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人鉴赏】《馒头》——优秀同人短篇小说鉴赏

精华修改于2021/05/11847 浏览仙门畅想
李祖已去,天下纷扰。为求大道,得天造化者自可守中持正,漫步仙道,命途多舛者,则必以命相搏,谋取胜机。大道之前,一朝人皇亦为棋子,巨利之下,仙门弟子亦堕魔道。未得大道,人人都是那天道在饥荒中扔下的两个馒头,只有最狠的人,能吃下沾满人血的它们......
道友“叶翊天”用其细腻出彩的文笔,为英姿飒爽却又颇具神秘色彩的阳雪,叙述和补充了一段颇为精彩的故事。在征得作者同意后,玲珑也邀请各位道友共同品鉴这篇引人入胜的短篇小说——《馒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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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馒头》
作者:叶翊天
(一)
城门打开,一辆马车驶过官道,官道两旁满是人群,满是面黄肌瘦。马车的装饰有金玉之帘,辅助装饰的布料却已残破不堪,就仿佛那布片是从人群之中的某具熬不住饿的尸体上拔下来的那般。
马夫比常时更用力地抽打着马鞭,倒是有一半的鞭子是用来驱赶着道旁的行人。马车侧边小窗上的,朱红的袍子裹着的手臂探了出来,珠帘缓缓拨开,一张冷峻刚毅的中年男子脸就这样暴露在了独属于饥荒的空气之中。而四下的百姓,已无力抬头一观。
“老郑,你加快速度赶路就是,莫伤了百姓。”车夫老郑应了一声,对旁边随行的侍从们使了个眼色,一匹快马从车队中飞驰而出。
往后的路上,灾民逐渐的少了起来。车内的官员并不知是穿着皂靴白袜的官差在道路前方“执行公务”,只以为饥荒的影响范围不过了了。然而,灾民们终于还是挤到了车前。
听到了周围的喧嚣嘈杂,车内的官员撩开了车帘,露出了怜悯之色。另一只手探入怀内行囊,取出一个小酒瓶嘬了一口,在瓶身来回摩挲了八下,终是取出两个白面馒头,扔至车下,重新放下了帘子。
载道书文四海传,朱袍绣落九川边。
曾图永定谋安境,已放云州垦劣田。
历世清平成自许,筹划万姓命难全。
蒸馍一掷留陂土,代观重昭日月悬。
他并未注意到那两个白面馒头被一个怎样瘦弱的小女孩捡了起来,更未看到那馒头是如何粘上土灰,又是如何染上红色的。更不知道,自己一行人的行踪,被紧紧地监视着。
十日后,云州府。
“林巡察初来此地,不知有什么打算?圣上可有何交代?”堂下一人,身着绿袍,拱手而立。腰半弯着,脸却向上扬起,说不出的诡异。
“绍业是被逐至此地,谈何圣上交代?”
“林巡察既无要务,不若与我等僚属前去寻仙楼小聚?”
“寻仙楼?莫非是仙门中人常聚之所?”堂上的中年文士微眯起眼。
“怎么样,林巡察,没让你失望吧?此地寻欢作乐,便是神仙也不换啊。”两人已换上常服,随着老鸨走上了三楼,而其他的一众从属则留在了一楼大堂中。楼层之间,欢声笑语伴着靡靡之音,不绝如缕。
林绍业微微皱眉,转瞬便舒展开来,露出张笑脸答道:“确是不错,秦老弟诚不我欺啊。”
进包厢坐定,一旁的老鸨立刻跟了进来,拿捏着腔调道:“哟,这不是秦爷么。这是带了哪位老板来啊?可需要叫来香香姑娘招待?”
林绍业皱了皱眉头,那姓秦的瞥了一眼便对老鸨道:“没长眼睛么?这位是圣上钦封金紫光禄大夫,云州巡察林继林大人。你莫非还怕林大人给不起钱么?”
