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成年人开团买谷，成了不用坐牢的骗钱生意？

8月，momo在群里焦急等待着，她和群友一样，下单的《恋与深空》周边已经等了好几个月，还没有发货。团咪（团长）“淋着雨.”安慰大家，“纪念币在催了，纸片也在催了”。

momo买的是玩家自制的同人谷（谷即为“周边”，是英文goods的音译），价格比官方谷要便宜，这个团人挺多，单子加起来有7万多元了。所以统计起来很繁琐，工厂做东西好像也慢。

群里是团咪“淋着雨.”统一负责收款和定做，钱交上去已经过去了4个月，周边的影子没见到一点。大家越来越着急，疑虑的情绪滋长——虽然“淋着雨.” 在群里发了些大货（批量做好的周边）视频，和工厂的沟通记录也一直在更新，但这么久都不发货，实在太不对劲了，难道说——

想到同人开团的种种传闻，不好的预感开始蔓延。

9月4日，一位群友发来一条聊天记录：她发现，“淋着雨.”其实根本没有找工厂下单纪念币。

聊天记录是群友和“淋着雨.”对接的工厂的沟通。群友先是假装自己要定制周边，问工厂做东西要多久，工厂的态度和“淋着雨.”给群里发的截图上截然不同，不仅下单就能做，而且12天就能做好。这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会拖几个月，群友一再确认时间，“12天工期准确吗？”工厂回复：“只快不慢”。

事情很明显了。天都塌了。

“淋着雨.”拿到群友的钱后根本没有下单，所谓的发货、催货，全都是P图大师的自导自演。

群友们开始一条条翻找之前聊天记录。一旦按图索骥，所有线索都指向同一个真相：“淋着雨.”声称是无盈利团（团长不盈利，无偿组团的团），货款仔细核算起来却差了3万；她以无盈利为借口拿到了画师的免费授权，却转头找群友均摊授权费，顺带把画师踢出了群聊；

甚至年龄也是假的，开团前声称17岁马上成年，实际却只有15岁。

群友们想办法找到了“淋着雨.”的家人，想要追回钱款。“淋着雨.”的妈妈告诉群友，“70w我家都能拿出来”，然后挂断了电话。再之后就拉黑了群友，并放话说“你们报警吧”。

momo遇到了跟团最可怕的事情：未成年团长卷款跑路。

其实，团长跑路这种事，在谷圈真的已经不算新闻了。

随便去一个社交平台搜索，都能搜到好几页“瓜条”，要么是团长拿钱不发货，要么是拖几个月几年，发的东西货不对版。

最出圈的例子就是2023年的“年糕”事件，因为过于离谱还上了河南都市频道——

那会儿还是棉花娃娃比较热的时候，娃妈们层出不穷，年糕就是其中一个，先是用好看的娃娃疯狂开团，在几个月里用阴阳合同、****拿到一万多人的90多万元，你没看错，是近一百万元之后，就直接跑路消失了。非法集资效率之高，电诈骗子看见都要流泪。

而且不仅钱款魔幻，后续的一波三折也很神奇。

先是在网传年糕跑路、所有人都催她出来给个说法时，年糕的妈妈突然跳了出来，表示自己的女儿是未成年，要保护自己的孩子，如果再这样逼下去会按下单地址找到买家家里。

事情越闹越大，警察和记者介入，这时可能是因为害怕，也可能是不想退钱，装死已久的年糕本人突然在群里发言，自顾自表示会继续发货，“我说过不跑路肯定不跑”，岁月静好，仿佛几个月以来无事发生。

而在等待的过程里，已经有很多人放弃了退款，“我都已经放弃了，没想到两个月后还会发一个丑娃娃过来”。

更神奇的是，在这么大的事件之后，年糕本人似乎也没有什么后续惩罚（至少成文的时候没有搜到），甚至有几次疑似年糕小号出来继续卖东西，被发现蛛丝马迹后销声匿迹。

太离谱了。

这件事里有很多要素都很神奇，比如同人谷子交易缺乏保障、母亲不分青红皂白维护孩子（也可能本来就是共犯）、未成年人胆大包天等等。但还有一个更可怕的事——

在等待的几个月时间里，其实已经有相当多玩家都已经放弃了维权，毕竟一个娃娃也就几十块，一笔订单最多几百，为了几十块报警打官司实在是麻烦。但这次是涉及人数和金额太大引发了舆论，如果放小一点，比如说只有几十个人参与的几万块钱的团呢？

