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子大会，骗桃子吃

2021/04/16128 浏览综合

道剑界志异

其一

“三界不安，犹如火宅。”——《法华经-譬喻品》

“哥，山楂熟了。”少女把脸凑到桌沿，眉眼弯弯，“我们去摘山楂摸鱼好不好？”

“不去。”少年对着一本厚厚的圣贤读本，愁眉苦脸。“先生下周就要抽查究考了，我可不想当众被先生拎出来说教。”

少女嘟起嘴，把脸侧着平放在桌面上。“怕什么嘛，谁不知道你顶聪明了，是桃先生最喜欢的学生，他会忍心责罚你？”

少年写下旁注，才发现手中的笔已然缺墨，字迹不清。想到墙上的破盒子里自己仅剩的小半块墨石，少年的表情更愁苦了。

“哈哈，这就是天意！”

少女跳起来，啪的一下把书合上，不由分说拉起少年就往外走。少年一脸无奈。

“慢点，山楂又不会自己消失了。”

“可是鱼儿会啊！咱们姥山这么大这么高，平时鱼儿都在山下的河里，游不上来，只有这几天山楂刚熟的时候鱼群才会顺着溪流洄游产卵。”少女兴奋不已，快步前行的同时左顾右盼，寻找合适的树枝。“这可是我们吃上烤鱼的最好机会！”

想到烤鱼，不情不愿出门的少年眼中也露出神采。对于两个无亲无故的半大孩子，一顿烤鱼可谓是一年中难得的肉食。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可是姥山的居民们的日子却十分拮据。靠山，诺大一个姥山，肥沃土地少的可怜，家家户户的收成都勉强只够自给自足，偶尔还得分出些许去山下十几里外的集市售卖，换些生活必需品。靠水，山下虽然有名为洛水的大渎，可相隔甚远，有几十里的路程。山上则只有一条小溪，由于山高险峻，平日里连个小鱼小虾都十分罕见。村里的许多心思活络的青壮都下山去，在洛水畔的青云城寻求个活计，一来二去，村里剩下的就大多是老人和孩子了。心善的居民们也会时不时接济两个孩子，但也只能保证不让他俩饿死而已。

两个孩子跑到溪流边，向水里看去。少女叫嚷起来，“哥！咱发啦！”鱼群浩浩荡荡自下而上，许多斤两不小的大鱼破水而出，冲向山巅与青天，如鲤鱼跃龙门。少年看着这一幕，心神有些恍惚，这都是肉啊！

少女嘿嘿坏笑，擦了一把口水，豪气干云大手一挥，“开干！摸鱼喽！”作势要往水里跳，却被一只大手拉住胳膊。一个年轻道士不知何时站在了少女身后，制止了少女的行动。少年低头行礼，“桃先生好。”

道士轻轻点头，笑容温和。他退后一步，把小姑娘拉离水畔，将她转向自己，蹲下与小姑娘平视，笑意不减但语气坚定道：“小渔儿，先生在课上怎么教你们的？村里大人大多在外未归，少有人来这水边。你这般鲁莽行事，万一受伤溺水，周边又恰好无大人相助，后果不堪设想。”

小渔儿低头把弄手里的树枝，委屈兮兮。“没事的桃先生，我和关哥哥从小就在这溪里摸鱼，水性都不错的，不会有危险。”平日里古灵精怪的少女，是万万不会对桃先生置气的。桃先生懂的最多，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对待自己和关哥哥两个孤儿一直和颜悦色。上课时哪怕偶尔对那几个调皮鬼严厉批评，令人战战兢兢，可孩子们都知道，桃先生对他们是打心眼里的好。一个从天下第二山跑来姥山当个私塾先生的人，能有什么坏心呢。天下第二山地肺山，那可是天上神仙们住的地方，道教祖庭就坐落在那里，传闻每天山上都有人餐霞吐雾，御剑惊雷，也不知是真是假。不论孩子多调皮捣蛋，桂先生更是从未体罚过一人。小渔儿和关自在都觉得，天底下没有比桃先生更温柔的人了。