“原来是秦大人,奴家真是失礼了。画梅,去把香香给喊过来接待贵人。”老鸨欠了欠身。
叫画梅的侍女点了点头往外走去,另一位侍女则轻车熟路地领着秦爷走向了另一间房。老鸨也便退出了房间,宽敞的包厢里,便只剩下了林绍业一人。卸下伪装,久历国事却对男欢女爱几无经验的林大人开始有些坐立不安了。
“林先生,在下破军殿杨九,有要事相商。不请自来,万望谅解。”一道惊雷于林绍业脑内炸响,林绍业瞬间便绷起身子。半晌才反应过来,“破军殿”是何等存在。
还未来得及反应,声音又再度响起,只不过这次柔和了些许。
“林先生不必害怕,朝廷将门世勋,多入破军殿为外门弟子,自然我等对凡间朝政还是有所了解。也知道林先生深陷党争,此生复职无望。不过,我破军殿倒是能提供一条全新的道路。林先生若是同意,便用舌头抵住上槽牙,我便与先生细说。”
林绍业仍是绷着身子,舌头却不自觉地上移。
“林先生果然是识时务之人。我十日前,得了一名女童,须得寄养在你门下。约期十年,十年之内,我破军殿会安排机缘收其入门,届时,林先生若愿入我门下亦可,愿往妙法玄宗亦可。”
门外传来一阵嗒嗒声。一名女子莲步款款,珠玉坠饰相撞,脆响盈耳。那女子的身形说不出的妖媚,林绍业更是紧张万分。那女人忽就扑至座席,喊了声哎呦,将嘴凑至林绍业耳边,低声道:“你不会怨奴家来晚了吧?奴家刚才,可是安排人给你送女儿去了。”
林绍业瞳孔一放,那女人又抚着林绍业的胸口嗔道:“哎呀,别那么担心嘛,又不是什么大事呢。来,喝酒,我素知林大人是最爱喝这高粱陈酿了。你放心,跟着我们杨九大人办事,绝对是三辈子不换的好事儿。”
一夜无表,待得第二日,林绍业回转家中之时,已是正午。隔着老远,就望着院门以内,一白衣女童,正拿着和自己差不多高的扫把,清扫着庭内落花。
扫把卷动清风,院内落英卷作一团。女孩旁若无人地挥动着扫把,不断地重复着同样的动作。正在林绍业接近之时,女孩似感受到了什么,提住扫把根用劲一甩,落花便被横打而散,灿若漫天星斗。
林绍业曾是自诩“上马安边,下马牧民”,也是被吓了一跳。有些愣得问道:“小姑娘,你是什么人啊?”
“回老爷,小女子是您未婚妻之侄女。”
“是李家的人?”林绍业心中有些忐忑,自己的未婚妻,说是未婚妻,实际上已过世近二十年了。林家本就家道中落,人丁不旺。加上林绍业官至金紫光禄大夫,一言一行皆有台臣监管,连再说一门亲事的余财都难以供给。也就和老丈人相约,日后从李家过继一对庶女庶子,就算是继承林家香火了。
“回老爷,小女子之母是李家外支,小女子本随父姓,名唤柳无忧,如蒙老爷不弃,便当姓林了。”
林绍业不得不佩服破军殿的手段,李家上任家主,也就是自己的丈人久任左相,至死未罢。直到两年前,新皇登极后,李家才圣眷渐衰,本以为只是在农业司暂留镀金的新任家主,被遗忘在了农业司。
“那以后你便喊我义父吧。你的名字就还叫无忧吧,林无忧。”
(二)
五年后,云州府,长盛道。
“秦简公子~你可答应人家的~今天带我上寻仙楼吃最好的酒菜。”五年的时间,昔日瘦弱的小女儿,已经逐渐展开了身形。虽未修炼,但仿佛刻入神识之中的武技,不论是在切菜扫地之中,还是刻意的练习,都随着女孩的年龄而逐渐影响着她的气质。
女孩身穿着一身青色裙子,用娇滴滴的语气说着话,眼神间的坚毅,却不似一姑娘,反倒像是财主家养的甲士一般。
