋友,当时你曾经用自己的方式在大地上留下你的足迹。”
“你也是最顶尖的深海猎人之一,曾经你的利刃搅动过这片海洋最黑暗的潮汐,令审判庭的异种在人间止步。”
斯卡蒂没有回答,海水拍打着屋子,一下一下,她拿起桌子上的一把解剖刀划开自己的手掌,血液顺着手臂缓缓流下,在地上形成一个吊诡的图案。
“我知道很多东西,都能佐证你曾经如何,而至于未来的样子。。”凯尔希坚持从风化得酥脆的急救箱里拿出纱布和酒精做了简易的包扎消毒处理。“是每个人都要面对的问题。”
“而我的回答是除了你自己之外谁也管不到。”
“那你呢,凯尔希?你现在又在为谁赎罪,或者想成为谁的样子?”斯卡蒂慢慢垂下眼帘。“凯尔希,你会死的,现在已经毫无未来可言。”
舰体外隐约传来恐鱼的鸣喘,低沉而深邃的声音像是从空荡荡的腔体内发出一般,斯卡蒂的海嗣在门口不安地扭动。
“我不喜欢讲道理。”
凯尔希抿起嘴唇,手上包扎的力度又微微重了几分,斯卡蒂偏过头看着那个医疗箱在潮声中化作金属的粉末。
(三)
这个世界的中心只是一片荒岛,四面八方是无尽的海洋。祂的仁慈和残暴都在于仍然与我们如同黑暗中烛火般的希望。
夜晚的浪潮声很模糊,好近,就像是在耳边轻声宣告,又像是遥远得距离自己遥不可及,在涨落之间是无限被放大的寂寞。
但是凯尔希即使在这样的时刻依然不愿意去回忆一些事情,或者用她本人的话来说是不想这样做。
“一直回头会耽误前进的步伐。”
但是至于她想去哪里,想沿着被海浪侵蚀的陆缘走到哪里,斯卡蒂依然不知道,她只负责解决一些凯尔希和mon3tr解决不掉的大型恐鱼,听着它们毫无防备的哀嚎并且倒在自己脚下。
凯尔希找了一块背风的礁岩靠在那里,mon3tr在她头顶撑开爪牙形成一个小小的伞。
“你们真的不会疲劳啊。”凯尔希抬眼看了看路径,低头慢慢向针筒里注满药剂。“我们先在这里休整一阵,然后回罗德岛本舰。”
“你处理不掉那些恐鱼。”斯卡蒂的裙角被风吹动。“那艘船对你到底意味着什么,凯尔希,能让你……”
“那阿戈尔对你意味着什么?”凯尔希习惯性地把针头抵在右肩又移到小臂上。“……我失言了。”
“总之那里于我很重要……”凯尔希伸手轻轻揉着关节。“这是你最后的一次合作任务了,干员斯卡蒂,我批准你无视损害评估和可能的人员伤亡,重新评定任务优先级……”
凯尔希向后放松地倚靠在石头上微微阖眼。
“放手去做吧。最后一次。”
“凯尔希,我们都知道那点资料和武器起不了作用。”
斯卡蒂脸上带着苦涩的微笑,声音轻柔。
“成为我的血亲吧,凯尔希,和我走。”
mon3tr弓起身子发出低低的嘶吼。
“安静。”凯尔希伸手抚上mon3tr的断螯。“我曾发誓以我能力与判断力所及,约束一切,堕落与害人之行径。”
“凯尔希,你要溺死在你的理想里吗?”
斯卡蒂红色的眼眸仿佛能滴出血。
凯尔希放弃了做出回答的这个念头,因为自己的预设和已知的实验事实出现了最简单的冲突:一种被惯性思维忽视了的错误。
浊心,是谁给她定的这个名字?是哪位人事部干员?人事部的那群人在干员代号上一直不太用心。
她并不惊讶自己在这个时候会想起这种事,她沉默地翻找起随身的背包,简单清点了一下所有东西的数量。
沉默着的斯卡蒂把洁白的小臂伸向凯尔希。
“我并不恨你,我于任何事都没有恨你的理由……”凯尔希收回mon3tr,翠绿色的眼睛望向蓝色的天空,转即意识到自己理解错了斯卡蒂话中的含义。
只是这含义太过沉重。
(四)
她轻轻放下我的手臂。
我能听到她起身时身体发出的细微破碎声,我能看到她的部分身体已经如同岩石一样坚硬。
这场旷日持久的进化已经改变了好多事情,但是从那个穿着披风的男人从舰桥上跃下开始,她似乎就一直是这个样子。
那些药依然让我难以入睡,但我坚持把它们吃完的原因是,那些或许是她现在仍然存在的唯一意义,同时我也想看看她在晚间不眠不休准备的源石阻断剂到底有何用途。
是那个卡特斯的孩子,在见最后一面的时候她对我说过一个名字,那个让医生记挂了许久的名字,可惜和其他一百八十余个都化作无意义的细沙落在沙滩上,甚至更早。
凯尔希,凯尔希,那你现在又是为了什么事情?
