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秋分番外 清风亭

顺便也在这边更一下吧

参照的宋代背景，宋时游侠儿也蛮有意思的。

江湖与朝堂啊

🍃清风揽月🍃

提到江湖，既有名门正派，如东南沿海一带的观潮阁，北部的问剑山庄，以及遍布大江南北的万宝楼、无涯斋等等；自然也有邪门歪道，像是七绝门，五毒门，刹阁，明派，还有那隐匿于大山之中的蛊寨，行事毒辣狠绝，不守律法与规矩，向来是人人喊打，见之必杀。正道中人屡屡围剿，但凡有漏网之鱼，便会伺机报复，正邪之争从来此消彼长未曾停歇。

然而十年前，本是江湖中人尽皆唾弃的杀手组织“刹阁”竟一夕覆灭，首恶被诛，牵连者众，刹阁驻地内厮杀不绝，那血渗入泥土染红了地面，后来人不得不将土地铲去二尺有余，重新铺设，似乎只有如此才能消去心头阴影，若无其事地踏过那地界。

刹阁的消失并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整个杀手组织被彻底清洗后，走上了一条完全不同以往的道，行事亦正亦邪，江湖各派不知所以，只好皆静观其变。

有传言说，这是因为新的主事人在那夜受了刺激性格大变所致，也有小道消息传出，刹阁的覆灭与朝廷有关，因而不能如从前那般作为张狂，不得不收敛。更有人私下讨论，这刹阁原首领落败不甘自尽，其独女为取悦情郎竟手刃生父，最终亦没个好下场……

以上种种，真真假假的，其实对当事人们，已经没有多大意义。

因为，在刹阁首领独女揽月的心里，刹阁的覆灭，早已是她盼了多年终成的好事。

揽月这个名字，是少女生母临终前为她取得，揽月的母亲自觉深陷刹阁，只望自己的孩子能有天脱离苦海，保持那份天性的高洁。揽月没有姓，她也不介意，在刹阁这个地方，不冠父姓对她而言或许更好，何况她内心深处并不愿承认这个父亲。

在她看来，父母的结合根本就是父亲强迫之下的结果。母亲本是大家闺秀，却被刹阁灭了满门，只因貌美被恶人看中，虽苟且偷生却惨遭掠夺，再无自由。那个张狂狠辣的父亲占了母亲，又让母亲毫无名分地留在勾心斗角、危机重重的杀手驻地，最后还逼着母亲为仇人诞下后代，任由痛苦折磨母亲身心，于是结局只能是母亲年纪轻轻香消玉殒。她想母亲该是有恨的，不仅对刹阁对父亲对自己，也有对揽月这个唯一的女儿，毕竟怎可为仇人绵延子嗣；可母亲也是爱揽月的，因为揽月亦是除她之外家族里唯一活着的血脉了。

揽月将母亲的叮嘱与仇恨都藏在了心里，她不曾管那个男人叫一声父亲，倔强地接受刹阁最严酷的训练，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寒暑不辍，杀人的招数，剑锋划过的角度，她熟悉得如同身体本能反应，在终于成为刹阁最顶尖的杀手后，依然不能够轻易地杀了那个男人，她的父亲。

但是她知道，只是杀了对方远远不够，刹阁这样的组织，就不该存在，明明那些死去的人，大多无辜，凭什么，就要承担这份苦难呢？她心中呐喊，愤怒自己的无能。直到那日，刹阁又领回一批苗子，杀人的好苗子！她看到了一双不一样的眼。

该怎么形容呢，干净又温柔，即使是杀人时血液溅到脸上，那个少年也保持着温和的微笑看向倒在地上的尸体，没有初次的惊慌，也不是麻木，竟似那神佛对世人怜悯。不可思议！于是她开始关注对方。一日日，一月月，一年年，少年成长到青年，恍惚地发现，这个最终的观察结果，她好像可以接受。那么，她的愿望，也许能够实现？