“最好的酒菜,可不在寻仙楼,而且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天天想着逛青楼。”一旁那紫袍公子一脸难言。“说起来,你家还是天天吃馒头么,林叔叔也真是,都在云州了,就算是作秀也没人看啊。更何况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哎,若真是作秀,义父怎么能在无人知晓的环节上坚持那么久呢。一边喝酒一边啃馒头,恐怕也就我义父这样洒脱的人能做到了。”林无忧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悲伤的表情,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我听家里的下人说,是因为义父他外放之前发生了件事情,所以义父从那以后就只吃馒头了。具体的事情,我也知道的不太清楚啦。”
元年,新皇登极。
“林大人,先帝一直以祖宗成法为由反对农业司新作物的种植。连经费都砍了不少。看天象,下一次的旱期就在近三五年了。为万民生计故,还望林大人能舍身进言。”一旁同着朱袍的一名老人用手肘顶了顶林绍业的手臂,轻声言道。
“李司正放心,登极大典后,我便进宫面圣,禀明此事。”
新皇出生于二十年前,那时先帝正力图北伐,光复被魔族污染的人族故土。在魔修突袭之下,先帝大败。云州破军殿内本也有几名化神期的客卿修士,却尽损于一役,诸多门内新锐弟子,也不幸丧命。本处于抵抗魔族前线的云州破军殿,也因为破军殿整体的力量有限,加之魔族销声匿迹多年,没有重新填充势力。逐渐被无望化身才被外派至云州的杨九,经营成了铁桶一般。
先帝在此战中身受重伤,回至京城,恰逢新皇出生。先帝以为不详,只是因为其嫡子身份,被群臣力保下来,立为太子。
新皇难容不吉之污名,日夜筹谋北伐雪耻之事。听闻有新粮种,一州之地便可供一军之用,便草草下令推广天下。
谁知,这粮种长势虽十分喜人,然至收获之时,除京畿部分地区产量异常喜人之外,余地皆是十苞九空,竟是提前闹起了饥荒。
两个在南城受了灾的农民喝了点农家自酿的高度酒,竟闯入了林绍业家中,看见林家三人吃着两荤一素的小菜,便拔刀而起。乱战之中,林绍业年近古稀的父母和这两个农民同归于尽,林绍业只见两个蘸着血的白面馒头,从农民的怀里分别滚了出来。
几天后,宫中圣旨传出,将林绍业外放至了云州,任云州巡察,主管赈灾与恢复。
又一年,秋雨绵绵,云州各地的粮食被集中了起来,收至云州常平仓中。
云州府官设粮仓共四个,分立城池四角。此次收粮,四大粮仓已填的满满当当,以至于不得不在云州府外低价贩粮,以免粮食积压。
云州境内对新任云州巡察的积怨也随粮仓的充盈逐渐消散,一片政通人和的图景。几日前,京城李家也派来了家中子侄填充幕僚,林绍业官复原职,乃至接任丈人死后空缺日久的左相一职,似乎也不是毫无希望。
“秦老弟,麻烦吩咐下面的兄弟们,加固一下粮仓仓顶,以免进水发霉。”林绍业一改以往严肃刚毅的状态,稍稍松弛了脸部表情。“今年京畿大旱,必是要往我等边远州郡征粮,不可有失啊。”
“林大人放心,属下也盼着早日升职进京,与大人同殿为臣。听闻林大人家中还有好几坛好酒,升官宴上,不知可否让下官见识一二啊?”
然而仅仅五日之后,四大粮仓齐齐自燃。云州四郊前来买粮的平民,眼见此事,竟是直接冲入粮仓。仓内一空,只留下了些被火点燃的焦炭,和所剩无几的粮仓骨架。
平民又再度变为了灾民,围住了官邸。姓秦的绿袍官员此刻已然化身为了救民水火的义士之首,喝令百姓留在官邸门口。独自一人走进了堂内。
林无忧提着一杆铁枪,掩护着身后的林绍业。
“林大人,我知你刚烈,我也不愿相逼。破军殿的大人说了,他只要你,你若愿意献头,他愿意从破军殿划拨灵食供给云州所用。不过我呢,我家那个傻小子喜欢你家这丫头,还希望亲家公你允了这门亲事。等杨九大人助我成了事儿,还可给无忧一太子侧妃的名份。”
“休想。”
“休想!”