再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她的步伐不稳。
我竭力地不去这样想,但她太像我无法拒绝的猎物。
我啄食、舔舐着她露在外面的锁骨,我想让她变成一朵不会凋零的花瓣,让她在我的怀里游动,纠缠,就像在干涩的盐风里,她又一次捡到我。我不只想停留在她的怀中,而是要遍历过她的每一寸肌肤,掠夺她全身的热量。
我把我的小臂又一次送到她的嘴边,看着蓝色的血流从她的嘴角慢慢流下。
这种物种之间低级的繁育行为是否能传达什么额外或者必要的信息?我不知道。
我只想用力把她在自己怀里挤碎,然后混合着血液重塑成我血亲的模样,她将生长出适合这个世界的身体,然后和我一起在昏暗的天空下等待潮水褪去。
我的牙齿轻易咬开她被原石碎片覆盖的肌肤。
我的喉间涌进一股久远的腥甜。
(五)
那个用三层恐鱼皮包裹着的终端终于发挥了它最后的一点作用,prts沙哑着嗓子向我指认了那个风烛残年的钢铁残躯。
夜晚的世界里一片窃窃私语,偶尔也有东西划过金属或者拍打沙滩的声音传来。
我走向医疗部,那些自动门出自可露希尔之手,即使是海怪未知的酸液也不能腐蚀它们忠实的面部识别系统。
“欢迎回来,凯尔希医生。”
prts的声音因为电量不足听起来像是很疲惫的应付,但这足够能让我明白我现在所在之处的的确确是我这次旅途的终点。
我从冷库里拿出那几针封存已久的药剂,努力抹去上面冻干的青苔和海草,瓶身手写的文字模糊不清,但我的记忆告诉我它准确无疑。
蓝色的液体慢慢在玻璃试管里流动。
这艘船对我意味着什么呢?或许我现在才能穿透昔日的最后辉煌看清被世界上某些迷雾掩盖的真相。
右臂似乎已经失去了知觉,原因……
……并不重要。
这艘船不过也意味着我走过的一段路,是我走过的路里面最为光辉的一段。
她还在看着我,那只海嗣在我的头顶盘旋。
我清楚地看到困意的边缘,她轻轻地哼起歌来,我意识到她已经把这两件事联系到了一起,只是我不确定是否能进入她潮湿或者干燥的梦。
其实我知道,但我不会去想。
我把试管交给她,依然说着我知道自己必须要说完的话,关于这种基因靶向药物的一些叮嘱,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海潮已经溅到了我的脸上,湿润的感觉从皮肤渗透进来。
那只海嗣还在叫喊一些听不懂的东西。
或者在滔天的洪水后会有一只黎博利衔着橄榄枝来通知我们已经可以在陆地上生活了,说起来我直到现在这个时刻依然听不懂博士讲的这个故事。
但我终究没有力气再想。
(六)
天色暗了。
……
“一个猎人他走上海岸”
“他的家乡在后, 他的路在身前”
……
“每个深海猎人唱的歌都不一样。”
斯卡蒂的脚慢慢踏在黑色的水浪之中。
她的怀里抱着一大簇颜色同样暗沉的晶体,在四周尖锐的喙和骨骸珊瑚之中格格不入。
斯卡蒂洁白肩头的创口正在慢慢愈合,大量修复身体的增殖细胞正在伤口上疯狂的膨胀,那几根原本用来盛装阻断剂的空试管在礁石上无声地破碎。
那只海嗣在斯卡蒂脚边静静漂浮着,发出不成调子的声音。
……
“父母与儿女都与他失散,”
“他的恋人已经葬身大海。”
……
“你还不是你的梦,斯卡蒂小姐。”
这是多么遥远的情感了?
斯卡蒂的法杖和武器箱被丢在洗软的沙滩上,海浪裹挟着往日最后的余晖一起沉入未知的海底。
她的感知随着苍白皮肤下的暖流慢慢钝化,鱼群和海嗣跟随在她的身后卷动起周围的水流:一个熟悉的涡旋。
一切躁动的中心反而出奇的死寂。
利刃和尖牙慢慢划过皮肤,一道又一道,如同潮水拍打着礁石,如同巨大舰体的每一块漆皮在咸味的风中分崩离析。
暗红色的血和海水在天空下又一次分不清楚。
她松开手,世界的最后一束光照进眼睛。
斯卡蒂看着灰烬在群星之上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