如果大家的损失都不多，这么点儿钱就算了吧，结果就是团长觉得自己可以无责任拿钱隐身，不受到任何惩罚。

比如上文的momo，有人点进“淋着雨.”的朋友圈，群友们着急上火维权的时候，对方不仅拿着钱给游戏氪天赏，还暑假跑去外地美美旅游。心态十分稳定。

虽然不是绝对，但案例一多大家都发现，这些团长绝大多数有一个特征：未成年。

当然耐心负责的初高中生团咪也是存在的，只是，未成年人爱心充沛而精力充足，但同样地，责任心和解决问题的能力也相对不足，所以爆雷的比例更高。

多番踩坑之下，不少人形成了习惯，跟团之后第一反应是：试探一下团长有没有成年？

在和“淋着雨.”的纠缠中，momo和群友的诉求从“发货”变成了“退款”。

既然是盈利团，那就属于虚假宣传，对吧？而且这几天下雨这么猛，吧唧（徽章）生锈了怎么办？没人愿意给别人送钱当冤大头。“淋着雨.”的妈妈不同意，说货已经发了出去。可是代发却表示并没有收到单号，也没有拿到货。

群友们好几个人一起发帖曝光了这件事，很多人义愤填膺支招，比如找到对方学校告状啦，在她家门口举喇叭让这一家人社死啦，和团咪同省的人联合起来报警啦，等等。

然而成效不大，日复一日里维权进度越来越缓慢，更多人隔岸观火，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后来有人终于收到了货，“发的东西跟一堆破烂一样”。

维权团成员不甘地说，“应该是没有后续了。”

“这篇帖子就留给大家避雷了。”

几篇帖子下，遇到同样糟心事情的玩家还有很多。

只是大多数维权是失败的。原因在于，难度实在不算小而且繁琐。受害人分散在各地，前期收集跑单证据、找到团长真实资料、去团长所在地报警、提供起诉资料等等，都需要专人跟进。金额的多少也涉及到案件定性。立案之后对方是不是及时退款，也难以保证。如果是未成年人，特别是只有几年级的小朋友，就更难惩治。

在一个顺利追回钱款的帖子下，有人问，“虽然你们追回了钱，但付出了太多精力，难道那个团长只是退钱，不用进去吗？”

很无奈的回答是“接受了退款，就等于接受调解了。”

这样的事情发生太多了。谷圈不大，创造神话。

但事情不总是这么让人丧气。

可能是振奋人心的故事相对不那么多，造成了“未成年人跑路不用受任何惩罚”的印象。

但实际上越来越多惩治骗子成功的结局开始出现，有人受骗后向人民法院提交了起诉，当天就收到了法院的调解处理。

找到对方的地址，成功报警后，有希望很快解决事情。

还有人历经大半年，和群友一起努力找到犯人地址，筹钱去线下对峙，又找当地网红帮忙找人，不仅拿回了被骗的钱，还把对方成功送了进去。

有专业律师说明，大量卷款不发货的行为已经构成诈骗罪，即便是未成年人也应该退回货款，监护人也有赔偿责任。

不过在那之前，大家还是要自己多多注意，比如只跟通过官方审核公示的同人团——自从年糕事件之后，不少游戏开始审核大规模同人制品，从根源上把未成年拒之门外。

再比如更重要的，要走正规交易平台，而不是拉群付款，不要省那点手续费。一旦跑路，就能直接投诉店家，或者起诉平台来拿到店家的真实信息。

所以，到底为什么会有这种事情出现呢？是未成年人一时糊涂吗？

这样的事件里，往往聊天记录是假的，下单明细是没有的，大货视频是搬运的，柄图授权是骗人的，只有前期晒的几个样品是真的，因为打样便宜。

他们其实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容易验证的环节一点不含糊，没人监管的步骤仔细p图一拖几个月。

是他们的父母不清楚吗？

家里堆了一堆东西，孩子突然有了钱，这么多网友报警立案，还倒打一耙让网友分摊损失，怎么可能不懂门门道道。

最后一家人再一起隔着屏幕嘲讽买家，你看他们真的好急。

跟团是一个需要对赌的事情，赌的是一个家庭的含人量。

同人交易的种种特殊性加起来，构成了一个灰色地带。二次元谷圈不是这种事件的唯一受害者，在粉圈、卡圈，也已经有不少类似案件。但相信，当这样的事件越来越受到重视，维权流程就会变得越来越快。

祝大家都能顺利跟团，开心吃谷。

文｜爆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