揽月不再关注对方，却突然能默契地配合对方，例如引开驻地守卫任由对方潜行搜索，例如分配任务时故意忽略对方，下意识地，揽月想着还是少沾点无辜人的鲜血吧。当然她也逐渐有预谋地引导对方暗算刹阁，破坏任务，甚至是对刹阁首领下毒。****，一点点地，腐蚀掉内力，也就离刹阁覆灭的那日越来越快了。

揽月觉得心情一天比一天更好了。

直到那晚中秋，她看着烟花忽地在驻地绽放，便毫不犹豫地对身旁人下手，刹阁的人，除了后来的那几批，没有一个手上不沾血，几乎个个恶贯满盈，江湖悬赏不知凡几。她杀得没有一丝心理负担，她厌恶刹阁的存在，所以她想，消失吧，全部都消失了，就好了。杀到最后，她拖着染血的长剑一步步走进议事厅，从来没有表情的脸似乎有了点不一样，她想，那大概叫做期待。

果然，当她一脚踢下议事厅主座上的男人准备给来个一剑穿心时，对方也带队杀进了议事厅。于是堂上堂下，揽月站在主座边上一剑怼着刹阁首领，刹阁首领也毒性发作重伤煎熬，来人拦住欲要动手的下属，尝试劝服揽月剑下留人，言语中不停暗示有些事不适合揽月亲自动手，大义灭亲终究不好听，有些事情做了就会记住一辈子。

揽月摇头拒绝，顾全大局就不是她的风格，有些事情早该结束的，男子也不必为此停留。揽月知道，已经耽误太多时间了，她想，她不后悔。

噗嗤一声，揽月终于给那个男人，所谓的生父来了个对穿。她动手的同时，对面屋顶上的神箭手也给了她一个透心凉。

可真疼啊！

少女揽月，最终只能在月华之下血溅秋风，自此从痛苦又短暂的一生中解脱。~~~~~~~~~~~~~~~~~~~~~~

少年清风，本是汴京城内富户家的小郎君，家中突逢巨变，父母义绝，家产被掠，忠仆护主投奔远亲却被一路截杀，短时间沦落到乞丐都不如，少年茫然过痛苦过挣扎过，感受过落井下石的恶意，也接受过雪中送炭的善意。幼时来自长辈的教导，以及一路遭遇的经历，少年始终是成长了，世界太广阔，看得多了，计较得就不会那么多。

当然，或许是因为，在意的虽然不多，却都已经不在了。

也就没有必要计较了。

他想好好活着。于是他为自己取字清风，一缕清风当过客，不留深情在人间。

机缘巧合地，他竟然在逃命的路上还能遇到那么怪的小童，后来得知小童身份，他也只考虑一瞬，就选择答应对方，即使前途渺茫，但人活着，至少要对得起自己跟家人，不是吗？不过是数年光阴，他可以！

所以他顺水推舟就被江湖那个臭名昭著的刹阁绑回去当做未来的杀手培养，杀手必定是个高危职业啊，有时候杀手出师的速度是赶不上丢命的速度的。哎，高收益就高风险嘛，他都懂。

清风按部就班地跟着刹阁进行非人的训练，杀手确实不是那么好当的，错过了最佳练武年纪的他在武功方面可能未来无法独步一方，那就选择特殊辅助来增加自己的杀伤力跟防御吧。不用多加考虑，他就学了使毒。家学渊源，他对草药蛇虫这方面勉强了解，接触相关知识并无困扰，只是会偶尔想起过去某些画面，一时感伤也很快忘却，更加认真地投入学习。

少年觉得自己隐藏得挺好的，在刹阁里一看就是个能当第一杀手的好苗子，还阴险狡诈地会用毒。结果他很快发现自己就被关注了，很是莫名其妙，那个一四五的小娘子为何天天偷摸看自己，难道是她发现了什么？