堂上的林绍业,和门外一红衣枪将同时打断了这一美梦。
“林绍业的魂魄,我要;这女孩,也是我相中的炉鼎,才送到林绍业身边,培养与我新法器的契合度。******,也敢肖想?”
“你......这声音......你是那天那个!”
“在下破军殿云州使杨九,久违了,林先生。不得不夸赞一句,不愧是我相中的抱憾名臣,数年前的一句话,你就能将我分辨出来。当得起我将炼的这‘碧血丹心枪’的主料。”
“嘭”的一声,林绍业化作一团血雾,又汇流至杨九的右手掌中,团成一个诡异的暗红色血球。“嘡”的一声,一个瓷制小酒瓶掉在了地上。杨九神识一动,一杆八尺长枪出现在了眼前。右手一挥,整杆枪便被血色覆盖,转瞬又入流水入土一般,渗入不见。只是比起方才的亮银色,多出了些许暗淡的诡异。
“这魔族的血炼之法,果真玄妙无量,不枉我以云州相换。只可惜,空有灵力,尚无合适的枪法。无忧,随我回去后,可得好好加油,助我彻底掌握此枪。”杨九感受到了强大的灵力冲进了身体,就这一瞬间,杨九从力量中仿佛感受到了曾看不起自己的杨滚即将跪倒在身前。
林无忧的身子有些颤抖,几乎不能维持站姿。勉力擎枪,对着逐步靠近的杨九面门一刺。杨九轻松提枪挡下,而此刻林无忧娇弱的身躯内却爆发出了不容小觑的巧劲,以一介凡躯、一柄凡铁,缠住了杨九刚祭炼完成的法器。
“不必硬撑了,我会好好待你的。你随我去,从此衣食无忧,还能修道问仙,岂不美哉?”
林无忧并不答话,却是双足一沉,再度借力。一枪横划刺出,竟是刺中了杨九的皮肤。虽未出血,但也吃痛,手略微一松,林无忧便借此机会,将枪挑来。
法器附加给身体的力量几乎要冲破林无忧孱弱的筋脉。强忍疼痛,林无忧捡起义父遗留的酒瓶。一口饮尽,又是连刺多枪。意识已经模糊,耳内只闻渐弱的心跳声,心中只余浑身上下强烈的刺痛。
失去意识前,林无忧只看见灾民们再也不愿等待,一张张饥黄的脸,一双双肮脏的的手,冲进了官邸。
一杆燃着烈焰的长枪从天而降,这火焰,比上次的可好看多了。就这样想着,林无忧就此阖上了双眼。
(三)
“你醒了?我破军殿云州使与朝廷云州刺史秦永勾结魔修,利用灾民攻破云州,引魔族南下将云州屠戮一空。朝廷公议之时,李家人以派在云州的幕僚来信为由,污蔑你父亲知情不报,该当主责。你若愿意,便拜我为师,随我回破军殿修炼吧。这是你父亲的遗物,尤其是这个酒瓶,虽不清楚其材质,但能完全隔绝灵力,你千万收好。”眼前的中年男人玄袍银发,不怒自威,却也一脸慈祥。手提那杆碧血丹心枪,挑着小酒壶的链子,递给了林无忧。“对了,你还得给自己起个新名字,以免被你父亲的事情牵累。”
“那,我以后就叫林扬雪吧。”林扬雪点了点头,迅速接受了现状。
“为你父亲扬名雪冤是好事,但是,如此大的怨恨,如何求得大道。你以后,便姓阳,叫阳雪吧。希望你,能够阳光开朗些。”中年***起身。“对了,自我介绍一下,为师乃破军殿殿主,杨滚。回师门后,如果缺什么吃食,可以来找为师,整个修仙界,最好吃的就是我枪神杨滚。”
“多谢师父,不用了,人间最好吃的,就是馒头。人间最好喝的,就是高粱酒。若还有什么别的,那就是仇人血,仇人头。”
“也罢。你若喜欢饮酒也是好事。这杆枪破坏了你的经脉,若欲修行,必受经脉寸裂之痛。饮酒也可缓解一二。只是心中执念,还得平复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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