“好，那我跟你哥哥一块儿下去摸鱼，你在这里乖乖等着。”桃先生拿过小姑娘手里的树枝，树枝上串着几颗山楂。这鱼群倒也奇怪，在其他地方，鱼儿都爱吃蚯蚓等鱼饵，独独只有从洛水洄游姥山的鱼群，不分种类，都可以用姥山上结的山楂做鱼饵钓取，更奇怪的是其他地方的山楂则没有这个效果。有好事的居民曾抓鱼放在缸里，以姥山独产的山楂喂养，那几条鱼居然呈喝酒熏醉状，晃晃悠悠，引为怪谈。小渔儿和关自在从小就会用山楂做饵摸鱼，屡试不爽。

关自在和桃先生一起摸进溪里，小渔儿在岸上看管两人的衣物。先生的衣物跟哥哥一样，布满了补丁。

自己和关哥哥两家自小为邻，两人的父母在结伴外出当劳工之后销声匿迹，至今不见人影，多年来关哥哥一边自力更生，一边照顾自己，挖野草摸鱼砍柴养活两个孩子。没有收入的他们，能把肚子喂饱就是最大的开心。五年前，两人曾一起偷偷摸到山下，十岁的关自在背着八岁的小渔儿，靠着一兜山楂和几条鱼，走了几十里路到青云城去找爸爸妈妈。在城里流浪多日，寻找无果，两人饥肠辘辘。最开始小渔儿还能大声哭闹，要爸爸要妈妈，三天之后已经饿到哭不出声。关自在背着小渔儿，向卖烧饼的摊主求要吃食，被摊主拿擀面棍轰走。青云城是方圆百里最大的城池，虽然有姥山的青壮在城里工作，可一来两个孩子是偷偷溜出来的，没有知会他人，二来青云城太大，人口过百万之巨，哪怕是掌管城池的青云门里能飞越天穹的得道修士，想在青云城里找人也不容易。关自在没有办法，只能背着饿晕过去的小渔儿往姥山归去。出城不过十里路，关自在就倒在了地上。一个从烧饼摊一路尾随而来的云游年轻道士从不远处飞掠至两人身前，给两个奄奄一息的孩子喂了水和食物，带上他们沿着山路继续前行，直到在半路上遇到了兴师动众满山找人的姥山居民，终把两个孩子交到了他们手中。

不多时，师生二人满载而归，六条大鱼，一人两条。三人一起在河畔就地取材，垒石堆生烟火，把树枝串到鱼身上架在火上烤。烤鱼快熟的时候，桃先生对两个孩子眨眨眼睛，变戏法一般从袖子里取出一小袋盐巴和一小袋干碎辣椒，在两对热切的目光中洒在烤鱼上。香味一下子弥漫开来，喜气洋洋。三人坐在河畔，拿着烤鱼大快朵颐。

天色将晚，关自在躺在草地上，叼着一根草，看那满天星星点点。小渔儿玩的太累，已经在旁边的草地上睡着了。她枕臂侧睡，笑容香甜，应该是做了一个好梦。关自在看着小渔儿，眉眼柔和，霎时只觉得天大地大，无处去不得了。

他指向天空，问道：“天究竟有多高？”

桃先生倒腾了一下午炭火，身上却不沾丝毫微尘，仙气不减。他与两个孩子一同躺在草地上，双手放在脑后，一副慵懒模样。

“非常，非常高。”

“地究竟有多宽？”

“非常，非常宽。”

“……那天地究竟有多大？”

“你以后自己去看，就知道了。”

“那就是连先生都不知道咯？”关自在嘿嘿笑了起来，原来先生也有不知道的东西嘛。

桃先生笑而不语。

下弦月缓缓浮现，夜幕逐渐浓厚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