果然，怪道江湖人都说不能小瞧更不能招惹老人、小孩跟女人，危险！危险！

随着少年的反观察，以及打听不出什么的结果，少年选择一次次试探加码，确定了这名叫揽月的少女对自己居然没有危险性，反而还有共同的敌人，清风愈发大胆的同时愈加谨慎了。随着一次次潜入驻地，对训练山谷的破坏，以及偷摸给刹阁中人下毒，一桩桩一件件，都透着二人无言的默契，实在有意思。

清风知道不应该，但是他对揽月更加好奇了，这回是轮到少年关注揽月了，也逐渐知道了某些秘辛，比起自己的经历，少女似乎更令人心疼？也罢，若是事情顺利，不过一个小娘子，想来自己也能护得住。

只是他不知道，揽月早存了死志。

所以在行动时，他仍然极力想要劝下对方，刹阁首领干系重大，需要从他这处审出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及证据。奈何……

揽月倒下那一瞬，清风承认自己慌了，心乱如麻，脑袋空空，他不知所措地上前接住少女身子，感受她的气息逐渐微弱。这让他忆起年幼时家里的那场变故，同样如此无能为力，若是早知道，他便再拖一拖了。

他只是想要她活下去。

“我阿娘姓谢，本是御史家的千金，二十年前吴家案发，便是因着御史弹劾，吴家被判抄家流放，吴家有人竟然因此怨恨御史一家，在被缉拿前就重金雇了刹阁阁主，灭了谢家满门。因阿娘貌美，被那强人撸来，虽留了一命，却要以身侍仇人，恨不能食其肉啖其骨，最终留下我一人，这身血脉…生来有罪，其实不该，咳咳，不该存续。”少女断断续续地说出故事，“我也打听过，那般猖獗作为，使得后来吴家改判了满门抄斩，也算为谢家偿命，刹阁拿人钱财办事无可厚非，只是行事毒辣，连无辜也不放过，谢家哪怕襁褓之中的幼儿竟也没能幸免，亏得阿娘大兄留有一子，跟随师长出门游历，侥幸留下一命。谢家总也还有后，我哪怕去了，却报仇雪恨，对得起谢家也对得起自己了。”

“毁了刹阁，我该谢谢你，刹阁没有希望，天大地大，哪处都可去。我，我便不留你了。”言罢，揽月惨然一笑，笑慌了少年心神。他一下握住少女的手，“我姓许名欢字清风，汴京人氏，你记住了，我会替谢家祭奠，送你们母女归家，你要记得归家的路，不要害怕，我带你回家，我们回家。”

其实，他本还想说，清风可堪揽月，过客亦念人间。只是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一月后，少年重归汴京，打听得谢御史故址，早已换了人家，当年的谢氏遗孤不忍再留伤心地，便早早卖了祖宅搬到乡下居住。经联系之后，定下日子跟时辰，清风便亲自将谢家母女二人骨灰及遗物送归谢家。当初的遗孤早已人过中年，重新组建家庭，儿孙满堂。然而在提起当年惨案，一夜间家人仆从数十口尽皆丧命，终其一生也无法释怀，这位当了祖父的人泪满衣襟，哭得肝肠寸断。就在谢家祖坟旁边修了一座新坟，母女二人从此一起，终是回家了。

回了汴京后并无多久，那位也应诺许家旧案重翻，曾经几本医书引来觊觎，让这个小家分崩离析。时隔多年，该遭报应的。踩着人血享过了富贵，也轮到那一家子偿债了。

看着那些人被判问斩，又观过刑，祭拜过逝者，清风还是选择回了刹阁旧地。

既然放不下，那就总要做些什么。

后来，江湖上出现了一个新的门派，既买卖人命，也买卖消息。只是，立下了新的规矩，有“三不杀”，即“不杀良善大义之辈，不杀无辜稚龄孩童，不杀忠勇卫国之人”。更有“两必诛”，“大奸大恶之人必诛，祸害百姓之辈必诛”。

这两条规矩传出，不仅所谓名门正派也无话可说，向来保持中立的武林联盟更是欣赏，盛赞其侠义之风。

这便是清风亭。

——许是揽月曾入怀，清风一念停人间。